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劍 第220章 探幽
接下來的幾日，聽雨軒內看似風平浪靜。
韓沐等人謹言慎行，白日裡或是在院中演練些粗淺功夫，或是閱讀星隕閣送來的雜書，儼然一副安心靜養、逐步適應新環境的模樣。韓沐甚至偶爾會向看守的灰衣弟子請教一些無關痛癢的星隕閣規矩，姿態放得極低。暗地裡，五人則抓緊一切時間運功療傷，恢複實力。秦瑤的傷勢在韓沐持續以《引氣訣》輔助疏導和珍貴藥物調理下，好轉速度加快，已能下床緩步行走。
那張絲絹地圖被韓沐和秦瑤反複研究。地圖繪製得極為簡略，隻有大致的地形輪廓和幾個標記點，中心是一個代表水潭的圓圈，旁註“幽月”二字。地圖邊緣，用更細的筆跡勾勒出幾條蜿蜒的、似乎是地下水流或通道的線條，其中一條的末端，隱約指向地圖一角標記的一個小點，旁註“祀壇”二字。
“宗祀之地，幽月深潭……”
秦瑤指尖輕點地圖中心的潭水標記，低聲道，“結合這地圖邊緣的通道和‘祀壇’標記來看，這‘幽月深潭’很可能並非地麵上的水潭，而是位於鳴劍山地下某處的隱秘水域，其深處或側畔，便是蓮華宗昔日的祭祀之地。”
韓沐點頭表示同意：“‘星隕之下，蓮華不滅’……這句暗語，或許正是指蓮華宗的秘密祭祀之地，就隱藏在星隕閣的下方。而這地圖上標示的通道，可能就是通往那裡的路徑。”
然而，如何找到這地圖所指示的入口，纔是最大的難題。鳴劍山占地極廣，殿宇重重，戒備森嚴，他們活動範圍有限，盲目查探無異於自投羅網。
轉機出現在三天後。
這日傍晚，那名曾傳話讓韓沐去藏書樓的年輕灰衣弟子又來送飯。他放下食盒，並未立刻離開，而是借著收拾碗筷的間隙，以極低的聲音快速說道：“韓師兄，後山‘洗劍池’每逢朔月之夜，池水會降三分，池底東南角有異響，據說與閣中舊事有關……弟子隻是偶然聽聞，師兄姑妄聽之。”
說完，不等韓沐反應，便匆匆離去。
韓沐心中一震！朔月之夜？不就是明晚？洗劍池？他迅速回想星隕閣的大致佈局，洗劍池位於內堂後山，是一處天然泉眼形成的池塘，據說池水冰冷，常用於淬煉兵刃，並非禁地，但也少有人至。這弟子為何特意告知此事？是殷獨峰的又一次試探？還是……暗中相助？
他將此事告知眾人。秦瑤沉吟道：“朔月之夜，陰氣最盛，若真與地下水流有關，水位變化或有跡可循。洗劍池……若地圖所指的入口與水有關，此處確有可疑。但這訊息來源不明，風險極大。”
“是陷阱，還是機會，總要試過才知。”
韓沐目光堅定，“我們不能一直困守在此。明晚，我獨自去探一探。”
“不行，太危險了！”
馬映雪立刻反對。
“要去一起去！”
林星月也道。
秦瑤看著韓沐：“至少讓我同去，我對氣機感應敏銳，或能有所助益。”
韓沐搖頭：“人多目標大，容易暴露。我輕功尚可，又有《引氣訣》傍身，善於隱匿氣息，獨自行動反而靈活。你們留在院中，若有事也可照應。”
他看向秦瑤，“況且你傷勢未愈，不宜妄動。”
最終，眾人拗不過韓沐，隻得同意，但約定以三聲夜梟鳴叫為號，若韓沐天亮未歸或發出求救訊號，他們便要想辦法製造混亂，甚至不惜強行突圍。
翌日，朔月。
夜空無月，唯有繁星點點，夜色深沉。
韓沐換上一身深色夜行衣，將狀態調整至最佳。子時剛過，他悄無聲息地翻出聽雨軒後院牆，如一片落葉般融入黑暗之中。他全力運轉《引氣訣》，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同時感知著周圍的一切動靜。星隕閣內堂夜間巡邏果然森嚴，明哨暗卡交錯，但韓沐憑借過人的身法和敏銳的靈覺，總能提前感知並巧妙避開。
一路有驚無險，韓沐來到了後山洗劍池。池水在星光下泛著幽幽冷光，四周寂靜無人。他伏在草叢中，耐心等待。
果然，接近醜時，池水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下降，約莫兩刻鐘後，水位下降了近三尺，露出了部分潮濕的池壁和池底卵石。
韓沐凝神靜氣，仔細感知。當水位降至最低點時，他隱約聽到池底東南角方向，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彷彿來自地底深處的“咕嚕”聲，像是水流穿過狹窄縫隙的聲音！
就是那裡！韓沐心中一動，正欲悄悄靠近檢視，忽然，他耳廓微動，捕捉到遠處傳來一陣極輕微的衣袂破風聲！有人來了！而且不止一個！速度極快！
韓沐心中一凜，立刻屏息凝神，將身體完全隱入茂密的草叢陰影中，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
片刻後，兩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至洗劍池邊。來人皆身著夜行衣，黑巾蒙麵，但從身形和隱約流露的氣息判斷，武功極高，不在那冷峻青年之下！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另一人略顯瘦削。
兩人在池邊停下，警惕地掃視四周。那高大黑衣人低聲道：“確認無誤，是這裡。朔月子時，水落石現。”
瘦削黑衣人聲音尖細：“時間不多，速速行事。看看這次能否找到入口。”
說罷，兩人竟毫不猶豫，身形一展，如同兩隻大鳥般，徑直投向水位下降後露出的池底東南角！隻見那高大黑衣人在池壁某處用力一按，池底一塊看似與周圍無異的巨石竟悄無聲息地滑開，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兩人迅速鑽入，洞口隨即閉合，從外麵再看不出絲毫痕跡！
韓沐在草叢中看得分明，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這洗劍池下果然有密道！而且，除了他們，竟然還有彆人在打這密道的主意！這兩人是誰？是星隕閣的人？還是外來者？他們的目標是否也是地圖所指的“宗祀之地”？
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有人趟路，風險大減！但同樣，變數也急劇增加！
韓沐隻猶豫了一瞬，便下定決心。機不可失！他深吸一口氣，待那洞口完全閉合後，又耐心等待了片刻，確認再無其他動靜，這才如狸貓般悄無聲息地滑下池底，來到那兩人消失的池壁前。
他憑借過人的記憶和觸感，在冰冷的石壁上仔細摸索，果然在一處不起眼的凹陷處，感覺到一個極其細微的機括按鈕。他用力按下！
“哢噠。”
微不可聞的一聲輕響，那塊巨石再次滑開，露出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一股陰冷潮濕、帶著陳腐氣息的風從洞內湧出。
韓沐不再遲疑，身形一閃，便沒入了黑暗之中。身後，洞口無聲閉合。
洞內是一條傾斜向下的石階，潮濕滑膩，光線昏暗，隻有洞壁偶爾鑲嵌的、發出微弱磷光的石頭提供些許照明。
韓沐將《引氣訣》運轉到極致，耳聽八方，小心翼翼地向下潛行。他能聽到前方極遠處傳來那兩名黑衣人極其輕微的腳步聲，顯然對方也在隱匿行蹤。
這條密道似乎年代久遠，石壁布滿青苔，空氣流通不暢。韓沐注意到，通道的走勢和大致方向，竟與絲絹地圖上那條標注“祀壇”的蜿蜒線條有幾分吻合！
跟蹤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隱約傳來水流聲，並且出現了岔路。那兩名黑衣人在岔路口略微停頓，似乎商議了一下，選擇了左邊那條路。
韓沐正欲跟上，心中忽然一動，他仔細感知了一下兩條通道的氣息。左邊通道氣息略顯渾濁，有那兩名黑衣人留下的微弱痕跡；而右邊通道，雖然更加幽深黑暗，卻隱隱傳來一絲極淡的、若有若無的……蓮花清香？
這香氣極其微弱，若非韓沐修煉《引氣訣》後靈覺遠超常人，根本無從察覺。這香氣……與秦瑤身上偶爾流露的、源自《引氣訣》的清新氣息有幾分相似，但更加古老、純粹！
是跟隨那兩名黑衣人，還是循著這奇異的蓮花香氣？韓沐麵臨抉擇。
他看了一眼左邊通道，那兩名黑衣人目的不明，跟蹤他們或許能更快找到核心區域，但也極易暴露。而右邊通道的蓮花香氣，似乎與蓮華宗關聯更緊，或許纔是地圖真正指引的方向！
賭一把！
韓沐心念電轉，瞬間做出了決定。他身形一轉，悄無聲息地掠入了右邊那條黑暗的通道，將感知提升到極限，追尋著那絲若有若無的蓮花香氣，向著更深的黑暗潛行而去。
他不知道這條路通向何方，是生路，還是絕路？但直覺告訴他，這縷蓮香，或許纔是揭開星隕閣與蓮華宗秘密的關鍵鑰匙。
地下探險，正式開始。而星隕閣的巨大秘密，也即將在他麵前，揭開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