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劍 第105章 夜奔江城
決定已下，不容更改。總部門前的空氣彷彿都凝滯了片刻，隨即被一種更加緊迫、更加專注的氛圍所取代。
“事不宜遲！”
韓沐率先打破沉默，眼神銳利如刀，“我們必須立刻出發，趕在鳴劍山約定的十日之期內抵達，更要搶在羅炳仁徹底遠遁高飛之前！”
他轉向那位老鏢頭，語速極快卻清晰無比：“立刻將王重嶽所有遺留的手稿、筆記，尤其是與這本賬冊可能相關的，全部整理出來，送到映雪房中！”
“是！”
老鏢頭不敢怠慢，立刻轉身疾步而去。
“嶽父，”
韓沐又看向馬撼山，語氣沉凝，“總部善後與防禦，就全權拜托您了！王重嶽雖死，但其殘餘黨羽未必儘除，需嚴加甄彆看守。對外……可暫時封鎖我們已離開的訊息，以免再生事端。”
馬撼山重重點頭，強撐著傷勢坐直身體，臉上恢複了往日總鏢頭的威嚴與決斷：“放心！我這把老骨頭還撐得住！總部有我，絕不會再出亂子！你們……隻管去做你們該做的事！”
他目光掃過女兒和女婿，充滿了托付與期望，“記住，安全第一！
若事不可為，保全自身，來日方長！”
“孩兒明白！”
兩人齊聲應道。
韓沐不再多言，對馬映雪沉聲道：“映雪，你立刻去整理行裝，務必輕便，隻帶必需品和那些關鍵手稿。我去準備馬匹、乾糧和清水，一炷香後，我們在後門彙合！”
“好！”
馬映雪毫不遲疑，立刻轉身，提起裙擺，快步向自己的房間跑去。她的腳步雖然急促，卻異常沉穩，眼神中再無彷徨與淚光，隻剩下全然的專注與決意。
韓沐也立刻行動起來。他如同旋風般穿過忙碌的庭院，精準地下達著一道道命令，挑選最強健的馬匹，檢查鞍韉，吩咐心腹弟子準備足夠兩人半月所用的乾糧、清水和應急的金瘡藥。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高效、冷靜，彷彿一台精密運轉的機器，將離彆的傷感與對前路的擔憂深深壓入心底。
一炷香的時間，轉瞬即逝。
總部僻靜的後門處，夜色濃得化不開。兩匹神駿的黑馬已然備好，鼻息在寒冷的空氣中噴吐出白霧。馬鞍旁掛著鼓鼓的行囊和水袋。
韓沐一身利落的黑色勁裝，外罩一件禦風的鬥篷，幽邃長劍懸掛腰間，整個人彷彿與夜色融為一體，隻有那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
腳步聲響起，馬映雪快步走來。她也換上了一身便於騎行的深色衣褲，長發挽起，用一根簡單的木簪固定，背上背著一個小小的、卻顯得沉甸甸的包袱，裡麵顯然裝著那些至關重要的手稿和那本賬冊。她的臉上脂粉未施，卻自有一股英氣與堅毅，昔日嬌柔的大小姐，此刻儼然一位即將踏上征途的江湖女俠。
兩人對視一眼，無需多言，默契地同時翻身上馬。
馬撼山在兩名弟子的攙扶下，也來到了後門。他看著即將遠行的兩人，嘴唇動了動，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一句：“……保重！”
“爹，保重！”
馬映雪聲音微顫，卻努力保持著鎮定。
“嶽父，放心！”
韓沐重重點頭。
“出發！”
韓沐低喝一聲，一抖韁繩！
兩匹駿馬如同離弦之箭般，悄無聲息地衝入沉沉的夜色之中，迅速消失在蘭城蜿蜒曲折的小巷儘頭。
寒風撲麵而來，帶著戈壁夜特有的冷冽與肅殺。馬蹄敲擊著冰冷的地麵，發出清脆而急促的“嘚嘚”聲，在這寂靜的夜裡傳出老遠。
馬映雪緊緊跟在韓沐身後，努力適應著馬背的顛簸。她回頭望了一眼，總部那點點燈火在夜色中越來越模糊，最終被黑暗吞沒。一股離愁與對未知的恐懼悄然爬上心頭，但她立刻用力甩了甩頭，將這份情緒強行壓下，目光重新變得堅定，緊緊追隨著前方那個挺拔如鬆的背影。
韓沐控馬馳騁，目光如電，警惕地掃視著前方與四周。他選擇了一條相對偏僻、可避開主要官道的路線，以減少與鳴劍山或其他勢力眼線遭遇的風險。
一路無話，隻有風聲與馬蹄聲相伴。
直到疾馳出數十裡，徹底遠離蘭城，四周隻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與荒蕪的戈壁灘時，韓沐才稍稍放緩了馬速。
他側過頭，看向身旁努力跟上自己速度的妻子。月光勉強穿透雲層，灑在她略顯蒼白卻寫滿堅毅的臉上。
“還好嗎？”
他聲音低沉地問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嗯，我沒事。”
馬映雪用力點頭，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韓大哥，我們接下來去哪？直接去鳴劍山嗎？”
韓沐搖了搖頭，目光投向東南方向：“不，我們先繞道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江城。”
韓沐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低沉，甚至帶著一絲沙啞，眼中翻湧起複雜難言的情緒——有刻骨的仇恨，有深沉的悲傷，還有一絲近鄉情怯的惶然。
“江城……”
馬映雪輕聲重複著這個名字，心臟猛地一縮。她立刻明白了——那是韓沐的故鄉，是韓家滿門被滅的地方，是一切仇恨開始的地方！
“王重嶽賬冊上的一些暗語指向的方位，與江城所在的大致方向有所關聯。”
韓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我想先去那裡看看……至於鳴劍山我先修書一封解釋一下，十八年了……或許，或許能發現一些被忽略的線索……而且……也能更好的讓陳莊主明白許多事情的原委……還有……”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馬映雪瞬間懂了他未儘的話語——而且，他要去祭拜那十八年來從未有機會祭拜的父母與親人。
“好！”
馬映雪毫不猶豫地應道，聲音溫柔卻堅定，“我陪你一起去。”
韓沐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感激與慰藉。他點了點頭，再次一抖韁繩！
“駕！”
兩匹駿馬再次加速，迎著凜冽的夜風，向著那片承載著無儘血淚與悲傷的廢墟之地，義無反顧地疾馳而去。
夜色茫茫，前路未知。但這一次，他們並肩而行，共同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