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枕刃 第九章 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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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來了
安府中,何夏言聽完何在傳來的訊息在屋裡踱步,“池兒在宮中受苦了!”
“夫人,接下來當如何?”
“你去顧好池兒,必要時刻出手相救。”何夏言沉吟片刻,“父親母親那邊可有訊息?”
何在掐指算著時間:“冇有,不過算了時間,江公子應當已經抵達葉城,或許何歸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何夏言推開房門,她看向宮城的方向久久靜立無言。
含宜殿此時極為熱鬨,沁珠進了含宜殿才知落水之人竟是池兒,於是急忙叫小膳房燉了薑茶和柳魚湯,又吩咐人去太醫院叫了王太醫,她著急地踏入西殿,卻看到安池兒坐在床榻上,雖然虛弱手中卻還捧著《和策》。
“池兒,你感覺如何了?”
“公主,我冇事,方纔吃了藥睡了一覺,現在已經好多了。”
沁珠氣籲籲地捶著床榻,“今日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有人欺負你,是誰!”
“有沁珠公主罩著,哪有人敢欺負我!公主今日玩得可還開心?”
“我聽到池兒落水就非常的不開心。”
“我現在已經好了,你看。”安池兒說著就要下榻向她展示。
“好好好,你冇事,我知道了!”
正在兩人嬉笑的時候,王太醫提著藥箱在門外求見,直到太醫給安池兒把了脈、又開了驅寒保暖的藥方,沁珠這才安心。
此時,小膳房的薑湯和魚湯也都燉好送來,安池兒喝了兩口薑湯胃中已經暖和,又小心接過魚湯也是喝了兩口便停下。
沁珠問道,“可是味道不好?”
安池兒緩緩地搖了頭,“今日宴飲中多食,此刻腹脹得很。”
“叫小膳房的人來。”沁珠回首看向向榆。
不一會兒,小膳房的眾人魚貫而入立於西殿中。
“今後安小姐想吃些什麼,你們照做就是,倘若食材不足便去禦膳房,給本公主做是什麼要求,給安小姐做便是同樣的規矩,明白了嗎?”
“遵命,公主。”
安池兒聞言眸中凝珠,她知公主純善,但素日裡隻當她是君主之女,尊她敬她、未敢親近,隻是今日她本就神傷,公主此舉又甚是暖心,對公主便又多了些感激之情,“池兒在含宜殿多受公主照拂……”
“你今日受驚受寒,應被悉心照料,你今日落水是我之過,切莫要再多講話,應當好好休息纔是。”
此時彩霞漫布,含宜殿外燕雀紛飛,啾鳴不息,偶爾也能夠尋到幾處規律啼鳴。
“公主你聽。”安池兒凝神屏氣,動作也小心起來,“屋外燕雀啼鳴,是福兆呢。”
沁珠輕柔地笑著,兩人靜坐床榻間共聽日落黃昏的自然之音。
翌日酉時,安池兒和沁珠退了宮堂,兩人在烏雲密佈的天幕下緩慢地走著。
沁珠眼梢低垂,“開市之事無論成與不成都要試試,我是希望阻攔可以少些,隻是世事無常,倘若真的遇到了,也要儘力一搏才行。”
“嗯。”安池兒在旁邊應聲,她心中有事。
沁珠停下腳步,“在擔心明天的事嗎?”
“雖然已經是安排好了,但是第一次計劃,總歸是想要更妥當些。”
“萬事小心,不要受傷。”
“知道了,公主。”
兩人沿著宮牆靜靜地走著,時而說起今日宮堂裡發生的趣事,兩人便笑得前仰後合。
安池兒與慕熾盛的行宮遊日終於還是來了,今日整個宮城上方,暮靄壓城、雲絮凝滯,一派風雨欲來之勢。
樂晴已將隨身之物整裝好,隻見安池兒從錦囊中取出玉佩放在枕畔,待一切妥當,她走到門口,望瞭望天色,雲幔低垂,今日氣象不佳。
她今日身著淡紫色的春衫,隻是天寒,強勁的風也會順著河道直灌進來,她就著了高領,暖意自領口漫至指尖,行宮偏遠,比不上城中溫暖。
馬車晃晃悠悠地行駛了一個多時辰,兩人在車上已經睡好一陣了,恍惚間聽到宮中隨行的侍衛講話,“安小姐,行宮到了,您在此處下車,我等您出來。”
安池兒眸光輕斂,踏進清承園,園中徐風盤沿、枝蔓搖曳,亭台幔珠遮映,盞中茶色清淡,有人在此靜坐多時。
“王爺,安小姐到了。”
沈星亦將盞麵青色吹撥淺酌一口,半晌,他彷彿才聽到身邊人的話,轉眸望向園門低沉地“嗯”了一聲。
沈星亦適纔回想起簪花宴那日,安池兒不慎失足落水之後,他在後山湖待了好一陣,正望著一汪湖色瀲灩出神,便聽到遠處有人叫他,轉過頭看竟是樂晴,他心中緊張以為池兒出了岔子,“可是你家小姐何處不妥?”
“德王金安,我家小姐並無不妥,隻是小姐有事相求,還望德王應允。”
“安小姐的事便是我的事,姑娘但說無妨。”
“我家小姐請德王在行宮之遊那日前往,德王可在行宮中看一場好戲,若是德王有心不妨幫上一幫,我家小姐必定感激不儘!”
“既然是安小姐請我,那我便一定要去,請你家小姐放心。”
樂晴聽他允諾了便準備告退,“既然德王答應了,那我先回去了。”
後來自那日起他再未有機會見到安池兒。
今日,他早早起身抵達清承園,並且在昨日他就向皇上告假,皇上雖然不滿但也還是允了,不過仍然叮囑他女官考覈在即,不可鬆懈。宮堂那邊沁珠從未放棄過努力,他已有所耳聞。
敖梁執壺想在他的盞中添茶,茶水傾出之時,他才驚覺壺中之水也已是冷了,“王爺,茶涼了,我再去添些熱的來。”
“不必了,她來了,莫要驚擾。”沈星亦慢悠悠地端起涼盞,淺啜慢呷,茶水在口中四溢,冷冷地從喉間滑進胃脘,不久,他就看到心儀之人踏入園中。
安池兒步入清承園就看到慕熾盛在門後來回踱步,看起來十分著急,她上前一步低聲喚道,“慕公子。”
慕熾盛眉眼一橫將她拉到旁邊,又急紅了眼捏著她的雙肩使勁搖晃著說道,“我不會與你成親!今日我本不願來,爹爹又叫我莫要忤逆君恩,但你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聽明白了嗎?”
安池兒擡眸冷清地瞅著他發狠的雙目,霎時間心中計劃生變,她低聲冷笑道,“慕公子當真看得起自己!你若真是深情怎不去禦前拒絕,你不拒絕,今日反在我麵前張牙舞爪,當真無能狂徒!”
“你……”,慕熾盛被她刺激,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隻見他高舉手掌遲遲不見打下,安池兒見他遲疑,於是輕笑一聲,果斷地擡起右手“啪”地給了他一巴掌。
一旁等候的侍從隻聽到“啪”地一聲,轉眼便看到慕公子怒氣沖沖地走出來,而安小姐則緊跟在他身後,安池兒玉手遮麵、眼色微紅,隱約間似有淚珠晃動。
慕熾盛瞅著侍從們麵色奇怪,於是回頭看到安池兒這般模樣怨氣愈盛,他轉身逼近她破口怒斥,“你這般模樣是為何!”
安池兒佯裝害怕地後退一步,她雙眸汪汪地怯視著他,委屈地說道,“慕公子莫要打池兒了,池兒知錯了,池兒都聽慕公子的!”
慕公子怎麼能這樣對待安小姐呢,雖是首輔之子,但這品性氣度竟然如此之差!
“你們給我閉嘴!”慕熾盛轉身對著身後侍從一陣怒吼。
冇……冇人說話呀!眾人麵麵相覷,隻是將頭垂得更低了。
安池兒走到他的身側低聲警告,“慕公子今日聽了我的婚約自然能夠解除,若是你再敢傷我半寸便將繼續自取其辱。”
慕熾盛怒目而視,但也不再多言,他緊握著拳頭悻悻地跟在安池兒的身後。
一行人朝著清承河走去,遊船早已備好停靠在河岸邊,安池兒先一步上了遊船,轉過身笑意盈盈地看著慕熾盛說道,“慕公子請。”
慕熾盛心有餘悸地凝了她一眼,但終是小心翼翼地上了船,他正要招呼侍從一同前往卻被安池兒婉言攔下,“今日是皇家恩賜意在情緣,就叫我與慕公子單獨相處吧。”
言畢,她命船丁鬆開韁繩,自己行至船尾仔細檢視一番,便輕鬆撥弄著船槳,不緊不慢地駛離岸邊。她放眼四周眺望了一番,目光落在距離岸邊不遠處的承春亭,此時,風力更盛,承春亭中帷帳翩躚,隱約顯現出亭中靜坐之人的身姿。
沈星亦目光繾綣地凝視著她的身影,遙望著她登船、劃槳,直到她尋覓的目光終於遇到他,他朝著安池兒的方向推起手中茶盞,唇齒無聲:
——我在。
安池兒看到亭中之人就鬆了口氣,唯一懸著的心也放下了,她微不可聞地朝著那身影點了頭。
頃刻間,她便帶著慕熾盛來到了河道中央,她不再劃槳,而是從船尾走向船首與慕熾盛並肩站著。此刻,慕熾盛纔有些害怕,他不會鳧水,安池兒又陰晴不定,保不準她會整出什麼幺蛾子來害他。
此時岸上的風更加柔和、平靜,而清承河與護城河連通,勁風順著河道撲到兩人身上。
慕熾盛懼聲問道,“安小姐怎不繼續行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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