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劍 第47章 奔潰的馬撼山

    馬撼山如同掙脫了所有枷鎖的怒獅，每一步踏下都震得青石板嗡嗡作響，帶著焚儘八荒的決絕殺意，直撲石樓深處那燈火最盛、守衛森嚴的“聽雪小築”！韓沐緊隨其後，身影如鬼魅般融入黑暗，手中緊攥著那枚碎裂的桃花玉佩殘片，冰冷的棱角刺入掌心，帶來一絲清醒的痛楚。

“聽雪小築”位於石樓後方一處相對僻靜的庭院。院門緊閉，兩名身著玄色勁裝、氣息沉穩的護衛如同鐵塔般佇立。他們看到馬撼山殺氣騰騰而來，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驚愕，卻不敢阻攔，慌忙躬身行禮：“大當家！”

馬撼山看也不看他們，一腳踹開沉重的院門！

砰——！

門扇撞在牆上，發出巨響！

院內小樓燈火通明。樓前栽著幾株耐寒的梅樹，枝頭已見點點花苞。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清冷的梅香，與院外濃重的血腥氣格格不入。

馬撼山魁梧的身影帶著一股血腥的煞氣闖入這方淨土！他剛要開口呼喊，聲音卻卡在喉嚨裡！

“爹？！”

一個清脆如冰玉相擊、帶著幾分驚惶和不解的聲音響起。

隻見小樓門廊下，一個纖細的身影正站在那裡。

白衣勝雪。

青絲如瀑。

她約莫二十一二歲的年紀，身姿窈窕，亭亭玉立。一張臉如同精雕細琢的玉璧，肌膚勝雪，眉目如畫。那雙眼睛，清澈得如同雪山之巔最純淨的湖水，此刻卻因為父親的突然闖入和那滿身的血腥煞氣而充滿了驚疑和不安。她的美，如同這庭院中悄然綻放的寒梅，清冷、孤高、不染塵埃，卻又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脆弱感。

正是馬撼山的掌上明珠——馬映雪！

看到女兒，那滔天的怒火和殺意如同被冰雪澆灌，瞬間凝固！他魁梧的身軀猛地一僵！布滿血絲的雙眼中，翻湧起極其複雜的情緒——刻骨的仇恨、滔天的怒火、被背叛的痛楚、對亡妻的追思……最終，都化作了眼前這張清麗絕倫、如同柳飛絮年輕時的臉龐所帶來的……一種近乎窒息的、深入骨髓的……憐愛與不捨！

他張了張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想告訴女兒真相！告訴她母親是誰！告訴她母親是現在如何！告訴她那個她一直敬重的“二叔”是如何的豺狼心腸！告訴她這隴平鏢局早已汙穢不堪！告訴她……他要為她母親報仇！要為她……殺出一條血路！

但他……說不出口！

那血淋淋的真相！那殘酷的現實！如同最鋒利的刀子！他如何忍心……親手刺向女兒那純淨無瑕的心？！

就在馬撼山心神劇震、痛苦掙紮的瞬間！

一隻冰冷的手掌，無聲無息地搭在了他微微顫抖的手臂上！

是韓沐！

他不知何時已悄然上前一步，攔在了馬撼山嶽身前！那雙深不見底、如同玄冰地獄的眼眸，平靜地迎上龍撼嶽那雙充滿了血絲、痛苦和掙紮的眼睛！微微搖了搖頭！

那眼神冰冷、銳利，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清醒和……不容置疑的決斷！

現在！不是傾瀉仇恨、撕裂真相的時候！

女兒……承受不起！

馬撼山渾身劇震！如同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他猛地清醒過來！看著女兒那雙清澈、帶著驚惶和不解的眼眸……他隻覺得心口如同被萬箭穿心！痛得無法呼吸！

他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和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吼！深吸一口氣，那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女兒，聲音因為強行壓抑而變得極其沙啞、低沉，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映雪……”

馬映雪看著父親那從未有過的、如同受傷猛獸般的眼神，心中更加不安：“爹……您……您怎麼了？外麵……外麵發生了什麼？您……您受傷了？！”

她看到了父親衣襟上的血跡，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下意識地就要上前。

“彆過來！”馬撼山猛地抬手阻止！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嚴厲！隨即，他的眼神又迅速軟化下來，充滿了無儘的疲憊和……一種近乎絕望的溫柔。他目光越過女兒，投向那燈火通明的小樓深處，彷彿在尋找著什麼支撐，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韓沐身上。

他沉默著。

時間彷彿凝固。

庭院中隻有寒風拂過梅枝的嗚咽。

馬撼山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著，彷彿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極其慘烈的內心搏殺！他時而看向女兒那純淨無瑕的臉龐，時而看向韓沐那雙冰冷卻蘊含著力量的眸子，時而望向石樓深處那象征著無儘黑暗和背叛的方向……

足足過了半盞茶的功夫！

馬撼山眼中那翻江倒海的情緒風暴，終於漸漸平息！化作一片死寂的、如同深淵般的……決絕！

他緩緩轉過頭，目光重新落在女兒身上。那眼神，不再有掙紮，不再有痛苦，隻剩下一種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托付！和……訣彆！

“映雪……馬撼山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彷彿用儘了全身力氣：

“你……跟他走。”

他抬手指向韓沐！那個沉默如磐石、渾身散發著冰冷氣息的年輕人！

“現在！離開這裡！”

馬映雪徹底愣住了！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中充滿了巨大的震驚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