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劍殘雪錄 第52章 毒漫千山,道破迷津
十月十五,霜降。
太初觀的晨霧還未散儘,山下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陳安手持一封染血的急報衝進大殿,聲音發顫:“盟主!萬毒窟……在滇南放毒了!”
陸昭接過急報,指尖觸到未乾的血漬。信是滇南“蒼梧派”掌門親筆所書,隻寥寥數語:“毒瘴起於哀牢山,草木皆枯,牲畜暴斃。已有百餘人沾毒,渾身潰爛,無藥可解……”
殿中眾人臉色驟變。
“是蝕日教的‘腐心瘴’。”玄苦撚著佛珠,眉心擰成川字,“三年前我遊方至南疆,曾見過此毒。發作時如萬蟻噬骨,毒性入臟腑則經脈儘廢。更狠的是,它會汙染水土,三年內寸草不生。”
葉藏鋒拍案:“好個蝕日教!借萬毒窟的手放毒,既毀我江湖根基,又嫁禍南疆各派!”
陳安補充:“昨日子時,萬毒窟大陣啟動。根據我們安插的暗樁回報,毒瘴順著瀾滄江水脈擴散,已漫過滇南十七城。蒼梧派雖儘力封鎖,但毒氣已隨商隊、難民向北蔓延……”
陸昭閉目凝思。腐心瘴無色無味,最擅潛伏。若等它擴散至關中,長安、洛陽這些人口稠密之地必將生靈塗炭。
“不能等。”他突然睜眼,目光如劍,“陳安,你帶太初觀精銳,隨我去哀牢山。其餘各派,按此前約定,分三路攔截毒瘴北擴——少林派去漢中,藏劍山莊守潼關,峨眉派截長江。記住,毒瘴遇水則漲,務必守住各處渡口!”
三日後,哀牢山腳。
陸昭立在高處,望著山間蒸騰的灰紫色瘴氣,眉峰緊蹙。腐心瘴比傳聞中更凶,方圓十裡草木焦黑,飛鳥墜地,連蟲鳴都消失了。
“盟主,”陳安指著前方,“蒼梧派的人在那邊。”
蒼梧掌門魏鬆年須發皆白,正指揮弟子佈下防毒結界。見陸昭來,他苦笑著拱手:“陸盟主,這毒太邪性。我派‘清露丸’隻能暫緩症狀,沒法根除……”
陸昭俯身檢視一名中毒弟子的手臂——麵板已呈青黑色,毒線正順著脈絡向上爬。他忽然想起孤鴻劍匣中,師父留下的那捲《太初九章》。其中《淨世篇》曾提過:“至純至陽之火,可破陰邪毒瘴。”
“我有辦法。”陸昭轉身對陳安道,“你去取我那柄‘離火劍’。當年師父鑄劍時,以天外隕鐵混離火精魄,專克陰毒之物。”
陳安領命而去。魏鬆年卻搖頭:“離火劍雖強,可腐心瘴已與水土交融,單憑一劍……”
“不是用劍劈。”陸昭打斷他,“是要引動地火。”
他取出孤鴻劍,在山壁上畫下一道繁複符文。劍身上的“守正”二字泛起金光,符文化作金線滲入岩石。片刻後,山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地火被引動了。
赤紅色的岩漿從山縫中湧出,順著毒瘴邊緣流淌。腐心瘴觸到岩漿,發出“滋滋”聲響,如同沸湯潑雪般消融。魏鬆年瞪大眼睛:“這……這是以地火煉毒!”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陸昭望著逐漸消散的瘴氣,輕聲道,“師父說,劍修的最高境界,不是殺人,是護道。今日,我便用這天地正氣,護我江湖百姓。”
與此同時,太初觀。
陸昭離開後,殿中氣氛凝重。陳安雖已出發,但各派仍需應對毒瘴餘波。一名少林弟子匆匆來報:“方丈,山下有位女尼求見,說有要事稟告。”
玄苦宣她進來。那女尼穿一身月白僧衣,眉眼間帶著三分悲憫。她合掌道:“貧尼是恒山派首座,法號‘無妄’。今日冒昧前來,是為蝕日教一事。”
無妄尼從袖中取出一卷舊帛,展開後竟是幅地圖,標注著蝕日教在南疆的二十七處據點:“這是我派上一代掌門以性命換來的情報。他們並非單純放毒,而是在培育‘毒蠱母巢’。每處據點都養著萬千毒蟲,腐心瘴不過是試探……”
她指向地圖最深處:“真正的殺招,在滇南最險的‘鬼哭崖’。那裡藏著蝕日教的‘萬蠱池’。若等母巢成熟,毒蟲將隨季風覆蓋整個中原,到時候……”
殿中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無妄尼繼續道:“貧尼此來,是想借守正盟之力,端掉鬼哭崖。但需三位精通奇門遁甲的高手同行——毒蠱池有陣法守護,非尋常手段可破。”
玄苦看向眾人:“誰願往?”
“我去。”陳安的聲音從殿外傳來。他剛帶回離火劍,劍鞘上還沾著岩漿的餘溫,“大師兄在前方抗毒,我在後方守不住。這趟,算我欠守正盟的。”
無妄尼打量他片刻,點頭:“你身上有孤鴻劍氣,與我派舊識有緣。可。”
鬼哭崖,陰風怒號。
陳安、無妄尼與兩名少林高僧潛至崖頂。下方深穀中,無數螢火般的綠光浮動——那是百萬毒蟲聚集的景象。穀中央的石台上,矗立著一座血色祭壇,壇上刻滿蠕動的蟲紋。
“陣眼在祭壇下的地宮。”無妄尼低聲道,“需用至陽之物破陣。”
陳安取出離火劍。劍出鞘,赤焰衝天,毒蟲群發出尖嘯,四散奔逃。他縱身躍下祭壇,劍尖直指地宮入口的八卦鎖。
“乾、坤、震、巽……”他默唸卦象,離火劍依次劈在八卦方位。最後一劍斬在“離”位時,地宮轟然洞開。
地宮中央,一口青銅甕中泡著一隻巨型毒蛛,足有磨盤大小。它的八條腿上,各係著一串骷髏,正是蝕日教培育的“萬蠱之母”。
“殺它!”無妄尼擲出念珠,擊碎甕蓋。毒蛛嘶吼著撲來,陳安揮劍迎上。離火劍灼燒著它的甲殼,毒蛛痛極,噴出墨綠色毒液。
一名少林高僧捨身擋在陳安身前,毒液濺在他僧衣上,瞬間腐蝕出窟窿。他悶哼一聲,反手拍出“金剛印”,震碎毒蛛半邊腦袋。
陳安趁機刺出最後一劍。離火劍貫穿毒蛛咽喉,它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濺起腥臭的血雨。
三日後,各派捷報頻傳。
陸昭在哀牢山徹底淨化了腐心瘴,陳安端掉了萬蠱池。守正盟以雷霆手段,將蝕日教的陰謀掐滅在萌芽中。
當夜,陸昭與陳安在太初觀頂樓對坐。陳安捧著離火劍,劍身上的離火精魄已黯淡許多。
“大師兄,”陳安輕聲道,“我終於明白您說的‘守正’是什麼了。不是守一座山,守一群人,是守這天下蒼生的活路。”
陸昭望著遠處山月,笑道:“你終於懂了。當年師父傳我這柄劍,不是要我做個孤高的劍仙,是要我做個……撐傘的人。”
他轉頭看向陳安:“但你比我幸運。你不必獨自撐傘——因為守正盟的每一個人,都願與你共傘。”
山風掠過簷角,傳來弟子們的笑鬨聲。遠處,各派修士正陸續返回,帶著勝利的訊息。
陸昭知道,這隻是開始。蝕日教不會罷休,江湖的暗潮也遠未平息。但他更清楚,隻要守正盟的燈還亮著,隻要“信任”二字刻在每個人心裡,這江湖,就永遠有希望。
他舉起酒盞,遙敬天地。
“大道爭鋒,守正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