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劍 第28章 戰事平息
他開口了,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如同寒冬臘月冰封湖麵般的徹骨寒冷,清晰無比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既然你們這些廢物點心的東西,連讓我認真拔劍都顯得浪費……還不快滾?”
他頓了頓,那冰寒的聲音陡然帶上了一股睥睨天下的鋒銳:
“帶上你們這個沒用的副莊主,滾回去,找個真能配得上我手中這把劍的人來談。”
韓沐微微提高了聲音,字字如刀,清晰地烙印在現場每一個鳴劍山莊倖存者的心上,“告訴鳴劍山莊莊主,就說副莊主的這四根手指,隻是訂金。我韓沐,等著他親自來!”
這句話如同最後的判決,徹底擊潰了殘兵們的心防。
“滾!!!”
如同洪鐘巨呂般的一聲低吼炸響!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壓和濃烈的殺氣!那些殘餘的鳴劍山莊弟子如同驚弓之鳥,哪裡還敢有半分逗留?哪裡還顧得上同門屍體和那位癱軟在地、已成廢人的副莊主?他們發出驚恐的叫喊,甚至都忘了撿起地上的兵刃,連滾帶爬、手腳並用地朝著山穀外狼狽逃竄,隻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
頃刻之間,如同退潮的黑色汙水,方纔還喧囂狂暴、占據上風的鳴劍山莊人馬,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得乾乾淨淨。隻留下滿地的屍體、斷裂的兵刃、踩踏狼藉的土地,以及那濃得化不開、令人作嘔的血腥氣。陽光終於毫無阻礙地灑下,金芒刺破彌漫的血霧塵埃,照亮了戰場中心,那如同孤峰般矗立的黑色身影——韓沐。
他靜靜站著,滴血的長劍斜指地麵,陽光落在他肩頭,似乎想為他鍍上一層暖意,卻被他周身縈繞的、尚未散去的冰冷煞氣所排斥,顯得有些格格不入。血跡點綴在他樸素的衣衫下擺和側袖上,如同潑墨寫意的寒梅,淒厲而刺眼。
劫後餘生的桃花劍莊女弟子們,疲憊地拄著劍,眼神複雜地望著那個身影。敬畏、感激、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剛才那神魔般的手段,那視鳴劍山莊如無物的狂傲,都深深衝擊著她們的認知。黃秋雁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胸腔內翻騰的複雜情緒,整了整染血的衣襟,步履沉穩卻略顯虛浮地走到韓沐身前約三步處,深深躬下身去,一揖到底,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沉凝和發自肺腑的敬畏:
“韓少俠神威!此戰……若無少俠天神降世,力挽狂瀾,我桃花劍莊上下百餘口,今日必將化作這桃花峪下一抹碧血!此恩……非言語可表,桃花劍莊永世不忘!”
她抬起頭,目光不由自主地掃向不遠處那個氣息奄奄如同破爛玩偶般的陳尚翎,眼神充滿了沉重憂慮,“隻是……此獠乃鳴劍山莊副莊主,韓少俠為了我們,不惜斬其手指,毀其根基,已是徹底與鳴劍山莊結下不死不休的血仇!定會傾儘全莊之力,甚至糾集附庸邪魔,前來報複!此乃滅門之禍啊……少俠您……”
黃秋雁的聲音裡透著一絲苦澀與深深的後怕,幾乎不忍再往下說。
韓沐的目光甚至沒有在陳尚翎身上多停留半秒。他手腕隻是隨意地一振,動作輕靈而優雅,沾染的殷紅血珠便順著光滑的黑色劍身如露珠滾落,悄無聲息地滲入泥土。錚的一聲清越鳴響,長劍如同歸巢之鳥,精準地滑入他腰間的古樸劍鞘之中,彷彿剛才那場腥風血雨從未發生。
“無妨。”
他吐出兩個字,雲淡風輕,如同拂去衣袖上的一粒塵埃。他微微仰起頭,目光穿透峪口的塵煙,投向那被大片桃林籠罩的山穀深處。陽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染著一層淡淡的金輝。他迎著風來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氣,唇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勾勒出一抹難以捉摸的、近乎期待的弧度:
“他若來,”
韓沐的語氣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篤定,“便更好。”
他彷彿不是在談論一場可能的滅頂之災,而是迎接一場久違的盛宴。“走吧,我們進莊。”
他邁步向前,動作自然得如同回家,“這桃花峪的景緻和劍意……我,想好好看看。”
黃秋雁等人相顧駭然,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濤駭浪般的震動。她們看著韓沐那平靜得近乎淡漠的側臉,腦中卻是他剛才電光火石間斬斷陳尚翎四指的驚天手段,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從心底深處滲出,讓她們的後脊都感到冰涼——這個年輕人,他的實力如同深淵般不可測,他的態度更如頑冰般冷酷莫測!是狂妄到了極致?還是……他真的無所畏懼?
當下,兩人不敢再有任何耽擱和疑慮。黃秋雁立刻恢複了主事人的鎮定,迅速而低聲地分派任務:“周師妹帶人收斂我們姐妹的……清理穀口,設障!張、李二妹,將那陳尚翎……抬進莊內柴房,嚴加看守,彆讓他死了!其餘人,收斂兵刃,照顧傷者,隨我與韓少俠入莊!”
命令簡潔有力。林秋雁鄭重點頭,立刻開始行動。
一入峪口,光線似乎都柔和了幾分。沿著青石板鋪就的蜿蜒小徑向前,行不過百餘步,眼前驟然開闊,如同揭開了天地的麵紗!隻見兩側山崖壁立千仞,峭壁上偶有老鬆虯勁頑強地紮根石縫,更顯峽穀幽深。而在這雄峻山崖的懷抱中,卻是一片溫潤如碧玉盆地的巨大山穀。穀中,是望不到儘頭的桃樹之海!
韓沐駐足,抬頭望向山穀最深處。那裡,數排依山勢而建的樓閣屋舍,層層疊疊。全由古樸結實的原木、青竹構築,屋頂覆蓋著厚厚的茅草,顯得清雅幽靜,風骨內蘊,與這滿穀桃花渾然一體。飛簷翹角從花樹間探出,簷下似乎還懸掛著細小的銅鈴。那裡,便是傳承百年的武林聖地之一——桃花劍莊。
“少俠,請!”
黃秋雁再次做了個肅客的手勢,聲音依然恭敬,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