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暗哨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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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教授的專案比我想象中還要複雜。
那是一項關於「群體性謊言的微表情特征分析」的課題,需要處理海量的資料和視訊資料。
我幾乎是連軸轉,每天泡在實驗室裡,吃飯睡覺都成了奢侈。
陸澤川來找過我幾次。
第一次,他開著他那輛騷包的保時捷停在實驗樓下,捧著一大束玫瑰,引得人紛紛側目。
我目不斜視地從他車邊走過。
他叫住我,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悅:「季晚,你還要鬨到什麼時候?」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陸先生,我們認識嗎?」
他被我噎得臉色鐵青,眼看就要發作,但看到周圍越聚越多的人,又硬生生忍住了。
「上車,我們談談。」
「抱歉,我沒時間。」我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他壓抑著怒氣的聲音:「季晚,彆給臉不要臉!」
我頭也沒回。
第二次,他直接衝進了實驗室,被周教授的學生給攔了下來。
「同學,這裡是實驗室,閒人免進。」
陸澤川臉色難看地站在門口,看著我,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鬨的孩子。
「季晚,出來。」
我像是沒聽見一樣,繼續整理著手裡的資料。
周教授從裡間走出來,皺著眉問:「小季,這位是?」
我站起身,恭敬地回答:「老師,不認識的人。」
周教授點了點頭,對陸澤川說:「同學,請你離開,不要影響我們工作。」
陸澤川的臉色徹底黑了。
他死死地瞪著我,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最終還是在周教授冰冷的目光下,憤然離去。
從那以後,他沒再來過。
隻是偶爾,我會收到他發來的訊息,內容無非是質問我為什麼不回他資訊,或者是一些他參加派對的照片,身邊總是圍著各種各樣漂亮的女孩。
我猜,他是在用這種方式,逼我低頭。
可惜,他打錯了算盤。
我忙得腳不沾地,根本沒空理會他的那些小把戲。
倒是蘇瑤,像是換了個人。
她不再穿那些洗得發白的舊衣服,而是換上了一線品牌的最新款。
手上拎的包,也從帆布袋變成了香奈兒。
她在朋友圈裡曬出陸澤川帶她去高檔餐廳的照片,配文是:「謝謝學長,你真好。」
底下清一色的評論都是在祝福她,順便踩我一腳。
唐果氣得不行,拿著手機給我看:「晚晚你看她!這不就是在故意惡心你嗎?」
我瞥了一眼,淡定地繼續敲著程式碼:「隨她去。」
唐果恨鐵不成鋼:「你就一點都不生氣?」
我怎麼會不生氣。
我隻是把所有的怒火,都轉化成了學習的動力。
周教授對我越來越滿意,他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誇我:「季晚這個學生,有靈氣,還肯下功夫,將來一定大有作為。」
我離我的目標,越來越近了。
就在我以為生活會這樣平靜地繼續下去時,我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
是陸澤川的一個朋友,叫張妍。
以前陸澤川帶我參加聚會時,她對我還算客氣。
「晚晚,好久不見啊。週末是阿川的生日,在他家彆墅辦派對,你來嗎?」
我下意識地就想拒絕。
張妍卻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緊接著說:「你還是來一趟吧。蘇瑤也會來,她最近……有點得意忘形了。阿川其實心裡還是有你的,你彆讓他被那種女人騙了。」
我握著手機,沉默了。
去,還是不去?
理智告訴我,應該離他們越遠越好。
可是一個念頭,卻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
我想起了兩年前,陸澤川追我的時候,也曾送過我一塊手鐲。
那是一塊寶格麗的慈善款,價格不貴,對他來說不值一提,但對我而言,卻是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件奢侈品。
我當時很喜歡,也很珍惜。
後來有一次聚會,他的一個發小半開玩笑地問我:「小嫂子,這鐲子不錯啊,得不少錢吧?」
我當時有些窘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陸澤川替我解了圍,他笑著說:「什麼錢不錢的,心意最重要。」
我當時還覺得他體貼。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他對我的一次試探。
有一次我無意中聽到他和朋友的對話。
「還是季晚好,送她個小玩意就高興得不行,不像有些女人,盯著的都是你口袋裡的錢。」
原來,我的真心喜歡,在他眼裡,隻是「不貪財」的標簽。
原來,他從來沒有真正相信過我。
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衡量我,試探我。
就像這次,他用三十萬,試探出了蘇瑤的「可憐」,也試探出了我的「不識抬舉」。
我想,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好,」我對張妍說,「我會去。」
我倒要看看,這場鴻門宴,他們究竟想唱哪一齣。
去生日宴之前,我做了一些準備。
我從周教授那裡借了一個微型錄音筆,彆在了外套的內側口袋裡。
唐果不放心,非要陪我一起去。
「晚晚,我總覺得這事有詐。那個張妍一看就和陸澤川他們是一夥的,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我知道。」
我一邊化妝,一邊對她說,「所以我才更要去。有些事,總要當麵說清楚。」
唐果拗不過我,隻能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有不對勁就給她打電話。
陸澤川的生日派對,設在他家半山腰的彆墅裡,泳池,草坪,香檳塔,名流雲集,一派紙醉金迷的景象。
我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連衣裙,和這裡的奢華格格不入。
我的出現,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很多人都用一種看好戲的眼神看著我。
陸澤川看到我的時候,眼神裡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為一抹勢在必得的笑意。
他端著酒杯走過來,很自然地想攬我的腰:「來了?」
我後退一步,避開了他的觸碰。
他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正常:「還在生氣?好了,今天我生日,給我個麵子。」
我沒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這時,蘇瑤穿著一身粉色的高定禮服,挽著張妍的胳膊走了過來。
她看到我,臉上露出了驚訝又委屈的表情,下意識地往陸澤川身後躲了躲。
「季晚學姐……你怎麼來了?」
張妍在一旁陰陽怪氣地開口:「蘇瑤你怕什麼?有的人啊,就是不識抬舉,阿川給了台階都不知道下,非要自己找上門來丟人。」
我懶得理她們,隻是看著陸澤川,開門見山地問:「你讓張妍叫我來,到底想乾什麼?」
陸澤川皺了皺眉,似乎對我的直接很不滿。
「晚晚,我們之間一定要這樣說話嗎?」
「不然呢?」
我反問,「難道還要我像以前一樣,對你的所有決定都無條件服從嗎?」
我們的對話,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
陸澤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蘇瑤見狀,連忙出來打圓場,她走到我麵前,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從手腕上取下一塊手鐲。
那是一塊寶格麗的滿鑽手鐲,在燈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學姐,你彆生學長的氣了。都是我的錯。」
她把手鐲遞到我麵前,「這塊手鐲送給你,就當是我給你賠罪了,好不好?這還是上次學長帶我去專櫃買的,他說這塊鐲子很襯你。」
她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聽見。
一瞬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鄙夷,嘲諷,看笑話。
一個被拋棄的前女友,來糾纏不休,最後還要靠搶走她位置的女人施捨一塊手鐲。
沒有比這更難堪的了。
我看著蘇瑤那張寫滿了「勝利」和「施捨」的臉,忽然就笑了。
原來,這纔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他們要的,不僅僅是分手,而是要我身敗名裂,要我在這場感情的博弈裡,輸得一敗塗地,永遠抬不起頭。
「怎麼?不敢要?」
張妍在一旁煽風點火,「也是,你這種人,估計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貴的手鐲吧?」
我沒理她,隻是看著蘇瑤,緩緩開口:「你確定,要把這塊手鐲送給我?」
蘇瑤被我看得有些心虛,但還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當……當然了,學姐,隻要你能原諒學長。」
「好。」我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了那塊手鐲。
就在我的指尖觸碰到手鐲的一瞬間,蘇瑤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啊!我的手鐲!」
她捂著自己的手腕,一臉驚恐地看著我:「季晚學姐,你……你為什麼要搶我的手鐲?」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張妍就立刻衝了上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季晚!你瘋了!光天化日之下你還敢搶東西?」
周圍的賓客瞬間炸開了鍋。
「天呐,她居然真的搶了!」
「窮瘋了吧?分手了還來搶前男友送給彆人的禮物?」
陸澤川的臉色也瞬間沉了下來,他看著我,眼神裡滿是失望和厭惡。
「季晚,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把手鐲還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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