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劍 第173章 危途接引
夜色如墨，山風凜冽。
秦瑤攙扶著幾乎虛脫的韓沐，沿著陡峭的山崖小徑艱難下行。腳下碎石鬆動，稍有不慎便會墜入深淵。韓沐肩頭的傷口在劇烈運動後再次崩裂，鮮血浸透包紮，每走一步都牽扯著撕心裂肺的劇痛，全憑一股拿到解藥的意念強撐。
懷中那個盛放著“清心玉蓮”的玉盒，冰涼而沉重，是希望，也是催命符。星隕閣絕不會放任他們帶著如此重要的東西逃離，追兵隨時可能從任何方向出現。
“堅持住，山下應有接應。”秦瑤聲音低沉卻堅定，她一邊警惕地環顧四周黑暗中的嶙峋怪石，一邊將大半內力渡給韓沐，支撐他前行。她的內力消耗亦巨，連番惡戰、強行運功，此刻已是強弩之末，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
下到山腰，前方出現一條荒廢已久的古道，蜿蜒通向更深的山穀。
根據那精悍漢子模糊的指示，接應點應在三裡外的一處廢棄山神廟。
兩人不敢停留，沿著古道疾行。夜色是最好的掩護，但也隱藏著無儘的殺機。沿途寂靜得可怕，連蟲鳴聲都聽不到，隻有風聲呼嘯，更添幾分詭異。
行約一裡，路過一片亂石坡時，異變陡生！
“咻！咻咻！”
數支弩箭毫無征兆地從側方的密林中激射而出，直取二人要害！箭簇破空之聲尖利刺耳！
“有埋伏！”秦瑤反應快如鬼魅，流雲袖瞬間揮出，捲起地上幾塊碎石迎向箭矢！同時拉著韓沐向一塊巨岩後撲去！
“叮叮當當！”碎石與箭矢碰撞，火星四濺，大部分箭矢被擋下，但仍有一支擦著韓沐的肋下飛過，帶起一溜血花！
“呃！”韓沐悶哼一聲，傷口再添新創。
埋伏者不止一人！腳步聲從四麵八方響起，黑影幢幢，至少七八名身著夜行衣的殺手從林中竄出，手中兵刃寒光閃閃，呈合圍之勢逼近！這些人動作矯健，配合默契，顯然是星隕閣派出的精銳追殺小隊！
“秦姑娘……彆管我了……”韓沐麵色慘白，氣息微弱，深知自己已是累贅。
“閉嘴！”秦瑤厲聲打斷，眼神冰冷掃過逼近的殺手。她將韓沐護在身後，流雲袖垂於身側，內力暗自催穀至極限。雖已是強弩之末，但氣勢不減反增，如同瀕危的母豹，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凶悍之氣。
殺手們顯然知道她的厲害，並未立刻強攻，而是緩緩縮小包圍圈，尋找一擊必殺的機會。
就在劍拔弩張之際——
“嗚——！”
一聲低沉悠長的號角聲，突然從山穀深處傳來！聲音蒼涼古樸，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打破了肅殺的氣氛。
圍攻的殺手們動作一滯，互相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不定。
緊接著，古道另一端，傳來急促而整齊的馬蹄聲！蹄聲如雷，由遠及近，速度極快！隱約可見火把的光影搖曳！
“是巡山鐵衛！快撤！”殺手頭領低喝一聲，毫不猶豫，打了個手勢，所有黑衣人如同鬼魅般迅速退入林中，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變故發生得太快，秦瑤和韓沐皆是一怔。巡山鐵衛？是敵是友？
馬蹄聲已至近前，火光映照下，可見來者約十餘人，皆身著製式皮甲，腰佩長刀，背負強弓，為首者是一名麵容冷峻、眼神銳利的中年將領。他們勒住戰馬，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現場和狼狽的秦瑤二人。
“爾等何人？為何深夜在此械鬥？”中年將領沉聲喝問，語氣威嚴。
秦瑤心念電轉，星隕閣勢力龐大，與地方官府、駐軍關係錯綜複雜，難以判斷這些“巡山鐵衛”的真實立場。她不敢暴露身份，抱拳道：“回將軍，我兄妹二人途經此地，遭遇山匪劫殺，幸得將軍到來，驚走匪徒，感激不儘！”她語氣惶恐，扮演著受驚的普通路人。
將領目光如炬，在秦瑤染血的衣袖和韓沐慘白的臉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箭矢和打鬥痕跡，冷哼一聲：“山匪？哼，怕是沒那麼簡單！此地臨近禁地，閒雜人等不得擅入！爾等隨我回營寨接受盤查！”
他手一揮，幾名軍士便欲上前拿人。
情況危急！若被帶走，身份必然暴露！
秦瑤暗中握緊了袖中暗器，準備拚死一搏。
就在這時，隊伍末尾一名看似普通軍士模樣的人，突然策馬靠近將領，低聲耳語了幾句，同時看似無意地亮了一下腰間一枚不起眼的木牌。
將領臉色微變，深深看了秦瑤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之色。他沉吟片刻，突然改口道：“罷了！看爾等也是受害之人，傷勢不輕。速速離開此地，不得再逗留！若再被遇見，嚴懲不貸！”說完，竟不再理會二人，調轉馬頭，喝道：“走！繼續巡邏！”
馬蹄聲再起，隊伍如來時一般迅速離去，消失在夜色中。
再次化險為夷！
那軍士的耳語和木牌，顯然是某種暗中相助的訊號！是“主上”的安排？還是另有其人？
秦瑤無暇細想，扶起韓沐：“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兩人不敢耽擱，忍著傷痛，沿著古道繼續向山穀深處的廢棄山神廟奔去。剛才的埋伏和鐵衛的出現，都說明他們仍在星隕閣的天羅地網之中。
終於，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兩人看到了那座佇立在荒草中的破敗山神廟。
廟門半塌，院牆傾頹，在慘淡的月光下如同巨獸的殘骸。
按照約定，接應點就在廟中。
秦瑤沒有立刻進入，而是謹慎地繞著廟宇觀察了一圈，確認並無埋伏後，才攙著韓沐，踏入了雜草叢生的廟院。
廟內蛛網密佈，神像坍塌，一片破敗。空氣中彌漫著塵土和黴味。
在神龕後的陰影裡，靜靜地停著一輛毫不起眼、蒙著灰布的馬車。車轅上坐著一名頭戴鬥笠、看不清麵容的車夫，彷彿已等候多時。
車夫見二人進來，抬了抬鬥笠，露出一張飽經風霜、麵無表情的臉，沙啞道：“上車。”
沒有多餘的話，直接指向馬車。
秦瑤與韓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疲憊與決絕。到了這一步，已無退路可選。
秦瑤率先掀開車簾，車廂內狹小簡陋，但鋪著乾草，還算乾淨。她將韓沐扶上車，自己隨後踏入。
車夫一揮馬鞭，馬車緩緩啟動，駛出破廟，碾著碎石路，消失在黎明前的濃重黑暗之中。
車廂顛簸，前途未卜。
懷中的玉蓮是救命的希望，但馬車將駛向何方？接應者是友是敵？星隕閣的追殺是否會接踵而至？所有的答案，都隱藏在前方未知的路上。
短暫的喘息之後，是更漫長、更凶險的逃亡。而韓沐的傷勢，已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