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劍 第97章 風暴彙集
夜色徹底籠罩了蘭城，寒風再起，卷著沙塵撲打在土牆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更襯得這死衚衕寂靜得可怕。
韓沐如同徹底融入了陰影，並未遠離那條留下暗號的死衚衕。他選擇了一處可以遠遠望見衚衕口、且自身極其隱蔽的殘破閣樓，如同石雕般蟄伏下來。他需要確認馬撼山是否收到了資訊，以及……是否會有人來探查或破壞這個聯絡點。這是計劃的第一步，至關重要。
時間在寂靜與寒風中緩慢流逝。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就在韓沐以為今夜不會有動靜時，他的耳朵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極其細微的、幾乎與風聲融為一體的腳步聲，從衚衕深處傳來，若非他內力精深、全神貫注，絕難察覺。
來了！
韓沐眼神一凝，氣息收斂到極致，目光如鷹隼般鎖定了衚衕入口。
隻見一個身材佝僂、裹著厚厚舊棉襖、彷彿是個起夜老人的身影，顫巍巍地“誤入”了這條死衚衕。他似乎在尋找什麼，嘴裡還嘟囔著聽不清的西北土話，看上去與這城中無數貧苦老人無異。
但韓沐銳利的目光瞬間捕捉到了異常！那老人看似隨意低垂的眼眸中，在掃過牆角某處時，驟然閃過了一絲極其銳利且專注的精光！雖然隻是一瞬，卻足以讓韓沐斷定——這是嶽父馬撼山派來的人！而且是個高手！
那“老人”在衚衕裡慢吞吞地轉了一圈，似乎什麼都沒找到，又顫巍巍地走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整個過程看似平常無奇。
但韓沐清晰地看到，在那“老人”離開後，牆角他刻下暗號的那塊磚頭旁邊，多了一個極其細微、幾乎看不見的白色粉筆劃痕！
那是馬撼山給他的回應訊號——資訊已收到，按計劃行事，小心！
“嶽父大人收到資訊了！”
韓沐心中一定，一股默契在心間流淌。馬撼山果然老辣，用這種方式傳遞資訊，天衣無縫。
既然第一步已經成功，韓沐不再停留。他如同夜梟般悄無聲息地滑下閣樓，再次向著城西——鳴劍山追兵藏身的那處大宅院方向潛行而去。他需要牢牢盯住那裡，等待時機，或者……創造時機。
這一夜，韓沐幾乎未曾閤眼。他在那處可以俯瞰鳴劍山宅院的酒樓閣樓裡，忍受著寒冷與疲憊，全程監視著下方的動靜。宅院內依舊平靜，但那種山雨欲來的緊繃感，似乎隨著夜色的加深而愈發濃鬱。
翌日，白天。
蘭城的氣氛似乎變得更加詭異。街道上的行人更少了，一種無形的壓抑籠罩全城。二爺王重嶽的人馬巡邏的次數明顯增多，盤查也變得格外嚴厲，甚至與一些本地的小幫派發生了零星衝突，火藥味十足。
韓沐敏銳地察覺到，這很可能是馬撼山在總部開始動作了！他或許正在故意製造緊張氣氛，試探王重嶽的底線，或者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為自己在暗中的行動創造條件。
“嶽父大人已經開始發力了……”
韓沐心中明瞭，更加專注地監視著鳴劍山宅院的動靜。
果然，到了下午，鳴劍山宅院似乎也收到了一些風聲。韓沐看到有幾波人馬匆匆進出，似乎是在傳遞訊息。那位守關首領（何勁）的身影也再次出現，在院中與幾名頭目模樣的人低聲交談了許久，神色凝重。
“他們在評估局勢……看來蘭城的異動已經引起了他們的警覺。”
韓沐心中分析著，“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是他們不會毫無準備；壞事是，他們可能會更加謹慎，不會輕易出手。”
必須想辦法讓他們動起來！
韓沐暗忖。
又過了一日。
局勢持續發酵。總部大樓內似乎傳出了一些爭吵聲，雖然很快平息，但王重嶽調往總部周圍的兵力明顯增強了，甚至開始嘗試切斷總部對外的幾條補給線路！衝突幾乎一觸即發！
而就在這天傍晚，轉機終於出現了！
韓沐看到一名穿著隴平鏢局中層頭目服飾的漢子，神色慌張、鬼鬼祟祟地來到了鳴劍山藏身的宅院側門，與守門的鳴劍山弟子急促地交談了幾句，並被快速放了進去！
“有內應？”
韓沐心中一凜，“是嶽父大人派來的？還是……王重嶽派來試探或者傳遞假訊息的？”
他屏住呼吸，全力感知著宅院內的氣息波動。他感覺到宅院內的氣氛似乎瞬間變得更加緊繃，一股淩厲的殺氣隱隱升騰！
約莫一炷香後，那名鏢局頭目又匆匆離開，神色依舊慌張。
又過了片刻，宅院側門再次開啟！
這一次，出來的是一小隊（約五六人）身手極其矯健、眼神銳利如鷹、渾身散發著冰冷氣息的鳴劍山精銳弟子！他們沒有走大門，而是如同鬼魅般分散開來，利用夜色和建築物的陰影，朝著城南——羅炳仁藏身的那處莊園方向，疾速潛行而去！
“是偵察小隊！”
韓沐瞬間明白了他們的意圖，“鳴劍山的人終於坐不住了！他們派出了最精銳的好手，要去確認羅炳仁是否真的藏在那裡！”
機會來了！
韓沐心中瞬間做出了決斷。他如同輕煙般從閣樓滑下，遠遠地、極其小心地跟上了那支鳴劍山偵察小隊。
他不能跟得太近，鳴劍山的人反跟蹤能力極強。他隻是憑借著對地形的熟悉和超凡的感知，遠遠綴著，確保不跟丟即可。
他的目的不是乾預他們的偵察，而是要確保這場偵察能夠順利進行，並在關鍵時刻，或許……能推波助瀾，讓這場偵察變成一場真正的遭遇戰！
鳴劍山的偵察小隊行動極其專業，巧妙地避開了所有巡邏隊和暗哨，無聲無息地接近了那座戒備森嚴的莊園。
韓沐潛伏在更遠處的一個製高點上，屏息凝神地觀察著。
他看到那支小隊如同分工明確的狼群，有人負責在外圍警戒和切斷可能的通訊，有人利用飛爪和壁虎遊牆功，悄無聲息地翻越高牆，潛入莊園內部！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顯得無比漫長。
莊園內外依舊一片寂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但韓沐能感覺到，那寂靜之下，正湧動著可怕的暗流！
突然！
莊園深處，猛地傳來一聲極其短促、卻被強行壓抑下去的金屬交擊聲和一聲悶哼！
緊接著，莊園內警鈴大作！人聲鼎沸！火把瞬間亮起，將夜空照得如同白晝！
“被發現了！”
韓沐心中一緊！
激烈的打鬥聲和呼喝聲瞬間從莊園內爆發出來！
“有刺客！”
“抓住他們！”
“彆讓他們跑了！”
鳴劍山的人暴露了！
而且，從這激烈的反應來看，莊園內的守衛力量遠超想象！羅炳仁和王重嶽顯然在這裡佈下了重兵！
韓沐看到先前潛入的那幾名鳴劍山弟子，正奮力從莊園內向外衝殺，且戰且退，身手極高，但麵對源源不斷湧來的守衛，顯然陷入了苦戰！外圍負責接應的弟子也立刻加入了戰團，試圖開啟缺口接應同伴！
機會！
韓沐眼中寒光爆射！
混亂已經製造！現在正是將水徹底攪渾的最佳時機！
他毫不猶豫，從藏身處猛地長身而起！深吸一口氣，將內力灌注於喉嚨，對著鳴劍山宅院的方向，發出了一聲悠長而尖銳、如同鷹隼長嘯般的呼哨！
這聲呼哨穿透夜空，在混亂的廝殺聲中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這是他昨日觀察鳴劍山人員調動時，偶然記下的他們內部用來示警和求援的一種特定訊號！
他在模仿被困的偵察小隊，向自己的大本營發出最高階彆的緊急求援訊號！
嘯聲未落，韓沐看也不看結果，身形猛地向後急退，如同流星般向著總部方向疾掠而去！
他知道，聽到這聲逼真的求援訊號，那位守關首領（何勁）絕對坐不住了！他必定會立刻率領主力，傾巢而出，火速支援城南！
而與此同時，王重嶽和羅炳仁也必然會被城南突如其來的激烈戰鬥和鳴劍山主力的異動所震驚，他們很可能也會調集人手前往城南，或者……趁機對總部馬撼山發動總攻！
整個蘭城的局勢，將因他這一聲長嘯，而被徹底引爆！
風暴，已至！
韓沐的身影在夜色中疾馳，他的目標明確——以最快速度返回總部附近，與嶽父馬撼山裡應外合，迎接這場決定命運的最終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