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劍殘雪錄 第188章 堤底驚雷
閻王灘的夜,風裡裹著濕泥與硝煙的氣味。
陸清弦蹲在堤壩斜坡上,掌心緊貼潮濕的泥土。他能清晰觸到地下傳來的震動——不是水流,是某種規律的輕叩,像有人在堤底敲著暗號。
“清弦哥,這土……”蘇靈兒捏起一把濕泥,指縫間漏下的泥水泛著渾濁的白,“好像混了石灰。”
沈清如俯身接過泥塊,指尖搓開:“是糯米漿混石灰。幽冥教用水鬼堂的‘固堤法’,先以糯米漿粘合石塊,再埋炸藥。這樣即便表層被挖開,底下的火藥也未必能全清。”
陸清弦心頭一沉。杜九被俘後咬定炸藥全埋在閻王灘,但此刻的震動分明來自堤壩更深處。
“來人!”他突然抬頭,“帶杜九過來!”
被五花大綁的杜九被推到近前,見陸清弦盯著自己,他咧嘴冷笑:“怎麼?怕了?教主早說了,就算你們找到炸藥,也來不及……”
“閉嘴!”陸清弦甩出孤鴻劍鞘,精準砸中他膝蓋。杜九悶哼跪地,卻仍梗著脖子:“殺了我!幽冥教的‘九幽冥火陣’……”
“九幽冥火陣?”沈清如突然追問,“可是用磷粉、硫磺混火藥,遇水自燃的那種?”
杜九瞳孔微縮,隨即瘋狂大笑:“你……你怎麼知道?”
陸清弦與沈清如對視一眼,都已猜到七八分。幽冥教不僅在堤底埋炸藥,更佈下了火陣——一旦炸堤,洪水裹著燃燒的火藥順流而下,所過之處,草木皆焚,百姓連逃都逃不得。
“清如,帶二十個鐵槳營的人,帶足清水和濕棉被,沿堤壩巡查。”陸清弦沉聲道,“凡見磷粉痕跡,立刻用濕棉被覆蓋;靈兒,跟我去下遊,看看有沒有火船接應。”
“火船?”蘇靈兒攥緊腰間柳葉鏢。
“炸堤後,幽冥教若派火船順流而下,既能阻斷救援,又能擴大火勢。”沈清如邊說邊解下腰間酒葫蘆,灌了口烈酒,“我去調通州的馬隊,半柱香後到灘頭接應。”
兩人分頭行動時,堤壩上方突然傳來箭矢破空的銳響。
“敵襲!”
鐵槳營的武師們齊聲喝喊,數十支火箭從黑暗中射來,直撲堤壩中段。陸清弦旋身擋在蘇靈兒身前,孤鴻劍挽出劍花,將射向她的火箭一一挑落。
“是幽冥教的‘連環箭’!”一名武師大喊,“箭頭帶火,專燒糧草!”
陸清弦目光掃過箭簇,果然見每支火箭的尾羽都係著浸油棉絮。他揮劍斬斷一根火箭,火星濺在腳邊,瞬間引燃一堆乾燥的茅草。
“退後!”他拽著蘇靈兒滾地,身後茅草騰起兩丈高的火焰。
黑暗中傳來陰惻惻的笑聲:“陸清弦,你護不住這黃河的!”
“是‘無影刺’杜九的同門!”沈清如帶人趕到,手中長劍挽出劍幕,“他們早就在灘頭設了埋伏!”
混戰爆發。幽冥教的黑衣人如潮水般湧來,手執分水刺與火箭,專攻堤壩要害。陸清弦劍如遊龍,挑飛一支火箭,反手刺中一名黑衣人的手腕;沈清如的“青蚨劍法”更顯淩厲,劍鋒過處,黑衣人紛紛跌落河中。
“清弦!這邊!”蘇靈兒在堤壩另一側大喊。
陸清弦循聲望去,隻見蘇靈兒正與一個身材魁梧的黑衣人對峙。那人手持一柄厚背砍刀,刀身泛著藍光,顯是淬了劇毒。
“小丫頭,找死!”大漢揮刀劈下,蘇靈兒旋身避開,柳葉鏢卻擦著他耳際飛過,釘入身後樹乾。
“靈兒退後!”陸清弦趕到,孤鴻劍架住砍刀。
大漢力大無窮,砍刀壓得孤鴻劍微微下沉。陸清弦突然變招,劍身一抖,刺向大漢手腕。大漢吃痛鬆刀,卻被陸清弦順勢踢中膝蓋,重重摔在地上。
“說!你們的火船在哪?”陸清弦踩住他胸口。
大漢啐了口血:“在……在下遊五裡,蘆葦蕩裡……教主說,今夜子時,要讓黃河變成火海!”
陸清弦心頭一緊。子時已過三刻,若火船順流而下,半個時辰便能到鄭州城。
“清如!”他大喊,“調所有馬隊去蘆葦蕩,燒了那些火船!”
沈清如重重點頭,率鐵槳營武師衝向馬廄。陸清弦則押著大漢,與蘇靈兒往堤壩更深處走去——他總覺得,杜九說的“九幽冥火陣”,絕不止炸藥那麼簡單。
子時三刻,蘆葦蕩。
月光透過蘆葦縫隙灑下,照見數十艘插著黑旗的小船,船上堆滿浸滿油料的柴薪,每艘船尾都綁著引線。
“點火!”幽冥教眾嘶吼著,火摺子紛紛擲出。
“慢著!”
一聲斷喝如驚雷炸響。陸清弦與沈清如從蘆葦叢中躍出,身後跟著數百名青蚨門武師,人人手持水囊與麻袋。
“放箭!”沈清如揮劍下令。
數百支火箭破空,卻不是射向火船,而是射向蘆葦蕩——乾燥的蘆葦瞬間騰起熊熊大火,將幽冥教眾困在中間。
“你們的火,燒不了這黃河!”陸清弦立在船頭,孤鴻劍指向為首的黑衣人,“說!九幽冥火陣的引信在哪?”
那黑衣人冷笑:“晚了……”他突然咬破藏在牙縫的蠟丸,一股青煙騰起。
“不好!”蘇靈兒驚呼,“是‘**煙’!”
陸清弦旋身將沈清如與蘇靈兒護在身後,孤鴻劍劃出圓弧,逼開煙霧。卻見河麵上浮起無數巴掌大的木盒,盒口飄出幽綠的磷火。
“是‘冥河燈’!”沈清如臉色發白,“遇水即燃,能燒三天三夜……”
陸清弦盯著那些木盒,突然想起杜九臨終前的話——“九幽冥火陣”。原來這纔是真正的殺招:炸堤的洪水裹著冥河燈順流而下,火借水勢,連滅火的河水都會成為助燃的燃料。
“不能讓木盒漂走!”他大喊,“清如,帶人去下遊攔截;靈兒,跟我清掉這些木盒!”
蘇靈兒甩出柳葉鏢,精準釘入漂浮的木盒。陸清弦則跳上船,孤鴻劍劈碎整排木盒。磷火四濺,卻被他以內力震入河中,未起半分火勢。
黎明時分,黃河重歸平靜。
陸清弦站在堤壩上,望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沈清如遞來一碗熱粥,他接過來,卻沒喝——粥裡有股淡淡的血腥氣。
“清弦,你受傷了。”沈清如抓住他手腕,解開青衫,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橫在肋下。
“不妨事。”陸清弦笑了笑,“幽冥教的火船、冥河燈都解決了。隻是……”他望向下遊,“杜九提到的‘九幽冥火陣’,怕不隻是這些。”
沈清如沉默片刻,輕聲道:“我收到訊息,幽冥教在江南的糧道,同時出現了大量震天雷。他們……要南北夾擊。”
陸清弦握緊孤鴻劍。他知道,這場與幽冥教的較量,遠未結束。但至少今夜,黃河保住了,鄭州城的百姓,能睡個安穩覺了。
“走吧。”他翻身上馬,“去江南。該會會那位幽冥教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