宮女退休日常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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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金玉反應,劉昭便挽過金玉一隻手臂放入懷中,眉眼一轉,輕叩門扉。
“可是劉昭劉大人?”門那邊傳來一聲問話。
“是,有勞公公。
”劉昭回道。
片刻,隻聽得門內吆喝了一聲劉昭的官職、姓名,大門應聲而開。
刹那間,金玉隻覺滿眼璀璨金黃雕梁畫棟。
再看席間,香車美人天下珍饈,好似尋常物件般,隨意一瞥便是一籮筐。
這就是皇家氣派嗎!這些日子籌謀皇商之事,金玉本覺得已是見了不少好東西,算是長了些見識了,冇想到那些她覺得珍稀的物件,到了宮中,不過是填塞邊角的點綴!怪不得皇商之事能落到劉昭這個九品官身上,合著人家根本冇拿這當一回事兒。
二人來到殿前行禮。
殿上之人正懷抱美人飲酒玩樂,略略掃了一眼,便擺手讓平了身。
屋內歌舞正盛,席間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侍奉的宮女小監忙著倒酒添菜,稍有怠慢,便引來席間之人一道白眼,一時間,無人顧及二人落座之事。
金玉低眼環顧四周,當下剩餘三處座位——一處在皇上跟前。
桌上鮮果蔬食、美酒鮮花,樣樣別緻,一眼便知是近臣之位,定不是他倆的。
另兩處在門邊,分居左右。
桌上擺設自是比前邊那桌遜色不少,但也比金玉在現代過年吃得還要豐盛許多了。
“夫人請。
”劉昭側身退了半步,朝那兩處座位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金玉先行。
金玉瞧著他落在中間的手勢,抿嘴一笑,走向左側的座位。
他這是在營造愛妻人設?還是不知道文左武右?前者放在他身上,太過虛偽,太假。
後者,依他的文化水平,絕無可能。
看不懂,但,無妨,此刻她滿心滿眼都是門口那桌的麻辣雞絲。
方纔一路顛簸,都給她顛餓了,一進門便相中了那桌的菜。
來都來了,不吃白不吃!避開舞姬、避開送菜宮女,沿路和各位官員、官員親眷作揖客套,十多步的距離,兩人愣是走了一刻鐘。
金玉身著官家夫人的衣裙,衣飾比先前宮女那套複雜了不少,最要命的是這裙襬。
她原本七八十厘米一步,愣是被侷限成了小碎步,一路走走停停,彎腰行禮,到了座位上時,腰已經有些酸了。
誒?她不是宮女嗎?宮女平常不就點頭哈腰的嗎?怎麼十多年的肌肉記憶,這纔出宮不到一個月,就給忘光啦?罷了,既然已經退休了,忘了就忘了。
當務之急,是讓她好好嚐嚐這麻辣雞絲!這油辣子看著就得勁兒……誒,筷子呢?“筷子呢?”金玉看著一桌的碗碟,問向劉昭。
“什麼?”劉昭麵露疑惑,起手便直接用手抓了一撮雞絲放入口中。
什麼!?這菜是手抓的嗎?環顧四周,也都是直接上手的!等等,該不是這時候還冇筷子吧!?剛纔吃晚飯時冇筷子,她還以為是牢飯不給筷子,合著是根本冇發明出來嗎!金玉小臉瞬間變了顏色。
她這老潔癖可怎麼是好?平時和家裡人吃飯,她都要求用公筷,這下好了,直接返祖了。
眼瞧著劉昭每樣菜都要霍霍一遍,金玉忙端了幾碟清淡乾爽的到跟前,自顧吃了起來,表情難以言喻。
劉昭見金玉埋頭苦吃,隻想是那幾樣菜不好吃,便喚來小監淨了手,抓了一塊他覺得最好吃的香酥鴨,遞到金玉嘴邊。
金玉正雙眼無神吃著拍黃瓜,忽覺嘴皮一熱,冇等腦子反應過來,嘴下已然吸溜一下吃了鴨肉。
嚼了兩口,嚐到了油水,很是香嫩,便下意識嗦了嗦手指,嗦了半天,總覺得意猶未儘,抬眼想找那菜時,才發現身邊之人正一臉呆愣看著自己,而剛纔的手,不是彆人,正是劉昭的。
相視無言,少許,二人不約而同轉回身子,專心自個兒跟前的吃食,隻打邊上瞧去,兩人的耳朵、脖頸,都紅了不少。
殿上,一盛裝美人倚在皇上懷中,麵上逢迎,心下卻默默注意著劉昭這邊的動靜。
今天是她的生辰,後宮之中,除了皇後,便以她為尊,這一年一度的生辰自是風光大辦。
數月前老家來信,讓她幫忙尋個來錢的門路,她便借辦生辰之由,向皇上討要天下奇珍美食,想著引進家鄉的賭爾焉。
可這賭爾焉外貌新奇,味道奇特,常人大多隻聞聞味兒就敬而遠之了,宮中篩選甚是嚴苛,若是同往常那般流程,定是過不了。
於是她吹了吹枕邊風,讓皇上把選拔權限下放給低級官員。
她都謀劃好了。
先打點幾個好說話的官員,等家鄉人進京,便直接找她的人將東西送來,她一點頭,皇上這邊便不會多言,這便成了。
誰料家鄉人來時路上出了岔子,耽誤了些時日,進京時,便隻剩下一處她的人了,不想那小官懶散怠慢,最後幾日竟公然曠工!等訊息傳到宮中時,已然過了最終報名時日,為時已晚,隻餘下一個新上任的九品小官那處還可報名。
按理說收買這芝麻小官,不在話下。
可當初她的人去了好幾次,都吃了閉門羹。
收買官員本就是見不得光的事,她也不敢靠貴妃威儀用強,便作罷了。
誰料最後竟真落到了他手上!一籌莫展之際,一碟香酥偶然呈上了餐桌。
雖然廚子已新增了許多佐料掩飾味道,甚至還配了一盅新茶,但那味道她何等熟悉?隻一聞便知道了。
不過這做法和搭配很是新奇,她和皇上吃了都稱好,當下便錄用了這道甜品。
原本,所有錄用的皇商將在今日宴席上一一上呈物件,可她思鄉心切,正好許久未省親,她便向皇上討了道旨,提前召家鄉人進宮,結果好巧不巧,所來之人偏偏是她少時心悅的鄰家哥哥。
二人小時便熟絡,當年若不是皇上選妃,他倆說不定……身在宮中,雖貴為貴妃,有獨一份兒的專寵,但皇上終究是整個後宮的,一顆心得掰成數十份來,久居深宮,難免感慨人心涼薄。
如今一見,哥哥一如昨日溫文爾雅,她不覺心生盪漾,偶爾刻意親近,想找回兒時的那份悸動。
可哥哥卻處處恭敬,舉止得體,這才讓她清醒了來,悄悄收了心意,轉而念著給哥哥尋個可心人兒,陪伴左右。
不想哥哥聞言卻有了羞態。
一番“盤問”,哥哥終於交代,那人正是此次幫他報名的女子,聽說還是宮裡的姑姑。
既是宮中之人,這便好辦了。
她便要了人家名姓,當日便差人查問,結果卻得知人家前幾日才滿了年歲出宮,家中無親無故,居無定所,宮中隻留了副畫像,作宮人任職記錄之用。
天下之大,尋一遊子何其困難?原本今日生辰之後,就要回覆人家尋人無望,不想竟在這裡遇著了!可怎麼這人和哥哥所言有所出入?先是方纔麵見聖上之時禮數不周。
明明是官家夫人,卻隨夫家行了官員之禮。
再者,同夫家會見一眾上級官員,毫無下級的樣子,大咧咧同男人們一同飲酒作樂,不成體統!最後是夫妻之禮。
出門在外,婦隨夫行。
可她卻跟餓死鬼投胎一般,剛一落座,夫家還冇吃上幾口,她便將自個兒喜愛之食挪到自己跟前,還不讓夫家碰!也虧得她這夫家脾性好,不怪她不說,反倒還拿了吃的逗她。
她也冇讓她失望,真真是個厚臉皮,大庭廣眾的,就這麼吃上了,還反過來挑逗夫家!真是、真是好不害臊!不過,她兒時似乎也是這般纏著哥哥,教他給她剝賭爾焉吃……難不成哥哥就是喜歡這般女子?算了!不想這些了!哥哥喜歡,她助哥哥一臂之力就是了。
婚姻之事,不過大難臨頭各自飛罷了。
男女婚配,左不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新婚燕爾的,能有多少情誼?思及此處,貴妃心生一計,吹了吹皇上的耳朵。
“哦?竟有這等巧事?”皇上道,“劉昭何在?”“臣在。
”劉昭離席迴應。
“聽說你這夫人心思伶俐,是貴妃家鄉親故的恩人?”皇上問道。
劉昭看向金玉,金玉做了個捏鼻子的動作,劉昭立時反應過來:“回皇上,能幫到貴妃親故,實乃夫人之幸。
”“哈哈,好!幫得好!快快上前,與貴妃同飲一杯!”話畢,二人身邊立時跑來兩個宮女,端上金盃玉盞,斟滿美酒。
金玉已經乾吃了十多分鐘的拍黃瓜,也冇個人上酒水,此刻正吃得鬱悶,見有酒喝,立馬來了精神,一時忘了規矩,端過杯子、牽了劉昭,便上前去。
台上,皇上見二人舉止親密,夫妻齊眉,不自覺看向冷坐一旁的皇後。
皇後也正看向他,見他看過來,低眉順眼,默默敬了一杯酒。
另一邊,見二人上前,貴妃起身走下高台,站在距二人兩三級台階的位置,端起酒杯,客套了兩句場麵話後,牽過衣袖擋住了酒杯。
金玉二人緊隨其後,行禮敬酒。
劉昭不善飲酒,人稱“三杯倒”。
這一杯下肚,喝得又有些急,放下酒杯時,麵上已然升起一抹紅暈,腦袋也有些昏沉,正欲喚金玉相扶,免得殿前失儀,卻見跟前忽而落下一道身影,當即下意識抬手接住。
咫尺之距,金玉杵在一旁,眼看著貴妃一個假摔就要摔進劉昭懷中。
而劉昭這呆子也不知道是早有賊心,還是冇反應過來,伸手便要去接人家。
這可是皇上的女人!他不要命啦!他不要命,她可不能慣著!他倆現在是“夫妻”,萬一有連帶責任,她不也跟著完蛋了?眼瞅著二人就要貼上了,金玉一個勾腳,撂倒了劉昭,挺身一步,摟過貴妃,借力打力原地轉了360度,這才落下腳來:“娘娘,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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