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太子爺撿了個祖宗 第2章 潔癖
潔癖
趙晉不敢再廢話,趕緊上前,小心翼翼地從顧言手裡接過昏迷的沈清宸。
入手的分量讓他也吃了一驚,這學霸怎麼輕的和紙片一樣。
顧言感覺懷裡一空,那股混雜著血腥氣的溫熱感消失了,他下意識地鬆了口氣,但隨即又皺起眉,看著自己胸前那片刺眼的汙漬,還有袖口上蹭到的血跡,臉色更難看了。
他煩躁地扯了扯衣領,轉身大步流星地朝林子外走去,雪白的運動鞋毫不留情地踩過沾著血跡的落葉。
“動作快點!煩死了!”
周揚和陳躍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無奈和一絲……驚奇?他們言哥,居然真的撿了個“垃圾”回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趙晉背著沈清宸,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後麵,儘量走得平穩些,免得顛簸到背上這個隻剩半口氣的人。
顧言走在最前麵,背影挺拔,腳步生風,彷彿要把所有晦氣都甩在身後。
晚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緊蹙的眉頭。
他擡起手腕,看著那串沾了點血漬的佛珠,嫌棄地用指腹用力擦了擦。
冰涼圓潤的觸感還在指尖殘留。
還有剛才……那張臉撞進懷裡時,那輕得幾乎沒有的重量,和滾燙得不正常的溫度。
嘖。
麻煩精。
他煩躁地甩了甩手,加快了腳步。
醫院慘白的燈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消毒水的味道霸道地占據鼻腔,和尚未散儘的血腥氣、顧言身上昂貴的雪鬆香以及他此刻煩躁的心情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的氣場。
急救室外,等待區椅子冰冷堅硬。
顧言坐在正中間,眉頭擰得死緊,他垂著眼,死死盯著自己那件隨意搭在腿上的、被血浸透的蠶絲襯衫。
淺米色的高階麵料,此刻皺巴巴地團成一團,暈開大片大片的深褐色汙跡,像一塊被踩踏過度的破抹布。
“我的定製款……”顧言低聲咒罵,修長的手指嫌棄地捏著衣角,提起來又丟下,彷彿那不是他幾分鐘前還穿在身上的寶貝,而是一件剛從泔水桶裡撈出來的臟東西。
他潔癖的神經在狂嘯,每一個細胞都在控訴著這難以忍受的汙穢。
“限量版啊!全球就七件!現在好了,直接報廢!”
啊啊啊!為什麼偏偏是這件!剛上身不到三小時!還有那車座椅……嘶……不敢想,不能想!
周揚、陳躍、趙晉三人呈扇形圍在他旁邊,大氣不敢出,但眼神裡的探究和震驚都快溢位來了,目光頻頻在他和那件血襯衫之間掃射。
“言……言哥,”周揚終於沒忍住,湊近一步,指著那團“破抹布”,聲音都抖了,“你、你剛在裡麵……是、是把這……裹那小子身上了?”
他想起幾分鐘前在車上那一幕,還跟做夢似的——當時沈清宸在顧言懷裡明顯失溫,呼吸微弱得像隨時會斷掉,胸口被楚臨江手下用帶釘子的皮帶抽出的傷口更是隨著車輛的顛簸不斷滲血。
顧言看著看著,突然罵了句“煩死了”,然後……在所有人驚恐的目光中,動作粗暴卻異常迅速地解開了他自己的絲光紐扣,一把將那件價值不菲的襯衫扒了下來,看都沒多看一眼,囫圇個兒地就按在了沈清宸汩汩冒血的傷口上!
那畫麵……簡直震撼他媽一整年。
顧言眼皮都沒擡,隻從鼻腔裡冷冷地“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臉上寫滿了“老子現在很不爽彆惹我”。
陳躍推了推眼鏡,試圖分析:“言哥此舉堪稱教科書級的緊急壓迫止血,雖然手段略顯……呃,‘豪放’。”
太陽是從哪邊升起的來著?明天需不需要查查天文台異動?言哥這波操作騷得閃腰啊!
“對!豪放!簡直是驚天動地泣鬼神!比楚臨江那傻缺砸幾百萬泡妞還牛逼!”周揚立刻接上,拚命想活躍氣氛,“言哥,您這是……菩薩附體了?還是被佛祖開過光了?”
說完還瞄了一眼顧言手腕上沾了點點猩紅的佛珠。
“日行一善個屁!”顧言猛地站起身,把那件血襯衫狠狠摔在椅子上,暴躁地來回踱步,昂貴的運動鞋煩躁地摩擦著光滑的地麵。
“那混蛋都快流血流成木乃伊了!弄臟我的車墊不說,難道還讓他再死我車上一次?那才真叫晦氣到家了!真該把他丟回那棵樹上!”他聲音不小,引來幾個路過護士不滿的側目。
趙晉憨憨地點頭:“也是,言哥,新車要緊。不過……”他擔憂地看著急救室緊閉的門,“那沈清宸……能活下來不?楚臨江他們下手也太黑了。”
他想起背上那輕飄飄又滾燙的重量,心裡有點不好受。
一個被欺負成那樣都一聲不吭的學霸,想想就難受。
唉,楚臨江真不是個東西!
顧言煩躁地捋了把頭發,沒好氣地說:“死不了算他命大,死了算我倒黴!”話雖這麼說,但他眼神不自覺地瞟向急救室上方的指示燈,腳步也沒停。
該死的麻煩精,最好彆死,不然這筆賬他非得連本帶利找楚臨江算清楚不可!
靠,菩薩保佑……呃不是,上帝保佑,祖宗保佑也行!反正讓他彆死!死了更麻煩!
就在顧家大少爺內心天人交戰,糾結於襯衫報廢的痛心和“垃圾”能不能存活的微妙焦慮時,另一個地方的氣氛也同樣壓抑到窒息。
清城大學,楚臨江豪華的單人宿舍。
厚重的遮光窗簾嚴絲合縫,房間裡隻開了一盞昏暗的床頭燈。
楚臨江像個木頭樁子一樣癱坐在高階沙發椅上,臉色灰敗,毫無平日裡的囂張跋扈。
他麵前的地上,幾個平時跟著他耀武揚威的跟班也像霜打的茄子,蔫頭耷腦,大氣不敢喘。
死寂。
隻有楚臨江手指無意識敲擊昂貴實木桌麵發出的、微弱的“篤篤”聲。
這聲音非但沒帶來安慰,反而像催命符一樣敲在每個人心上。
“查清楚了嗎?快放!”他終於忍不住,嘶啞著嗓子低吼,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站在桌角的一個戴著厚厚眼鏡、手指正在超薄筆記本鍵盤上飛快的男生一個激靈,連忙開口:“查……查清楚了,楚少!沈清宸的資料……沒什麼背景,乾淨的……乾淨的像透明的一樣!”
他調出一個加密資料夾,把螢幕轉向楚臨江,語速極快地彙報:
“沈清宸,原籍西南方向偏遠山區z縣小太冥村。
家庭……非常複雜:父親沈大山,有長期酗酒和賭博史,因欠下巨額高利貸多次被拘押,現失聯,疑似逃債;母親王翠芳,在他十二歲時因不堪家暴和貧窮,跟隨一個外地貨郎私奔,音訊全無。
沈清宸……幾乎是靠村裡人接濟和打工活下來的。”
他嚥了口唾沫,繼續滑動螢幕,上麵是一些極其模糊的、顯然是偷拍的舊照片,破敗的土牆房,坑窪的地麵,與窗明幾淨的清大校園形成刺目的對比。
“……他的成長環境惡劣。但他個人極其努力,學習非常刻苦,是當地高考狀元。清城大學計算機係全額獎學金特招生,入校時獲得過五十萬‘築夢計劃’助學金,這是他能留在清城的唯一經濟來源。他在校外有三份兼職……”
黑客還在如數家珍地唸叨著什麼“常年年級第一”、“拒絕多家公司橄欖枝隻為了學業”、“食堂隻點最便宜的素菜”……
但楚臨江已經聽不下去了。
“砰!”他猛地一拳砸在桌麵上,手背上青筋暴起,身體卻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
那些冷冰冰的文字和照片像一記記重錘,狠狠砸在他心上。
“所以……”楚臨江的聲音像是砂紙在摩擦,乾澀而空洞,眼神失焦地望著虛空,“他這麼窮……這麼努力……這麼拚了命地想活著……”
他腦海裡不受控製地閃過下午在小樹林裡,沈清宸被他踩在泥地裡,那雙黑黢黢的、充滿了絕望卻始終不肯服輸的眼睛。
“不是什麼裝清高?不是看不起我們?……他媽的!他隻是沒空……沒資本跟我們‘合群’?!”
我打死了……一個拚命想爬出泥潭的人?一個連活著都要拚儘全力的人?!
那張沉默寡言的臉,那些所謂的“陰沉”,原來不是高傲,是苦難留下的烙印?靠!我到底乾了什麼?!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到天靈蓋,讓他如墜冰窟。
之前因為對方“不識擡舉”而產生的憤怒和優越感,此刻全變成了鋪天蓋地的恐懼和自我厭惡。
一個小跟班看著他慘白的臉色,忍不住小聲囁嚅:“楚少……他……他應該……真沒了氣兒了吧?我們當時摸著……都涼了……”
這話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夠了!”楚臨江猛地站起來,因為動作太急,帶倒了椅子,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
“都給我閉嘴!”他胸口劇烈起伏,眼白裡布滿血絲,恐懼像藤蔓一樣勒緊了他的心臟,窒息感讓他喘不過氣。“人死了……怎麼辦?人死了啊!”
一個看起來最膽小的跟班,幾乎是帶著哭腔,下意識地、不過腦地接了一句:“就……埋了?”
“埋你媽個頭!”另一個反應稍快的跟班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臉都嚇白了,“埋哪兒?學校後山嗎?你當演恐怖片啊?!”
豬隊友啊!這時候還敢添亂!
“廢什麼話!”楚臨江聲音都在抖,“去找人!看看還有沒有救,去下午那個地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