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劍 第23章 偶遇鳴劍山
出了詹府高大的府門，韓沐勒緊韁繩，一夾馬腹，便帶著沉沉的夜色，向著西北方向疾馳而去。
一連幾日，晝夜兼程。白天頂著秋日料峭的寒風和揚起的乾燥黃沙，夜裡露宿荒野，聽著曠野中風聲嗚咽伴著遠處不知名野獸的嗥叫。人困馬乏，唯有心中那股執著驅使著不斷前進。
這日，天色剛矇矇亮，韓沐正策馬行於一片稀疏林地旁的官道上。連日奔波的疲憊讓他有些微的恍惚，就在此時，前方不遠處，一陣不同尋常的嘈雜聲驟然刺破清晨的寧靜。
兵刃交擊的銳響！那是金鐵相撞迸發出的尖銳聲音，密集得如同驟雨敲打瓦礫。
韓沐眼神一凜，瞬間驅散了所有倦意。他輕提韁繩，示意馬兒放慢腳步，自己則凝神傾聽。打鬥聲越來越清晰，其間還夾雜著女子短促的厲喝與男子粗魯的怒罵。
他皺了皺眉，江湖恩怨，是非難斷，他此行有要事在身，本不欲多管閒事。悄然催馬向前，行過一道矮土坡，眼前豁然開朗。
隻見坡下一片較為開闊的草地，十餘名身著玄黑勁裝、胸口繡著交叉劍紋的彪形大漢，正團團圍住四名女子與一名中年婦人，攻勢凶猛如潮。那四五名女子顯然也是練家子，劍法輕靈，步法飄忽。但對方人數數倍於己，且個個武功不弱，她們雖勉力支撐結成劍陣，卻已是左支右絀，險象環生。地上已有兩三名桃花劍莊弟子倒臥，鮮血染紅了草尖。
為首的那位年約四旬的婦人，鬢角微亂，麵色因激鬥而顯得蒼白，眼神卻依舊銳利如鷹。她揮舞著一柄式樣奇古的細長劍，劍光過處，隱隱似有粉色花瓣虛影飄零，帶著一股柔韌卻淩厲的勁風，勉強抵擋著幾名核心高手的圍攻。她身上已有幾處劍傷，鮮血染紅了月白色的衣襟。隻聽得她一邊揮劍格開一記猛劈，一邊怒斥道：“賊子！你們鳴劍山莊欺人太甚！硬奪不成，便想強逼我們合作？做夢！我桃花劍莊縱使皆是女流，也寧折不彎！你們無非是覬覦桃花劍神臨終前所托、封存在‘鎖劍匣’中的桃花神劍精要！告訴你莊主，此事絕無可能！劍在人在，劍毀……莊亡！”
她的聲音因悲憤和內力消耗而微微顫抖，卻字字鏗鏘，如同濺玉崩珠。
“黃師叔！”一名年輕的桃花莊少女悲呼一聲，奮力抵擋，聲音裡帶著絕望。
“哼！不識抬舉的婆娘！給我拿下，看你還嘴硬！”圍攻婦人、一個身材魁梧、留著絡腮胡、顯然是頭目的灰袍漢子獰笑一聲，攻勢更猛。他身邊一個使短劍的漢子，眼中更是閃過一絲陰狠，袖口微動，一點烏光悄無聲息地射向那婦人黃秋雁的小腿！
本來已打算催馬離去的韓沐，在黃秋雁那句“桃花神劍精要”幾個字入耳時，身形猛地一頓。他眼中精光爆閃，手指無意間攥緊了韁繩。
“桃花劍神的真傳精要……竟被鳴劍山莊盯上了？”這個念頭如電光火石般劃過腦海。看來鳴劍山莊果然行事霸道，野心昭然，說不定也是看上我父母的劍法——畢竟父母能讓江湖上人稱“情劍”，必有過人之處。強逼不成，就痛下殺手。若讓他們得了這門絕頂劍法精要，江湖格局怕是要劇變，而桃花劍莊這些僅存的弟子，下場可想而知。
就在那點淬毒烏光即將沾上黃秋雁腿彎的刹那——
“唏律律——！”
一聲穿金裂石、極具穿透力的嘶鳴響起！隻見一道黑影如箭般從土坡上俯衝而下，速度之快，帶起一片枯草飛揚！韓沐猛踹馬鐙，四蹄發力高高騰躍而起，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轟然落在戰圈邊緣，距那發射暗器的漢子不足一丈！震起的地麵微微顫動。
他落地的瞬間，甚至根本沒看清他如何動作，馬背上掛著的長劍連鞘都未曾完全出匣，隻是劍鞘尾端精準無比地向前一點——
“叮！”
那點致命的烏光被這看似隨意的一磕，竟發出金屬撞擊的脆響，改變方向“噗”地一聲深深釘入旁邊一棵樹乾，竟是一枚浸毒的三棱透骨釘！灰袍頭目和那發暗器的漢子臉色都是一變。
韓沐端坐馬上，一手勒住馬兒，一手隨意地搭在腰間的劍柄上，眼神掃過瞬間凝滯的戰局，帶著一絲趕路人常見的風塵仆仆，卻又有著洞悉一切的從容。他的嘴角似乎還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打破了肅殺的緊張氛圍。
剛才還喊殺震天的場麵，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闖入者和他匪夷所思的出手，刹那間安靜下來。鳴劍山莊眾人紛紛罷手，驚疑不定地盯著這個不速之客，劍尖依舊指著桃花劍莊眾人，但明顯分了心神。桃花劍莊的弟子們也趁機喘息，背靠背聚攏，驚魂未定地看著這位從天而降的年輕男子，不知是敵是友。
韓沐的目光在黃秋雁決然的臉上稍作停留，然後越過她，落在為首那個灰袍頭目身上，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談論天氣，說出的話卻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各位，稍安勿躁。”他頓了頓，臉上那抹笑意似乎更明顯了些，“瞧你們打得這麼起勁兒，我這兒正好也有一份‘精妙’劍術的圖譜，練成之後，不敢說天下無敵，但……想必對付個把強搶豪奪、仗勢欺人的宵小之輩，定是綽綽有餘。”他語帶笑意，語調卻不高不低，恰好讓在場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怎麼樣？價格公道，童叟無欺。諸位……有興趣買一份嗎？”
陽光斜斜地照下來，映著他風塵仆仆卻異常明亮的眼睛，也映著那十幾名鳴劍山莊高手驚愕、狐疑繼而怒意漸生的臉龐。黃秋雁則緊緊盯著韓沐，疲憊而銳利的眼神中，充滿了極度的驚詫和深深的困惑——這個年輕人，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