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劍 第194章 死地微光
石龕內一片死寂，唯有彼此壓抑到極致的呼吸聲和心臟狂跳的悶響。
秦瑤與韓沐緊貼冰冷潮濕的石壁，將身體儘可能縮排最深的陰影裡，連睫毛都不敢顫動一下。縫隙外，雜遝的腳步聲、兵甲碰撞聲和守衛粗魯的呼喝聲越來越近，火把的光暈在甬道石壁上劇烈晃動，將扭曲的人影投射進來，忽明忽暗。
“仔細搜！每個裂縫、每個凹洞都不能放過！”一個粗啞的聲音厲聲命令道，“閘門無故落下，絕非風雨所致！定有宵小潛入！”
沉重的腳步聲在石龕外來回逡巡，火把的光線幾次掃過裂縫入口，灼熱的氣息幾乎能感受到。秦瑤的手緊緊按在劍柄上，指尖因用力而發白，全身肌肉緊繃，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韓沐則屏住呼吸，強忍著傷口被擠壓帶來的劇痛，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
一滴汗珠，悄無聲息地滴落在腳下的塵埃裡。
時間彷彿凝固了。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長。秦瑤能清晰地聽到外麵守衛粗重的喘息聲，甚至能聞到他們身上散發的汗臭和金屬鏽蝕的氣息。
“頭兒，這邊有個裂縫！”一個守衛的聲音在咫尺之外響起！
秦瑤和韓沐的心猛地一沉！完了！
火把的光線聚焦在裂縫入口，一股熱浪湧了進來。一張滿是橫肉的臉湊近裂縫，朝裡麵張望。黑暗中，秦瑤甚至能看清對方臉上猙獰的疤痕和渾濁眼珠裡的凶光。
千鈞一發！
就在那守衛即將發現他們的瞬間——
“轟隆隆——！！！”
一聲沉悶卻巨大的轟鳴，突然從甬道深處傳來！整個地麵都微微震顫了一下！緊接著，是一陣尖銳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彷彿有什麼沉重的機關被啟動！
“怎麼回事？！”
“是‘血池’方向！快！過去看看！”
外麵的守衛頓時一陣騷亂，注意力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異響吸引。
“媽的，肯定是那些試驗體又暴動了！快走！”那名湊在裂縫口的守衛也顧不上細查，罵罵咧咧地直起身，跟著其他人匆匆朝著轟鳴聲傳來的方向跑去。
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喝聲迅速遠去，火把的光暈也隨之消失，甬道重新陷入了那片幽綠而死寂的昏暗之中。
險之又險！
秦瑤和韓沐緊繃的神經驟然一鬆，幾乎虛脫。韓沐更是悶哼一聲，傷口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
“剛才那聲響……”韓沐喘息著，聲音虛弱不堪。
秦瑤目光銳利地望向轟鳴聲消失的方向，眼神凝重：“是深處傳來的……似乎發生了變故。這或許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騷亂一起，守衛的注意力被吸引，巡邏必然出現空檔。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裂縫，確認甬道兩端再無動靜後，才攙扶著韓沐出來。
“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裡，趁亂尋找藏身之處或出路。”秦瑤低聲道，目光快速掃過四周。她的視線落在剛才守衛搜查時火把照亮過的石壁，忽然定格在某處——就在裂縫上方不遠，一塊看似普通的岩石表麵，似乎刻著一個極其模糊、幾乎與苔蘚融為一體的圖案！
那圖案……似乎是一朵簡化的蓮花！與蓮心洞中所見，以及“主上”令牌上的印記，極為相似！
秦瑤心中一動，上前仔細辨認。沒錯！雖然年代久遠，刻痕淺淡，但那獨特的蓮瓣形狀，絕不會錯！
“這裡怎麼會有蓮華宗的印記？”韓沐也看到了，虛弱的聲音中帶著驚訝。
秦瑤伸手撫過那模糊的刻痕，指尖傳來冰冷的觸感。“這條甬道，恐怕比我們想象的更有來曆。它可能並非星隕閣所建，而是……更早的存在。”
一個大膽的猜想在她心中形成：星隕閣的總壇，或許正是建立在一處蓮華宗遺跡之上！所以“主上”才會對此地如此瞭解！
這個發現，讓眼前的絕境似乎透出了一絲難以捉摸的微光。
“走這邊！”秦瑤當機立斷，選擇了與騷亂傳來方向相反的一條岔路。這條甬道更加狹窄低矮，空氣流通更差，那股甜腥味也淡了許多，似乎少有人至。
兩人攙扶著，在昏暗的甬道中艱難前行。韓沐的傷勢越來越重，腳步虛浮，大半重量都壓在秦瑤身上。秦瑤能感覺到他身體的滾燙和微微的顫抖，心知必須儘快找到安全之地為他療傷，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在曲折的甬道中穿行了約一炷香的時間，前方隱約傳來微弱的水滴聲，空氣也濕潤了不少。
拐過一個彎，眼前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天然形成的石穴。石穴一角，有水滴從頂壁裂縫滲出，在下方的石窪中積了一小潭清水。最重要的是，這裡沒有任何人工開鑿的痕跡，位置隱蔽，似乎是一處被遺忘的角落。
“就在這裡暫避！”秦瑤將韓沐扶到石穴最內側乾燥處坐下。她迅速檢查了四周，確認沒有其他出口和危險，然後用碎石塊巧妙地遮掩了入口。
“我先幫你穩住傷勢。”秦瑤不容置疑地說道，取出傷藥和清水。此刻，韓沐已近乎昏迷，臉色灰敗，呼吸急促。
秦瑤定下心神，運指如飛，連點韓沐胸前幾處大穴，暫時封住傷口周圍的血脈，減緩流血。然後小心地解開被血浸透的繃帶，清洗傷口，敷上藥粉。她的動作精準而迅速，眼神專注，彷彿外界的一切危險都被隔絕在外。
處理完傷口，她又取出水囊，小心地喂韓沐喝下幾口清水，並渡入一絲溫和的內力，助他化開藥力，護住心脈。
做完這一切，秦瑤才稍稍鬆了口氣，靠坐在石壁旁，警惕地傾聽著外麵的動靜。石穴內，隻剩下水滴落入石窪的“滴答”聲，和韓沐逐漸平穩下來的呼吸聲。
暫時的安全，並未帶來絲毫輕鬆。
深處的騷亂因何而起？那條刻有蓮印的甬道通向何方？星隕閣與蓮華宗的遺跡究竟有何關聯？而韓沐的重傷，又該如何在這龍潭虎穴中救治？
一個個謎團和危機，如同外麵無儘的黑暗，籠罩著這方小小的石穴。秦瑤知道，這短暫的喘息，是為了迎接接下來更嚴峻的挑戰。她必須儘快恢複體力，並想辦法弄清這裡的秘密，才能找到一線生機。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條來時的幽深甬道上，眼神銳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