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劍 第185章 危局新約
蓮心洞內彆有洞天。
入口雖狹窄，內裡卻極為開闊，穹頂高懸，嵌著無數發出柔和白光的奇異螢石，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白晝。空氣溫暖乾燥，流通順暢，絲毫沒有地下洞穴的沉悶感。洞壁顯然經過精心修鑿，光滑平整，甚至還雕刻著一些古樸的蓮花、雲紋圖案，與之前在石洞中所見風格一脈相承，更添幾分神秘莊嚴。
洞內陳設簡潔卻實用，石桌石凳排列有序，角落堆放著充足的糧袋和清水桶，甚至還有幾個冒著熱氣的藥爐，散發著安神定驚的藥香。十幾名衣著統一、神色精悍的護衛無聲地立於各處要道，目光銳利，紀律嚴明，顯然訓練有素。
這番景象，讓一路曆經沼澤死裡逃生的桃花峪眾人恍如隔世，但心中警惕卻不減反增。對方準備得越充分，所圖必然越大。
黃秋雁作為首領，強壓下心中波瀾，對迎上來的一名頭目模樣的漢子抱拳道：“多謝貴上援手，不知尊上何時現身？”
那頭目神色恭敬卻疏離，回禮道：“黃穀主客氣，主上片刻即到。諸位遠來勞頓，可先在此稍作歇息，處理傷勢。”他指了指一旁的藥爐和物資，“若有需要，儘管吩咐。”
話音剛落，便有幾名看似醫者模樣的人上前，欲為傷者診治。黃秋雁示意沐成風和陳景天安排弟子們有序休整，但韓沐和翟月清依舊由馬映雪、林星月和秦瑤親自照料，婉拒了對方醫者的靠近。在這完全陌生的環境裡，他們不敢有絲毫大意。
秦瑤將韓沐安置在一張石凳上，馬映雪立刻為他檢查傷口，重新上藥包紮。林星月則守在翟月清擔架旁，寸步不離。秦瑤自己則看似隨意地踱步，實則將洞內佈局、守衛分佈、通風暗道等細節一一記在心中。她發現，洞壁上的蓮花雕刻，似乎暗合某種陣法方位，而這洞內的溫暖乾燥，也非天然形成，似乎地下埋有導熱之物。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洞內一側看似天然的石壁，忽然發出低沉的“軋軋”聲，緩緩向一側滑開，露出一條燈火通明的甬道。
甬道儘頭，一道身影緩步而出。
來人依舊是一身深紫色錦袍，銀發梳理得一絲不苟，麵容清臒，目光深邃平靜，正是之前在星隕閣地下石廳中見過的那位“主上”！隻是此刻，他臉上少了幾分當時的莫測高深，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疲憊？
他身後，跟著兩名老者，一人身材高瘦，麵色蠟黃，眼神陰鷙，手持一根烏木杖；另一人則矮胖圓潤，滿麵紅光，嘴角帶笑，卻給人一種笑裡藏刀之感。這兩人氣息沉凝，顯然皆是絕頂高手。
“主上”目光掃過洞內眾人，在黃秋雁、沐成風、陳景天臉上稍作停留，最後落在了秦瑤和韓沐身上，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
“諸位，彆來無恙。”他聲音平和，卻自帶威嚴，在洞內清晰回蕩，“一路辛苦。能安然抵達這‘蓮心洞’，足見諸位非凡。”
黃秋雁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尊上屢次相助，桃花峪感激不儘。隻是，尊下如此大費周章，將我等引至此地，不知究竟意欲何為？還請明示。”
“主上”微微一笑，並未直接回答，而是踱步走到洞中央，仰頭看著穹頂的螢石，緩緩道：“此地，曾是‘蓮華宗’的一處秘壇。蓮華宗，諸位可曾聽聞？”
蓮華宗？黃秋雁與沐成風等人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驚疑。蓮華宗是數百年前一個極其神秘的醫道宗門，據說醫術通神，尤擅解毒療傷，但早已湮滅於曆史長河，隻留下些許傳說。
“略有耳聞。”黃秋雁謹慎答道。
“蓮華宗覆滅已久，但其遺澤猶存。”“主上”轉過身，目光銳利地看向秦瑤，“譬如，‘清心玉蓮’的培育之法，便源自蓮華宗。而星隕閣如今煉製的諸多奇毒，其根基，亦有不少是竊取自蓮華宗殘卷。”
他頓了頓，語氣轉冷：“星隕閣倒行逆施，以毒術禍亂江湖，其閣主殷獨峰更是野心勃勃，欲以邪法稱尊。老夫暗中籌謀多年，便是要扳倒星隕閣，肅清江湖。”
“所以，尊上尋找《星隕秘典》殘卷，是為了找到對付星隕閣的方法？”秦瑤突然開口，直接點破核心。
“主上”深深看了秦瑤一眼，頷首道：“秦姑娘聰慧。《星隕秘典》不僅記載了星隕閣最高深的毒功邪法，更隱藏著殷獨峰功法的致命弱點，以及……蓮華宗部分失傳秘術的線索。得此殘卷，方能對症下藥，給予星隕閣致命一擊。”
他看向黃秋雁：“引諸位前來，一是此地相對安全，可暫避星隕閣鋒芒；二來，也是想與桃花峪，做一筆真正的交易。”
“交易？”沐成風眉頭緊鎖。
“不錯。”“主上”道，“老夫可助桃花峪徹底化解此次危機，並提供蓮華宗秘傳藥方，助翟姑娘和韓少俠徹底康複，甚至功力更勝往昔。而條件便是……”
他目光再次轉向秦瑤，一字一句道：“請秦姑娘與韓少俠，再助老夫一臂之力，前往星隕閣總壇‘隕星山’，取回《星隕秘典》的最後一卷，也是最為關鍵的一卷——‘核心篇’。”
再入虎穴！而且是星隕閣防守最嚴密的總壇！
洞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這大膽而瘋狂的計劃震驚了。
韓沐掙紮著站起，雖然虛弱，眼神卻毫不退縮：“若能鏟除星隕閣，替天行道，韓沐萬死不辭！但月清她……”
“翟姑孃的傷勢，老夫可立誓治癒。”“主上”打斷他，語氣篤定，“蓮華宗秘術，絕非星隕閣毒功可比。至於安危，”他看向秦瑤，“秦姑孃的智謀武功，韓少俠的堅韌毅力，老夫已親眼見證。況且，此次行動，老夫會派出最強人手配合，並提供詳儘情報和內應支援，絕非讓你們孤身犯險。”
秦瑤沉默不語，心中飛速權衡。對方所言，聽起來合情合理，鏟除星隕閣也確實符合江湖道義。但這一切是否太“完美”了？對方真正的目的，真的隻是為民除害嗎？那蓮華宗遺跡、《星隕秘典》背後，是否還隱藏著更深的秘密？
黃秋雁、沐成風等人也麵色凝重。這交易誘惑極大，但風險更是無法估量。將秦瑤和韓沐再次推向最危險的境地，他們於心何忍？可若不依仗此人，桃花峪又如何應對星隕閣接下來的瘋狂報複？
“此事關係重大，我等需商議片刻。”黃秋雁沉聲道。
“自然。”“主上”似乎早有預料，微微頷首，“老夫靜候佳音。洞內物資諸位可隨意取用，若有決定，隨時告知洞口護衛即可。”說完，他便帶著兩名老者，轉身走回了那條甬道，石壁再次合攏。
洞內，隻剩下桃花峪眾人，以及沉重的、關乎未來命運的抉擇。
秦瑤走到窗邊（洞口設有類似窗格的結構，可望向外麵的石林），望著遠處依舊彌漫的霧氣。韓沐在她身邊坐下，低聲道：“秦姑娘，你覺得……可信嗎？”
秦瑤沒有回頭，隻是淡淡道：“真假參半。但他有兩點沒說錯：星隕閣不除，江湖永無寧日；而我們，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她轉過身，目光掃過疲憊而堅定的同門，掃過昏迷的翟月清，最後落在韓沐臉上。
“或許，這不僅僅是交易，更是一場……不得不參與的賭局。”
賭注，是眾人的性命，是桃花峪的未來，或許，還有整個江湖的格局。
蓮心洞內，寂靜無聲，唯有抉擇的重量，壓在每個人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