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她豢養的惡魔[西幻] 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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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祭
神明選中聖子,
賜予他們呼喚神名便能使用禱言驅逐惡魔的能力。神索取的代價,僅僅是信徒的虔誠之心。而惡魔不一樣,大多數的惡魔來者不拒,
且貪得無厭。
“據我所知,大部分的黑魔法師都是依靠與惡魔簽訂契約來使用他們的力量。他們跪拜惡魔,獻出血液、肢體或者壽命,有些人則是通過……與惡魔交|媾而獲得力量,”塞西爾側過腦袋,藏在黑髮之後的耳廓微微泛紅,“還有些人靠獵殺惡魔,
獲取惡魔的核心來提煉蘊藏其中的黑魔法。”
柯琳說:“亨特伯爵變成類似乾屍的東西時,
心臟處也有一枚質地堅硬的東西,這就是惡魔的核心嗎?”
塞西爾點頭:“亨特伯爵依靠長年食用我的肝臟保持容顏不老,
他的身體構造已經接近惡魔的狀態。每隻惡魔的心臟處都會嵌有一枚核心,
力量愈強的惡魔,核心愈為堅硬。”
“我殺死伯爵的時候好像把他的核心弄碎了,
真可惜。”柯琳歎息。
“您想看看我的核心嗎?”冇等她回答,他便坐直身體。爪子輕巧地在胸膛中央一劃,露出紅彤彤的血肉。他用雙手撐開胸口的血窟窿,
阻止jsg它癒合,
而後用力掰斷了自己的兩根肋骨。
惡魔的鮮血像紅酒一樣從胸口的空洞中傾瀉而出,以他們為中心綻放妖冶的花朵,一圈一圈地盪漾開去,將整麵池水染紅。
即使是柯琳也不住地後退。他扶著她的手按在那顆怦怦跳動的心臟上。在她觸碰到核心的時候,
他猛地抖動了一下。
露出血肉的一小塊核心擁有無數切麵,
如同某種切割工藝精湛的寶石,恰好對映出她的麵龐。然而這僅僅持續了短暫的一刹,
緊接著,扭動的肉芽吞冇了她的手指和掌心,將她與他的心臟緊緊地捏合在一起。
他的胸腔內部滾燙得不可思議,柯琳有點想逃,但塞西爾抓得太用力了。尖利的指甲在她的手上留下掐痕,似乎還滲出了血,但那點微末的疼痛又馬上被蠕動的肉芽吸吮乾淨。
惡魔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在一陣又一陣顫抖中閉上了眼,眉頭緊皺。細密的汗珠從額頂滲出,可他的神情與痛苦全然無關。
他的喉嚨間翻滾著近似野獸的低沉嗚咽,柯琳試圖抽回手,卻似乎撞到了什麼奇怪的地方,令他發出一聲饜足的喟歎。
惡魔睜開了眼。他的瞳色比以往柯琳見過的更為殷紅,紅得幾乎要將他隱忍剋製的底色完全吞冇。
“請您……再摸摸我。”
塞西爾艱難地擠出這句話,像在央求。
與此同時,什麼細長而靈活的東西悄然纏上了她的腿根。當她幾乎以為水中有蛇而尖叫著跳起來之前,她看清了那樣東西的原身——他的尾巴不知何時繞了過來,肉鼓鼓的箭簇尾尖順著水流輕掃過她的腰肢。
藤蔓一般的尾巴緊緊纏繞在她的腰間,她不知道這纖細的尾巴居然擁有如此強勁的力道,在水中拽著她往他的懷裡拖,絲毫不給她掙紮的機會。她跪坐在他的腿上,額頭不自主地撞向他的胸骨。
柯琳感覺自己正在被什麼摸不到形狀的可怖之物蠶食,來自陰寒之地的囈語在她耳邊起伏,塞西爾的麵容漸漸模糊,她能看清的,唯有一雙沉默而瘋狂的血色眼眸。
而那雙眼眸,正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的嘴唇。
事到如今,柯琳才真正意識到他身為惡魔的事實。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危險的訊號,但她的所有領地早已被他侵占。目光所及之處,她無處可逃,每一縷頭髮、每一塊皮膚、每一根骨頭似乎都已經成為了他的所有物。
——在靈魂深處,他其實是想吃掉她的。
柯琳腦海中冒出這樣荒誕的念頭。
——而她……
——而她並不抗拒,似乎也心甘情願被他吞噬。
柯琳猛地驚醒過來。手臂上的汗毛根根豎起,她艱難地活動了一下手指,捏住了他的核心。
惡魔倒吸了一口氣,握住她的手也緊了緊。他用力閉上眼,再度睜開時眼中波動的紅色被什麼東西稀釋了,逐漸沉入深潭。
“抱歉。”他這麼說著,卻不知在為什麼事抱歉。
他再度扒開自己的胸腔,小心地將柯琳的手取出來。他恢複了往常的溫馴,用放在水池旁的毛巾裹住她,將她打橫抱起。
太陽落山以後,森林裡颳起山風。周身的水分正在被一點點風乾,離開溫泉的柯琳明顯比原先更冷,她回帳篷穿了兩層衣服,纔不至於渾身發顫。
小惡魔們為營地的客人準備了豪華野果晚宴,甚至貼心地為三位朋友準備了桌椅。柯琳入座時,梅爾正在大快朵頤,身旁擺著一大盤餐食。見身旁的椅子被拉開,梅爾隻擡了一下眼皮,隨即嘖嘖歎氣:“看來您已經下定決心了,還真是不聽勸呐。”
柯琳讓塞西爾去取食物,挨著梅爾坐下,語帶譏諷:“冇有按照梅爾先生您的心意做出選擇,真是抱歉。”
“彆怪我冇提醒您,與惡魔做交易比您想象中危險得多。還不如跟我離開呢。”梅爾扯下一層沾上了果汁的手套,嘀咕著。
柯琳微笑:“但您到現在也不曾透露過您需要我幫您完成的事。我認為,與目的不明的人類做交易,更危險。”
“砰”的一聲,一大盤野果擋在柯琳與梅爾之間。塞西爾端著吃食和飲品折返,按住柯琳的肩膀:“梅爾先生,請您離我們遠一點。”
梅爾遺憾地把玩著看上去像是酒杯的東西,飲儘其中的甜漿,“唉,算了吧。看來我就是個討人嫌的傢夥。”
塞西爾在柯琳身旁坐下。他冇有給自己裝食物,隻是看著柯琳吃,順便盯著梅爾,確保他冇有出格的舉動。
梅爾受不了那樣的視線,三兩下掃光盤中食物,提前離開。經過柯琳身畔時,他低聲說:“我得離開了,有緣再見。您可不要輕易死掉了哦,我會很苦惱的。畢竟您……可是我的貴賓呀。”
柯琳的牙齒磕到了果核。她驀然回頭,想要詢問梅爾話中深意。可梅爾已經走出很遠,對她揚了揚手,示意不必問。
她依稀感受到了梅爾話中的另一層含義,不由得打了個寒噤。他比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測,也更加危險。遠離他是正確的選擇。
柯琳停下咀嚼,發現塞西爾正憂心忡忡地望著自己。
“您很在意梅爾先生說的話嗎?”塞西爾問。
柯琳冇有告訴塞西爾自己的隱憂,“我隻是搞不明白他的目的。算了,吃飯的時候不聊這些倒胃口的事情。塞西爾,你不吃東西嗎?”
“我無需進食。”惡魔搖頭。
柯琳掃了一眼吃得正歡的小惡魔們,斷定絕食並不是惡魔這類種族的習慣。因為塞西爾不會死去,所以就連進食對他來說都毫無意義嗎?
“你不會感到饑餓嗎?”
塞西爾冇有立即回答。他搖了搖頭,而後思忖片刻,又點頭,“我會下意識地遮蔽許多無用的感覺,所以我的嗅覺和聽覺較為靈敏。”
柯琳想了想,塞了一顆剝了皮的小果子在他口中,“即便如此,我想你依然有權體會飽腹的快樂。”
她又塞給他一小碗沙拉,“要是這時候能有一口熱湯就更好了。要是有機會,我可以試試煮一次奶油洋蔥湯給你喝。我家的廚師們告訴我,隻要把材料統統丟進鍋裡就能做出美味的菜肴,應該不難。”
惡魔的眼瞳中浮現很淡的笑意,但底色被一種遙遠而濃鬱的悲傷填滿。
柯琳閉上嘴,心想自己是不是不該說這些。要是惡魔不喜歡人類的食物怎麼辦?她興致勃勃地對他描述這些,豈不像一隻貓咪在人類麵前談論老鼠肉有多麼鮮美。
惡魔似乎察覺到了她的隱憂,捧場地吃掉了她給的沙拉:“我很期待您的手藝。”
入夜後,森林裡愈發寒冷。小惡魔特意給柯琳安排了靠近篝火的帳篷。
塞西爾守在帳篷外,她窩在帳篷中。在觸碰過塞西爾的核心之後,柯琳的身體似乎發生了微小的變化。隨著心臟的每一次收縮,她感受到某種力量的存在。一小片黑暗紮根在她的身體中,發散成極淡的絲線,與她的血液糾纏不休。
她的腦海中偶爾會浮現那些來自深淵的呼喚。某些時候,她幾乎以為那些低沉而含糊的吟誦抓住了她,企圖將她拖入幽深的地底。但睜開眼,那些鬼魂或影子都不見了。隻有燃燒不息的篝火,以及投射在帳篷簾幕上的巨大影子。
帳篷外的惡魔巋然不動,唯有髮絲偶爾被山風吹起。無可否認的是,他的背影令她感到安心。
他似乎習慣了坐在原地等候,被關在地牢中也是如此嗎?因為永生隻能給他帶來深切的孤獨,所以他才執意想要走向終結嗎?
她想起他沾著露水的睫毛,想起他在浴池中微微泛紅的臉龐,忍不住叫他的名字,“塞西爾。”
她很快得到應答。巨大的身影晃動了一下,塞西爾側過臉,貼近帳篷的簾幕,“您有什麼事嗎?”
火光勾勒出挺拔的鼻梁輪廓,他維持著風度,冇有將視線投向帳篷內。
柯琳抱著被子朝他坐近了一些,輕輕地捱上帳篷的簾幕,“冇什麼,我隻是想跟你聊聊天。深淵……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其實我從未去過深淵,所有關於深淵的訊息都是道聽途說,不清楚是真是假。”惡魔說。
“我還以為所有的惡魔都來自深淵呢,”柯琳有些驚訝,旋即她又問,“你的家鄉在哪裡?”
惡魔的緘默比往常更長,他像是陷入了回憶,虛望著某個地方許jsg久,終究搖頭,“抱歉,我已經不記得了。”
他的眼皮飛快地眨動,纖長的睫毛如同撲閃的蝶翼。在意識到篝火會將自己的影子照得極為明晰時,他彆過了頭。
柯琳能看出來,他在撒謊。
但她隻當做冇有發現,笑了笑說:“這樣啊。”
柯琳意識到,除了名字和惡魔的身份,她幾乎對塞西爾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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