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深不見舊時柳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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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識後退一步，避開他的觸碰。

“裴大人慎言。”

我抬眸看他，眼底一片寒涼，

“如今我是陛下的貴妃，你是朝中臣子，君臣有彆，該守的規矩不能亂。

你私闖貴妃寢殿，已是大罪，還敢說這般悖逆的話，是想株連九族嗎？”

他臉上的急切僵了僵，眼底閃過一絲受傷：

“綰綰，你明明不是真心想留在這宮裡……”

“留不留，是我的事，與裴大人無關。”

我打斷他，語氣冷得像冰，

“秋菱，送客。”

秋菱立刻上前一步，擋在我身前：

“裴大人，請你出去！

再不走，奴婢可要叫侍衛了！”

裴照夜看著我，嘴唇動了動，還想說什麼，可終究隻是重重歎了口氣。

我赴宴歸來時，夜色已深，宮道上的宮燈昏黃，映著滿地碎影。

剛走到寢殿外的迴廊，就瞥見廊下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裴照夜。

他還冇走。

晚風掀起他的官袍下襬，廊下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

他在夜色裡的身影顯得格外固執，也格外孤寂。

我冇理會他，徑直回了殿內。

秋菱進進出出好幾回，怕惹來更多是非，蹭到我身邊低聲道：

“娘娘，他還在那兒……這要是傳出去……”

我放下手裡那捲早已看不進去的書，歎了口氣。

終究，還是得麵對。

我扶著秋菱的手邁出殿門，晚風帶著涼意拂麵而來。

他聞聲轉過身，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多年不見，他確實……變了。

眉眼間的少年意氣被歲月磨去了棱角，添了幾分揮之不去的滄桑。

但他身姿依舊挺拔如鬆，隻是那曾經清朗如月華的雪鬆氣質，化作了更深的孤冷。

他看著我，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

那雙我曾沉溺過的眼眸裡，情緒翻湧，複雜得讓我一時辨不分明。

“娘娘。”

裴照夜垂下眼，規矩地行禮，聲音比方纔更低沉了些，

“臣……並非有意打擾娘娘清靜。

隻是……今日入宮前，偶然得了些東西。”

他頓了頓，從懷中取出一個用素白棉布仔細包裹的小包，雙手遞過來。

“是……城南徐記的鬆子糖。”

他聲音裡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滯澀，

“臣記得……娘娘年少時，最愛吃這個。

每每讀書倦了，總要含上一顆。”

鬆子糖……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當時我們在柳家書房，窗外也是這樣的黃昏，我與他隔著一張書案相對而坐。

我被艱澀的經義擾得心煩意亂，偷偷從荷包裡摸出一顆鬆子糖，剛想塞進嘴裡，就被他抓個正著。

他那時板著臉，說什麼“玩物喪誌”，可眼底卻藏著縱容的笑意。

最後，總是拗不過我，無奈地搖搖頭，任由那甜香在書房裡慢慢瀰漫開來。

他曾說：

“綰綰，以後你的鬆子糖，都由我來買。”

可後來，他愛上了柳玉茹。

愛上了她泡的苦丁茶，愛上了她喜歡的書籍。

這甜膩的鬆子糖，怕是早已被他遺忘在某個角落了。

如今，這包糖被他如此珍重地捧到我麵前，算什麼呢？

補償？還是……嘲諷？

我看著他捧著糖的手，指節分明，依舊好看。

但我冇有接。

風吹過，庭前的落葉打著旋兒。

我攏了攏衣袖，指尖冰涼，終是淡淡開口：

“裴大人有心了。

隻是……本宮早已不愛吃糖了。”

眼前這個位高權重、氣質孤冷的工部侍郎。

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會為我偷藏一顆糖、會因為我一個笑容而耳根泛紅的青衫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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