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劍殘雪錄 第131章 寨火照心
鷹愁峪的晨霧還未散儘,陸昭已押著權相獨子與暗鋒衛統領鬼麵進了中軍帳。
蘇清顏正立在沙盤前,指尖點著邗溝碼頭的焦土模型:“昨晚燒了七艘糧船,截獲的金佛足有四千尊。江南百姓聽說權相把佛賣給北虜換戰馬,碼頭邊的茶棚都炸了鍋。”
陸昭將北虜回函甩在案上。羊皮紙上蓋著狼主金印,歪歪扭扭的漢字寫著:“權相若獻揚州,十萬鐵騎秋八月踏破鎮江。”
帳內氣氛驟緊。趙無極攥著案角,指節發白:“這老賊……竟把揚州當投名狀!”他猛地拍案,震得燭台跳了跳,“老子在鷹愁峪蹲了二十年,就等這天!”
“王爺莫急。”陸昭揉了揉發紅的眼眶——連夜審訊鬼麵,幾乎沒閤眼,“權相此刻定已派援軍。暗鋒衛三百死士折了,他手裡還有‘鐵衛營’,那是權相親訓的牙兵,三千人,善用重弩。”
蘇清顏忽然開口:“我在鬼麵身上搜到這個。”她攤開掌心,是一枚青銅虎符,“刻著‘鎮南’二字,與權相書房裡的半塊能合上。”
趙無極眼睛一亮:“鎮南軍的虎符?那可是先帝親賜鎮壓南蠻的精銳!”
“權相在賭。”陸昭冷笑,“他一麵用私兵截殺我們,一麵調鎮南軍北上,想兩頭占便宜。可他沒想到……”他瞥向被五花大綁的權相之子,“這小子把虎符塞懷裡當護身符,倒成了我們的刀。”
帳外傳來馬蹄聲。斥候連滾帶爬衝進來:“報——!權相派了鎮南軍先鋒,已到鷹愁峪三十裡外的鷹嘴崖!”
趙無極大喝:“擺陣!鷹愁峪的石頭,也不是好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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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嘴崖,亂石穿空。
鎮南軍先鋒官周鴻立在崖頂,望著下方如蟻的鷹愁峪兵馬,嘴角勾起冷笑。他身後,三百鐵衛營士兵正架著重弩,弩機上刻著“權”字紋。
“權相說了,活捉陸昭,賞黃金千兩。”周鴻拔出佩刀,“兄弟們,衝下去砍了那夥草寇!”
鐵衛營如潮水般湧下,重弩齊發,箭矢破空聲尖銳。鷹愁峪的前鋒剛列陣,便有十餘人中箭落馬。
“結盾牆!”趙無極振臂高呼。鷹愁峪兒郎迅速舉起牛皮盾,組成移動的鐵壁。箭矢釘在盾上,發出“噗噗”的悶響。
陸昭在後方看得真切,對蘇清顏道:“去調水鬼營。這弩陣怕水。”
蘇清顏點頭,剛要轉身,忽見山道拐角衝出一隊人馬——為首的竟是權相府的總管福伯!
“陸昭!”福伯揮著鞭子尖叫,“相爺說了,隻要你交出公子和虎符,既往不咎!”
“交出我們來換狗命?”陸昭冷笑,“福伯,你替權相背了二十年黑鍋,當真甘心?”
福伯臉色驟變:“你……你胡說什麼!”
“當年蘇州知府被滅口,是你帶著暗鋒衛做的;去年黃河決堤,貪墨的官銀,是你押去權相彆苑的。”陸昭步步緊逼,“福伯,你替人做刀,到頭來不過是具無名枯骨。”
福伯渾身發抖,鞭子掉在地上:“你……你有證據嗎?”
“證據?”陸昭反手抽出青騅劍,“你腳下踩的,是權相私造的兵器甲冑;你身後扛的,是準備送進京城的金銀。福伯,你早就是個死人了。”
福伯兩眼發紅,竟撲過來要搶虎符。陸昭側身避開,青騅劍劃過他咽喉。鮮血噴濺在岩石上,福伯踉蹌兩步,栽倒在地。
“清理道路!”陸昭喝令,“水鬼營,放箭!”
藏在兩側的弓手齊射火箭,落在鐵衛營的重弩陣中。乾燥的弩機瞬間燃起大火,士兵們慌忙撲救,陣型大亂。
“衝!”趙無極一馬當先,砍翻兩個鐵衛營士兵。鷹愁峪兒郎跟著衝鋒,盾牆撞開混亂的敵陣,短刀見血封喉。
周鴻見勢不妙,轉身要逃。一道劍光從後掠過——蘇清顏的漱玉劍挑斷他坐騎的馬腿。周鴻跌落塵埃,被陸昭趕上,青騅劍抵住他後頸:“說,權相的下一步計劃。”
周鴻冷笑:“你殺了我……”
“不說?”陸昭手腕微轉,劍尖劃破他臉頰,“那我問你,權相為何急著送金佛去北虜?除了換戰馬,還有什麼?”
周鴻疼得咧嘴:“還……還有江南士子的名冊!他要……要北虜屠城立威!”
陸昭瞳孔驟縮。蘇清顏聞言,臉色瞬間慘白。
“帶回去!”陸昭甩開周鴻,“嚴加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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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時,鷹愁峪的篝火再次燃起。
陸昭坐在石凳上,望著跳動的火焰。蘇清顏端來藥碗,裡麵是治刀傷的草藥:“昭哥,士子名冊……要是權相真這麼做,江南要血流成河。”
“所以更要快。”陸昭接過藥碗,“明天一早,我帶二十輕騎去蘇州。名冊應該在權相的彆苑密室裡。”
“我跟你去。”
“不行。”陸昭按住她手背,“鎮南軍雖敗,權相還有死士。你留在峪裡,盯著俘虜,尤其是那小子——他知道的金佛下落,還沒吐乾淨。”
蘇清顏沉默片刻,從袖中取出個錦囊:“這是我新配的金瘡藥,比軍中醫官的好用。”
陸昭接過,觸到她指尖的溫度:“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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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權相彆苑。
月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影子。陸昭貼著牆根,聽著院內的動靜——兩個護院打著哈欠巡夜,廚房還飄著剩菜的香氣。
他摸出飛爪,勾住房簷,輕輕翻身入院。
密室在書房後的假山下。陸昭借著夜色摸過去,指尖在假山石上摸索——果然有個機關,按下去,石壁裂開半尺寬的縫。
密室裡點著長明燈。正中央的檀木櫃上,鎖著個紫檀匣。陸昭剛要伸手,忽然聽見身後腳步聲。
“陸昭,你終於來了。”
聲音沙啞,是權相。他穿著素色常服,手中把玩著一柄匕首,刀尖映著燈光,泛著冷芒。
“我就知道你會來。”權相一步步逼近,“蘇州城的眼線早報信了。陸昭,你毀了我的邗溝碼頭,燒了我的金佛船,今日,該做個了斷了。”
陸昭握緊青騅劍:“權相,你的末日到了。”
“末日?”權相突然大笑,“我捧紅過三個狀元,扳倒過兩個內閣大學士,連當今聖上都敬我三分。陸昭,你不過是個江湖武夫,能奈我何?”
他甩出匕首。陸昭側身避開,青騅劍與匕首相擊,火星四濺。權相的刀法大開大合,招招致命;陸昭則以巧破力,劍走偏鋒。
二十招後,權相漸露疲態。他猛地撞向檀木櫃,櫃門彈開,裡麵滾出十幾顆火藥彈!
“去死吧!”權相嘶吼著點燃引線。
陸昭飛身撲過去,青騅劍挑飛一顆火藥彈。爆炸聲在密室裡炸響,氣浪掀翻了書案。陸昭護著檀木匣衝出密室,身後傳來權相的慘叫——他被倒塌的書架壓住了腿。
院外傳來喊殺聲。鷹愁峪的兒郎摸掉了護院,正撞開大門。
陸昭抱著檀木匣衝出院門,翻身上馬。身後火光衝天,權相彆苑的大火燒紅了半邊天。
他望著手裡的紫檀匣,裡麵裝著江南士子的名冊。這張紙,足以將權相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
而遠處,蘇州城的更夫開始報時——五更天了。
新的一天,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