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劍 第94章 危局重逢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焦急與決絕。
“走!”
韓沐低喝一聲,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
他們甚至來不及在七道川稍作休整,立刻翻身上馬,快馬加鞭,不顧一切地朝著西北重鎮——蘭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越往西北深處,風沙愈發猛烈。狂風捲起漫天黃沙,如同厚重的帷幕,遮蔽了天日,能見度極低。粗糲的沙粒抽打在臉上、身上,如同刀割般生疼。氣溫也愈發寒冷乾燥,呼吸間都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沙塵的味道。
然而,這惡劣到極致的天氣與環境,絲毫未能阻滯他們半分!兩人將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寫滿焦慮與堅定的眼睛,頂著狂風,冒著沙暴,拚命催動坐騎,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快!再快一點!必須儘快趕到蘭城!
一路疾馳,不知跑死了幾匹驛馬,兩人終於風塵仆仆、疲憊不堪地趕到了隴平鏢局的總部所在地——蘭城。
然而,一進入蘭城地界,兩人便敏銳地察覺到氣氛極其不對勁!
往日裡,作為西北鏢行龍頭總部的所在地,蘭城本應是一片商賈雲集、鏢旗招展、車馬喧囂的熱鬨景象。可此刻,城中卻顯得異常冷清和壓抑。街道上的行人稀少,且大多行色匆匆,麵帶憂色。許多店鋪都半掩著門,透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感。
更讓韓沐和馬映雪心頭一沉的是,他們很快就發現了大批隴平鏢局的人馬!這些人或明或暗,三五成群,神色警惕地聚集在鏢局總部周圍的各個關鍵路口、茶樓酒肆、甚至民居屋頂!他們看似鬆散,實則隱隱形成了一個嚴密的、將總部包圍起來的監視網路!
而且,韓沐銳利的目光還捕捉到,在這些隴平鏢師的身影中,竟然混雜著一些穿著鳴劍山莊特有服飾、眼神銳利、氣息陰冷的身影!
“鳴劍山的人?!他們怎麼會在這裡?還和隴平鏢局的人混在一起?”
馬映雪失聲低呼,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韓沐的心也猛地往下一沉!隴平內亂,竟然還有鳴劍山的身影摻和其中?!
這局勢,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複雜和凶險萬分!
“情況不妙!嶽父大人恐怕已身處險境,甚至可能已被軟禁!”
韓沐壓低聲音,語氣凝重到了極點,“總部大樓周圍定然守衛森嚴,我們不可硬闖!”
幸好!馬映雪從小在蘭城總部長大,對這裡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無比熟悉!她知道數條不為人知的、通往總部核心區域的隱秘小徑和廢棄通道。
“跟我來!”
馬映雪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拉著韓沐,憑借對地形的熟悉和夜色(或風沙)的掩護,巧妙地避開那些明崗暗哨,如同兩隻靈巧的狸貓,穿過錯綜複雜的小巷,翻過幾處低矮的院牆,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鏢局總部那占地極廣的建築群內部。
總部內部的氣氛同樣緊張肅殺,巡邏的弟子明顯增多,且個個麵色凝重,如臨大敵。
兩人小心翼翼地在熟悉的廊廡庭院中穿行,避開巡邏隊,直奔後院馬撼山通常居住和處理事務的“撼山居”。
然而,當他們潛入“撼山居”時,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並無打鬥痕跡,但也沒有馬撼山的蹤影!
“爹!爹你在哪裡?!”
馬映雪心急如焚,壓低聲音呼喚,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兩人又在後院其他可能的地方尋找了好一陣,依舊一無所獲!馬撼山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
就在兩人焦急萬分、幾乎要絕望之時,恰好遇到一個端著茶水、正準備送往某處的小丫鬟。那丫鬟一眼認出馬映雪,頓時又驚又喜,差點叫出聲來!
馬映雪連忙捂住她的嘴,將她拉到僻靜處。
“小翠!是我!告訴我,我爹呢?我爹在哪裡?!”
馬映雪急切地低聲問道。
那小丫鬟見到自家小姐突然回來,又是開心又是害怕,她緊張地左右張望了一下,這才壓低聲音,又快又急地說道:“小姐!您可回來了!老爺……老爺他沒事!他現在在總部議事大廳裡呢!和幾位老鏢頭在商議事情……”
小丫鬟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外麵都被二爺……和二爺帶來的人圍住了!老爺他……他好像還不知道外麵已經……已經變了天了!”
她的語氣天真又擔憂,顯然並未完全理解局勢的險惡。
總部議事大廳!
韓沐和馬映雪心中頓時一凜!那裡是鏢局的核心重地,但此刻無疑也是風暴的中心,龍潭虎穴!
兩人不再猶豫,立刻朝著總部那棟最為宏偉的中央大樓潛行而去。
越靠近議事大廳,守衛越發森嚴。但兩人憑借高超的身手和馬映雪對地形的極致熟悉,有驚無險地避開了所有崗哨,最終從一處通風的側窗,悄無聲息地翻入了議事大廳的二樓迴廊,居高臨下地看向下方。
隻見大廳下方,總鏢頭馬撼山正襟危坐在主位之上,麵色雖然凝重,卻依舊保持著鎮定與威嚴。他的下首,坐著寥寥三四位頭發花白、麵色愁苦的老鏢師,正在低聲商議著什麼。整個大廳顯得空曠而壓抑,與門外那密不透風的包圍圈形成鮮明對比。
馬撼山似乎真的並未完全察覺或者不願相信外部已然劍拔弩張、刀兵相向的嚴峻局勢,仍試圖在內部尋求解決之道。
“爹!”
馬映雪看到父親安然無恙,激動得險些喊出聲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韓沐連忙輕輕拉住她,示意她冷靜。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點點頭。韓沐護著馬映雪,如同兩道輕煙,從迴廊悄然躍下,落在了大廳中央!
他們的突然出現,頓時讓大廳內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那幾位老鏢師下意識地就要拔刀!
“住手!”
馬撼山猛地抬手製止了他們。當他看清來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兒和馬映雪身邊的那個年輕人時,虎軀猛地一震,臉上瞬間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喜!
“映雪?!韓賢侄?!你們……你們怎麼回來了?!”
他猛地站起身,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但隨即,他的臉色迅速沉了下來,目光嚴厲地掃過韓沐,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與責備:“胡鬨!此地凶險萬分!不是讓你們遠離這是非之地,走得越遠越好嗎?!為何還要回來?!”
馬映雪再也忍不住,幾步衝到父親麵前,淚水奪眶而出:“爹!我們擔心您啊!您知不知道外麵……外麵已經被二叔的人圍得水泄不通了!還有鳴劍山的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您和二叔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馬撼山聽到女兒的話,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他深吸一口氣,目光複雜地看了看韓沐,又深深看了一眼女兒,沉聲道:“此事……一言難儘。你們不必知道太多,知道了反而對你們不利。”
他擺了擺手,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父愛:“走吧!趁現在還能走!立刻離開蘭城,離開西北!走得越遠越好!
映雪,聽話!韓沐,帶她走!保護好她!”
韓沐上前一步,擋在馬映雪身前,對著馬撼山,鄭重地、清晰地拱手行禮,聲音沉穩而有力:“嶽父大人放心!映雪如今已是我的妻子。我韓沐在此立誓,定會傾儘所有,護她一生周全,絕不讓她受到半分傷害!”
這一聲“嶽父大人”叫出,馬撼山整個人如遭雷擊,猛地愣在當場!他瞪大了眼睛,目光在韓沐和自己女兒之間來回掃視,臉上充滿了極度的震驚、錯愕,隨即這震驚迅速化為難以言喻的、巨大的驚喜和寬慰!
他仰起頭,彷彿要透過重重屋瓦,望向東南桃花峪的方向,虎目之中竟隱隱有淚光閃爍,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和無比的欣慰,喃喃自語道:“飛絮……飛絮……你聽到了嗎?你看到了嗎?我們的女兒……我們的映雪……她找到了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好歸宿了……你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
馬映雪被父親這番真情流露說得俏臉瞬間緋紅,羞不可抑,下意識地躲到了韓沐身後,心中卻充滿了幸福與酸楚交織的複雜情感。
馬撼山暢快地大笑幾聲,用力拍了拍韓沐的肩膀,眼中滿是讚賞與托付:“好!好!好!韓沐!我將映雪交給你,我放心!非常放心!”
但他的笑容很快收斂,神色再次變得無比嚴肅甚至帶著一絲急切:“既然如此,你們更該立刻離開!這裡的事情,不是你們能摻和的!是我和馬撼川之間的恩怨,也是隴平鏢局內部的劫數!你們留下,非但於事無補,反而會讓我分心,陷入更危險的境地!走!立刻走!
這是命令!也是……一個父親的請求!”他的語氣到最後,幾乎帶著一絲懇求。
韓沐與馬映雪還欲再言,卻被馬撼山堅決地揮手打斷。他喚來一名絕對忠誠的老仆,不由分說地命令其立刻帶領韓沐和馬映雪從一條隻有他知道的、直通城外的密道離開!
兩人拗不過馬撼山的堅決,隻得在萬分擔憂與不捨中,被那老仆半推半請地帶離了議事大廳,向著那條未知的密道走去。
身後,馬撼山獨立於空曠的大廳中,望著女兒和女婿離去的方向,目光充滿了慈愛、不捨與決絕。他知道,風暴,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