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渡洪流蕭瑟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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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的深秋，空氣裡帶著涼意，卻絲毫無法冷卻林霧和顧時嶼之間的暖意。

他們開始著手籌備婚禮，過程瑣碎卻充滿了平凡的甜蜜。

一起挑選她喜歡的簡約款婚紗，一起確定酒店菜單，一起擬定邀請賓客的名單。

每一個細節都共同商量，顧時嶼永遠耐心又尊重她的意見。

林霧看著請柬上並排的名字，心裡是從未有過的踏實和平靜。

這天，林霧去唐人街采買一些中式婚禮用的裝飾，想找些漂亮的囍字剪紙。

她正低頭仔細挑選著，一個熟悉而沙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

“林霧。”

她轉過身，看到了程矜北。

他瘦了很多，穿著簡單的黑色大衣，臉色格外蒼白。

“可以聊聊嗎？”他看著她，眼神複雜，帶著懇求，“就一會兒，我訂了下週的機票回國，以後……不會再來了。”

林霧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附近的咖啡館裡，兩人相對而坐，氣氛有些凝滯。

“你要結婚了。”程矜北率先開口，聲音乾澀。這不是疑問句。

“嗯。”林霧平靜地迴應，攪拌著杯中的咖啡。

“他對你好嗎？”

“很好。”林霧抬眼看他，眼神裡帶了些自己都冇察覺到的光彩，“是我想要的那種好。”

程矜北的心臟像是被這句話狠狠刺了一下，他低下頭，雙手緊緊交握著，心中有些刺痛。

沉默了良久，他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氣，聲音顫抖地問：“那這五年到底算什麼？你不是，很喜歡我的嗎，為什麼說喜歡，就不喜歡了。”

這是他最後的執念，也是他所有痛苦和悔恨的根源。

林霧看著他痛苦掙紮的模樣，心裡出乎意料地平靜。

她放下咖啡勺，有些釋然的開口：“程矜北，我照顧你，從一開始，就隻是為了報恩，報答程家當年對我和我奶奶的雪中送炭，僅此而已。”

她頓了頓，看著他瞬間慘白的臉，繼續說了下去，這些話她從未想過會如此心平氣和地說出口：

“所以，你不必再覺得虧欠，或者有什麼心理負擔，我們之間，早就兩清了，我不恨你，但也不再和你有任何關係。”

“報恩……兩清……”程矜北喃喃地重複著這兩個詞，像是第一次真正理解它們的含義。

巨大的荒謬感和絕望瞬間擊垮了他一直以來的自以為是的最後一絲僥倖。

原來，他以為的那些不離不棄的陪伴，那些細緻的關心和照顧，從頭到尾，都隻是他一個人的幻想和誤解。

她從未愛過他。

那五年，隻是她清醒地償還一份恩情。

而他，卻在那份恩情裡，肆意揮霍，愚蠢地傷害，最終徹底失去了她。

“是我活該……”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卻毫無預兆地洶湧而出。

不是無聲的落淚，而是心底壓抑了太久的情緒終於爆發了，崩潰的失聲痛哭。

他用手捂住臉，肩膀劇烈的顫抖著，哭聲哽咽破碎，充滿了無法挽回的痛楚和徹底的絕望。

咖啡館裡有人投來詫異的目光，但他全然不顧。

林霧安靜地看著，冇有打擾，也冇有安慰。

直到他的哭聲漸漸平息，隻剩下壓抑的抽噎。

他抬起頭，眼睛紅腫，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看起來狼狽不堪。

他看著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從喉嚨裡擠出破碎的聲音：“對不起林霧……還有，祝你……幸福。”

說完，他幾乎是踉蹌著站起身，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咖啡館，背影倉惶，像一隻被打斷了脊梁的獸。

林霧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輕輕撥出了一口氣。

心中最後一點關於過去的痛苦，彷彿也隨著這口氣，徹底消散了。

婚禮當天，陽光明媚。

小小的教堂裡坐滿了祝福的親友。

林霧穿著潔白的婚紗，挽著顧時嶼的手臂，一步步走向台子上。

她的臉上帶著從未有過的、明媚而幸福的笑容，眼底閃著光。

顧時嶼看著她，眼神專注而深情，在眾人見證下，許下莊重的誓言：“林霧，我承諾會用我的一生來愛你，尊重你，保護你，無論順境逆境，貧窮富有，健康疾病，直至永遠。”

林霧的眼淚瞬間滑落，那是幸福的淚水。

她同樣堅定地迴應：“我願意。”

交換戒指的那一刻，教堂裡響起了溫馨的掌聲。

而教堂外，遠處的梧桐樹下，程矜北靜靜地站著。

他透過彩色的玻璃窗，模糊地看到了她穿著婚紗的模樣，看到了她臉上洋溢的、他從未給予過的幸福笑容，看到了另一個男人為她戴上戒指，緊緊擁抱她。

他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充滿了無儘的落寞和痛苦。

但他冇有再上前。

隻是最後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幸福的場景，轉過身，一步步離開。

飛機衝上雲霄，腳下的倫敦城越來越小。

程矜北靠在窗邊，閉上眼睛。

疼痛依舊猛烈，但他知道，他該放下了。

隻要她幸福，就夠了。

這是他唯一還能為她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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