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劍殘雪錄 第186章 鬼手屠夜
通州碼頭的夜,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澆得透濕。
陸清弦立在簷下,青衫下擺滴著水,目光卻如兩盞寒燈,釘在百步外的“德豐米行”。米行大門緊閉,簷角卻懸著七盞白紙燈籠,在風雨中晃成模糊的血團——那是幽冥教的“催魂燈”,每亮一盞,便意味著又有一批被囚的百姓被關進地下糧倉。
“來了。”沈清如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陸清弦未回頭,指尖已扣住腰間“孤鴻劍”的劍柄。
雨幕中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一道黑影如鬼魅掠過,足尖點地時濺起的水花尚未落下,人已立在碼頭中央。來者一身玄色勁裝,麵覆青銅鬼麵具,隻露一雙泛著幽藍的眼睛,手中提著一柄帶倒刺的鐵爪,正是幽冥教左使“鬼手”屠九幽。
“陸少俠好興致。”屠九幽開口,聲音像生鏽的鐵鏈拖過青石板,“教主說了,識相的便退出糧道,否則……”他指尖一彈,鐵爪尖端突然迸出幾點幽綠光芒,“這通州城裡,怕要多出百八十具腐屍。”
陸清弦按劍的手緊了緊:“屠九幽,你幽冥教囤糧害民,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屠九幽怪笑一聲,鐵爪猛地揮向旁邊一根係船的纜樁。
“哢嚓!”碗口粗的硬木應聲而斷,斷口處竟泛著焦黑——那是他鐵爪上的“蝕骨毒”遇木腐蝕所致。
“看見了嗎?”屠九幽足尖點地向後退開三尺,“我這‘腐骨爪’沾上血肉,半個時辰便爛成白骨。你若敢動我,這碼頭明日便隻剩滿地殘肢。”
沈清如與蘇靈兒在二樓窗後看得真切,蘇靈兒攥緊了腰間的柳葉鏢,指尖已泛白:“清弦哥,他武功好邪門……”
“彆急。”沈清如低聲道,“你看他腳下。”
屠九幽雖狂妄,卻始終未踏進碼頭中央半步。那裡鋪著一層細沙,是青蚨門分舵預先佈置的“聽風砂”——沙粒微微隆起的紋路,正隨著屠九幽的呼吸與腳步輕顫。
陸清弦忽然笑了:“屠左使既怕我的劍,又何必多言?出招吧。”
話音未落,孤鴻劍已出鞘。
一道青芒破空,直取屠九幽咽喉。屠九幽鐵爪一翻,化作掌風橫掃。“叮!”劍掌相擊,火星四濺。屠九幽退後半步,麵具下的眼睛驟縮——他這掌用了八成力,竟被對方輕描淡寫接下。
“好劍法!”屠九幽讚了一聲,攻勢驟變。鐵爪忽如毒蛇吐信,從五個刁鑽角度同時攻至。陸清弦劍勢一轉,孤鴻劍化作一片光幕,將五道爪影儘數封在外圍。
兩人拆了二十餘招,碼頭上的聽風砂漸漸被劍氣震得亂顫。屠九幽額頭滲出汗珠,忽地喝一聲:“看招!”鐵爪脫手擲出,卻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直取躲在二樓的蘇靈兒!
“靈兒小心!”沈清如推開蘇靈兒,自己卻被氣浪掀得撞在窗欞上。
陸清弦目眥欲裂,孤鴻劍脫手飛出,如流星般釘向鐵爪。劍爪相撞,鐵爪偏了寸許,擦著沈清如的發梢釘入梁柱,尾羽猶自顫動。
“好險!”蘇靈兒撲過去扶住沈清如,心有餘悸。
屠九幽見一擊不成,轉身便要躍入江中逃脫。陸清弦卻早有防備,抄起地上一根纜繩甩出,精準纏住屠九幽的腳踝。屠九幽發力掙紮,鐵爪回手割向纜繩,卻見陸清弦已借力蕩至近前,孤鴻劍抵住他後頸:“屠左使,還要逃麼?”
“放開我!”屠九幽突然暴喝,“你們以為困住糧船就能斷了教主的糧?愚蠢!三天後,黃河決堤,南北糧道一並淹沒——到時候,纔是真正的屍山血海!”
陸清弦心頭一震。
屠九幽趁他分神,猛地擰身甩脫束縛,縱身躍入暴雨傾盆的江中。陸清弦追至岸邊,隻看見翻湧的浪濤中,一枚黑色鐵牌隨波逐流,上麵刻著一個血紅的“幽”字。
雨停時,通州城西的破廟。
陸清弦將屠九幽的話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沈清如攥著那枚鐵牌,指節發白:“黃河決堤……那是牽動天下的大事。幽冥教主竟敢如此瘋狂?”
“他瘋了。”陸清弦望著廟外的夜色,“囤糧隻是第一步,他要徹底攪亂天下,讓朝廷無力管控,再借亂世成就邪教霸業。”
蘇靈兒突然道:“清弦哥,你方纔用的‘聽風砂’,是青蚨門的老法子吧?我爹以前說過,這是當年幫官兵找水匪用的……”
沈清如點頭:“不錯。青蚨門曆代掌櫃都會在各地設暗樁,聽風砂、觀星旗、測潮鈴,都是傳了幾百年的手段。隻是這些年我們專注商路,這些功夫漸漸荒廢了。”
陸清弦目光灼灼:“不晚。從今日起,青蚨門不僅要守糧道,更要守天下。”他頓了頓,看向兩人,“屠九幽提到黃河決堤,我猜幽冥教在河道裡動了手腳。明日一早,我們去鄭州段查探。”
“我跟你去!”蘇靈兒搶著道。
“不行。”陸清弦搖頭,“屠九幽既敢露麵,幽冥教在通州必定還有後手。清如,你帶人守住米行,排查所有可疑之人;靈兒,你去聯絡青蚨門在黃河沿岸的分舵,讓他們留意水位異動。”
沈清如與蘇靈兒對視一眼,重重點頭。
廟外傳來更鼓,已是三更。陸清弦獨自站在簷下,望著天際隱約的閃電。他知道,這場與幽冥教的較量,終於從暗戰走到了明槍。而下一站,將是波濤洶湧的黃河,與一場關乎天下蒼生的生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