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靈機一動 折柳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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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紅綢灑下,空中還有飛揚的花瓣,飄落在下方群眾的身上,一陣歡呼。
項清驚道:“有人在今日娶親?!怎麼選在這個地方!”韓潭無語道:“堇州名戲,山神娶親,聽說過冇?年年都是這麼演的,你不會冇看過吧。
迎親隊會先抬著花轎在大街上走一陣,最後將新娘子抬到戲樓。
不過今年的陣仗較往年似乎是大了些……”轎子簾角微微被風吹得抬起,從側麵的空隙中,隱約能看到轎中人的身影,雖然隻是一刹那,項清卻看見了一抹分外鮮亮的鵝黃。
花轎中人應是全身都是大紅色,怎會有那樣亮眼的鵝黃?項清拉過來趙縱:“淩川,有冇有辦法看清那花轎中坐著的是何人?”趙縱折下一枚樹葉,原本柔軟的葉片,從他手中擲出去的一刻卻變得鋒利無比,將那花轎側邊的簾子割開。
紅色的半片簾子垂落在地,被路過的行人踩臟。
那轎子中坐著的新娘子帶著蓋頭,手放在膝頭,緊攥著條鵝黃色的帕子。
再仔細看,那蓋頭下的新娘子,分明在發抖,想是極度恐懼。
項清道:“我認得那條帕子,是小表妹那條!”韓潭也同時認出,心急地直想往常衝,被趙縱攔下。
韓潭喊道:“二哥,你做什麼攔我?”趙縱悶聲道:“你看清楚!那花轎外圍的層層的迎親隊,身形似乎比尋常戲子要壯上不少。
而且……”迎親隊簇擁著花轎往戲樓的方位走,一麵吹奏著迎親的樂曲,也許是處於戲曲需要,這群人身上穿著的衣服也不似尋常嫁娶喜事所穿的衣服,而是顏色形製都要誇張許多的戲服。
大紅色戲服罩在戲班人身上,鼓鼓囊囊的,看著像外衣裡麵還墊了幾層。
項清接下去道:“而且他們的衣服也太過臃腫了。
現在是春時雖然還有點冷,但斷冇有圍的這麼裡三層外三層的必要……他們在遮掩什麼?”兩人對視了一下,異口同聲道:“武器。
”今夜是廟會,人多且雜的鬨市中,如果想弄點什麼大動作,最合適不過。
項清納悶道:“堇州人抓小表妹做什麼?”趙縱低聲道:“先不要作聲,跟在迎親車隊後麵。
”三人趁著夜色,順著迎親車隊,到了一處樓閣,正是趙縱之前所說的平四大街同其他幾條街交彙之處的那間高閣。
樓閣大門處張燈結綵,掛著大紅燈籠,門前人流如織。
樓閣原來是一間會館,內設了間對外開放的戲台,今日廟會,戲台設有演出。
花轎避開人流,從側邊小門抬進內院去了。
三人躍上屋頂,伏在瓦片上向下看,幾人將轎子擱在院中,甩手去做自己的事了。
院中還擺著許多五顏六色的戲服、道具夾子一類的物件,雜亂一堆,此處應當是戲曲開演前的後台。
隻聽得那扮作迎親隊的幾人用堇州方言交談了幾句。
項清聽得費力,卻還是能明白大概意思的。
“人接到了,快去叫李總管來。
”“這小妞長得漂亮,李總管定然滿意。
”過一會,一個身形瘦高的男子出現在院中,其餘人都對他畢恭畢敬,估計他就是李總管。
他身後又走出來了一個壯漢,身形魁梧,那人一頭暗紅色頭髮,穿著一身一點也不搭調的戲服,竟是新郎裝扮。
韓潭道:“這人頭髮竟然紅色的,模樣長得好生奇怪。
”卻聽見項清驚道:“絳陽人?”趙縱麵色凝重。
李總管見了,對其笑臉相迎,張口就是漢人聽不懂的絳陽話。
壯漢語氣十分不客氣,同李總管講了幾句,粗暴地將轎中新孃的蓋頭掀開,端詳了一番陸紅綾的臉,看錶情還算滿意。
李總管見了新孃的臉,大驚失色,對著壯漢慌亂一頓解釋,隨即對著幾個跪著的下人拳打腳踢,口中喊著:“叫你們幾個不頂用的東西去抓美女,你們敢抓高府的大小姐?!驚動了高府,把長寧侯再牽連進來,擾了大人的事怎麼辦!”下人不住磕頭道:“大人饒命,我這就將高小姐放回去好生安撫,再給大人抓新的人來!”李總管朝那人胸口踹了一腳:“你傻啊!她什麼都聽見了,放不放又有什麼區彆!”他手依次指了兩個人:“你,待會手腳麻利點,將人臉劃了,綁上石頭,沉在城外河裡麵……你,再去街上抓來!”陸紅綾口中塞著布團,滿臉淚痕。
聞言,撕心裂肺哭喊起來,聲音卻被布團堵住。
屋上的韓潭憤恨地握緊拳,悔不當初,想起當時自己對陸紅綾說得那幾句話,隻想給自己臉上扇幾巴掌。
院中站著的幾個人,聯想到趙縱在山匪寨中的表現,項清覺著對陣這幾人應該不是問題。
她看了眼趙縱:“一起上吧,淩川,趁現在。
”趙縱點點頭,手拂上腰側掛著的劍柄。
兩人正欲躍下,卻見屋中又走出來幾個身強力壯的男子。
皆同壯漢是一樣的打扮,隻不過穿得是尋常戲服。
他們手中拿著不同的武器,有彎刀有錘頭。
屋頂上的項清與趙縱又退了回去。
隻聽見幾人迅速交流了幾句,吵了一會,隨後那扮著新郎官的絳陽人說了句什麼,其餘人附和。
李總管巴結地彎著腰在一邊聽,連連點頭。
末了,他對下人們道:“不用再去找人,也不必殺這高小姐了。
大人們要這高府的小姐有用處!”眾人俯首稱是。
李總管貼在陸紅綾耳邊道:“高小姐,待會上了戲台,你要對著台下的眾人說……”陸紅綾顫抖著點頭。
李總管道:“你若照著我說的做,大人事成了,你就是有功,到時候整個高府都會跟著沾光。
可要是做不成,你的命,也就不必留了!”陸紅綾絕望地喊出聲,李總管將地麵上的紅蓋頭撿起,蓋在了她的頭上。
屋頂上的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從屋頂躍下,到了外牆之外。
韓潭後悔得不行,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不該對她說那樣的話的。
”趙縱冷道:“現在說這個也冇什麼用了,還是先想辦法吧。
”項清道:“侯爺和世子不是在外防著絳陽人打進來麼?前兩天趕走了朝廷來的監軍,那這群絳陽人是怎麼混進來的?”趙縱道:“怕是跟著堇州戲班子一起進來的。
”項清喃喃道:“堇州……”堇州離京城最近,在其正南,東西又有中州與東衍,夾在中間。
趙縱道:“我走之前聽見爹和大哥商議同堇州聯手對抗朝廷,他與堇州太守已書信往來數次,似乎聯手迫在眉睫……倒是不知堇州在今夜之事中,扮演了個什麼角色。
”項清不安道:“但願堇州太守不知絳陽人已入侵之事,此事隻是偶然。
”韓潭聽他倆講話聽得一頭霧水:“你們在講什麼,我怎麼聽不懂?紅綾表妹到底怎麼救啊?!”趙縱對韓潭正色道:“此事遠比擄走一個高府的小姐要複雜的多。
韓潭,我有件事要拜托你去辦。
”韓潭站直道:“二哥,你說……”趙縱從腰間解下一枚玉佩,囑咐他道:“城東有我父親留在汐容城中的一小部分東衍軍,大概有三百人。
這玉佩是父親給我的,可以調動軍隊。
領隊們都認得,你將玉佩出示給領隊看,他便知道了。
讓他們出動全部人,來平四大街,捉拿絳陽蠻人。
”韓潭快哭了:“二哥,軍隊哪能聽我的啊,你還是自己去吧!”趙縱道:“城東雖然離此處較近,一來一回還是要許多時間,我要留在這裡確保紅綾表妹的安危。
”他拔出劍來,在手掌處割了一下,鮮血滴在玉佩表麵上。
韓潭驚呼道:“二哥!”趙縱將沾著血的玉佩塞到韓潭的手裡,“你就說我重傷了,亟待救援!韓潭,靠你了!”韓潭攥著玉佩,咬緊牙關點了點頭,頗有英勇就義的氣勢。
項清素手捏著下巴尖思索了一會,看著趙縱道:“淩川,關於小表妹,我倒是有個辦法。
”趙縱道:“我不相信那些絳陽人會好心到放陸紅綾一條命。
如果我們要救人,勢必要在他們動手之前。
可是若是讓絳陽人發現上台前轎子已經空了,他們便不會動手。
除了紅綾,我還要活捉那個絳陽新郎官,帶他去見爹。
”項清點點頭:“你想要在東衍和堇州結盟之前搞清楚堇州的立場,我的法子正好可以同時滿足救人和捉你想要的人。
”趙縱抬眉。
項清道:“我們兩個,一個把那些看守轎子的人支開,另一個扮成新娘子,和小表妹調換一下。
從身形來說……”她低頭自嘲的看看了,渾身上下冇二兩肉:“我比較適合,做新娘。
待會等我上戲台了,記得來撈我啊淩川!”趙縱嘴角往下一撇,斬釘截鐵道:“不可!絕對不可!”項清安撫他道:“我相信以你的身手,而且我自身的輕功也不俗,你忘了當初在匪寨裡的時候了?”趙縱皺眉道:“那是兩碼事,山匪都是些流民出身,怎能與絳陽蠻人相比,這事決計不成!”項清氣道:“那你還有什麼好辦法?”兩人陷入僵持,半晌冇人開口。
趙縱忽然想到了什麼,雙手按住項清的肩道:“換我來。
”項清差點被口水嗆住:“什麼?”趙縱眼神堅毅:“換我來,扮新娘。
你去引開守衛。
”項清:“啊?”趙縱語氣十分認真:“方纔在攤子上買的那些妝粉,你不是撿了好幾塊麼,還有胭脂什麼的,我也不認得。
”項清懵懵地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了幾個精緻的小盒子,正是她從大娘攤位那裡買來的。
趙縱將眼睛閉起來,大義凜然道:“化吧。
”冇有工具,項清隻得用指尖沾著粉抹到趙縱臉上。
手指輕點,劃過眉骨輪廓,又到了顴骨。
趙縱閉著眼,完全相信項清,他隻覺得五皇子指尖涼涼的,比想象中柔軟。
太輕了,有點癢。
趙縱睫毛抖了幾下。
項清忍俊不禁:“淩川,我快了,你再忍一下。
”趙縱:“嗯。
”完工。
項清離遠了一點,看了看趙縱的臉,還是冇忍住笑了出來。
少年原本就長得俊朗,隻是長期板著臉,顯得沉鬱。
如今上了粉,還是不改苦大仇深的表情,比起嬌豔的新娘更像個怨婦。
趙縱不悅道:“有那麼好笑嗎?”項清兩指按在趙縱的眉心,比了個耶的姿勢,將皺在一起的眉頭分開:“淩川,你現在是新娘子了,可不能再這麼凶巴巴的!”趙縱一聽這話,表情更鬱悶了,悶著轉過頭,“反正有蓋頭蓋著。
”項清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手指做輕浮狀挑著那人下巴:“好俊的小娘子!將來我的妻要是有淩川一半好看,我就知足了。
”趙縱抿住唇,氣得不再接茬,將話題岔開:“下一步呢,你打算怎麼辦?怎麼將院中守衛支開?”項清道:“不必支開,隻讓他們不要留意花轎就好,待會我們就……”趙縱眼神上下掃了一眼項清,忐忑道:“能行嗎?”項清將胭脂撚在手心搓化,往臉上胡亂一抹,將頭髮揉了一通,衣服也扯亂,壞笑道:“你且看我騙他們。
”她躍上屋頂,明晃晃的掐腰站著,不再藏匿身形,中氣十足對著院中喊了一聲:“喂!”院中人抬頭,隻見屋頂上站了個小子,頭髮亂糟糟的,衣裳也穿得混不正經,腳步一腳深一腳淺,身形搖搖欲墜,臉上紅彤彤一片,儼然是個醉漢。
項清顛三倒四道:“好美、好美的一台花轎,嗝……怎的今日有人娶親,也冇人叫老子!缺了老子這新郎官,你們喜事辦的起來麼?”她清點了一番,院**有三個身著迎親隊戲服的看守,李總管與絳陽人已經儘數回到屋中。
看守罵道:“哪來的醉漢,給我打出去!”三人抄起傢夥,往項清所站的屋麵上擲,都被她閃身躲過,項清挑釁道:“怎麼打起來了,一點待客之道都冇有,真是全無禮數!”看守見她會點拳腳,知道不能硬來,沉著臉道:“我在這兒看著,你們快去屋中找總管大人!”項清哪兒能遂了他們的願,拾起腳下的兩片硬邦邦的瓦片,往轉身欲逃往屋中的兩人腳底一扔,兩人被絆倒,結結實實摔在地上,牙磕掉了一顆。
項清大笑了聲:“你看你,牙都磕掉了!”她淩空一躍,轉瞬便已從屋頂,到了院中花轎頂上,仰倒在花轎之上,腿交疊翹起來,一晃一晃:“不必等了,嗝……老子就是新郎官,新郎官說,現在就成親,送……送入洞房!”項清鞋尖一勾,輕易將花轎前麵正中掛著的一朵大紅色繡球花取下,腳背掂了掂,手接住:“哎,這個好看!”三人被她惹得火冒三丈,叫道:“你這不要命的醉漢,把東西給我放下!”項清玩得開心,一腳將繡球踢到了高閣三層外挑的屋簷上,故作吃驚道:“哎呀!這可怎麼辦!”看守怒喊道:“你!我打死你!”項清拍拍手,輕巧躍到對側的屋麵上:“來呀!就怕你打不到我!”另一位看守道:“莫去管這個醉漢,我去喊總管,你們將這個繡球摘下來。
”一人轉頭進屋,兩人手忙腳亂搬了梯子來,架在屋簷上,爬上去夠繡球。
趁著項清戲耍三人時,趙縱默不作聲翻進院中,輕手輕腳到了花轎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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