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劍 第69章 試探闖樓
廣場上的氣氛，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詭異。闖入七重樓的人絡繹不絕，但絕大多數都如同石沉大海，很快又被“吐”了出來。
失敗者們的情況大同小異：幾乎人人帶傷，輕重不一。有的內息紊亂，有的精神恍惚，彷彿經曆了極大的恐怖。他們被鳴劍山莊的弟子迅速地帶離廣場。
值得注意的是，鳴劍山莊確實如他們宣稱的那樣，並未對失敗者趕儘殺絕。隻要闖樓者認輸或失去戰鬥力後被“送”出樓外，他們便不再追擊。這種“守規矩”的姿態，反而更襯出七重樓本身的冷酷和高效——它就像一台無情的篩選機器，隻按既定規則運轉，反而更令人心悸。
翟正臨與林淵麵色凝重地看著這一切。光靠旁觀，根本無法窺知樓內玄機。翟正臨深吸一口氣，與林淵交換了一個決斷的眼神，隨即目光看似隨意地掃向人群中幾個不起眼的角落，極其輕微地頷首示意。
下一刻，人群中三四道身影驟然動了！他們如同早已蟄伏待命的獵豹，從不同方向悄無聲息地掠出，迅速在簽狀案前寫下代號，隨即毫不猶豫地投入那扇深不見底的玄鐵大門！
這幾人，身法各異，或輕靈，或沉穩，顯然都是翟正臨與林淵暗中安排的好手，旨在用親身經曆，為韓沐探明七重樓虛實！
等待的時間變得格外漫長。廣場上的人群也屏息凝神，都想看看這些明顯更有章法、實力更強的探路者，能帶來什麼樣的訊息。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那扇玄鐵大門再次無聲開啟。
一道身影踉蹌著跌出。正是方纔進去的幾人之一。他臉色蒼白，氣息不穩，左肩衣衫破裂，有一道明顯的劍傷，但眼神依舊清明，並無太多慌亂。
他出來後，並未理會周圍的目光，而是徑直走向翟正臨和林淵所在的方位，彷彿隻是尋常路人路過，卻用極低的聲音，語速飛快地自顧自說道：
“闖了三層。每一層都截然不同。”
“第一層，是三人劍陣，配合默契，攻守一體，考驗基礎與應變。”
“第二層，是兩人合擊之術，詭譎刁鑽，專破常規，考驗眼力與破招速度。”
“第三層，是一獨臂劍客，劍法快狠淩厲，勁力古怪，是個硬茬子，我勉強尋隙破之。”
“第四層……我剛踏入，便覺劍氣森然，殺機四伏，試了幾招，感覺絕非我能抗衡，便立刻認輸……旋即被送出，並未被為難。”
他說完，腳步不停，彷彿隻是停下喘了口氣，便迅速混入人群消失不見。
但這短短幾句話，卻如同重磅炸彈，在韓沐、翟正臨、林淵心中炸開！
前三層是劍陣與高手！第四層開始質變！而且認輸確實可以安全退出！
這情報極其寶貴！至少說明瞭前幾層的模式和難度遞增的規律！
韓沐眼中精光一閃，那股壓抑已久的戰意再次升騰！既然前三層模式已知，他有極大把握快速通過，正好可以節省體力應對後麵更凶險的關卡！
他下意識地向前邁出一步，周身那股冰冷的劍意再次開始凝聚。
然而，就在他準備向翟正臨示意自己要闖樓時——
嗚——！
那扇玄鐵大門，又一次開啟了！
這一次，出來的身影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正是最早闖入、那個代號“劍屠”的枯瘦老者！
他進去時如同鬼魅，出來時卻狼狽不堪！那件灰色布袍變得更加破爛，上麵沾滿了塵土和暗紅色的血漬（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彆人的）。他一條胳膊無力地垂著，顯然已經脫臼或骨折，另一隻握著那柄奇形寬劍的手也在微微顫抖。他乾癟的臉上毫無血色，嘴角還殘留著血沫。
他踉蹌著衝出幾步，穩住身形，猛地回頭，用那雙依舊凶戾卻帶著一絲驚悸的眼睛，死死瞪了那漆黑的七重樓一眼，發出沙啞而充滿不甘的嘶吼：
“好！好一個七重樓！好大的手筆！嘿嘿……咳咳……”
他咳出幾口血沫，不再多言，竟不顧傷勢，身形一晃，如同受傷的禿鷲般，以極快的速度掠出了廣場，轉眼消失在山道之中，竟是連片刻都不願多待！
連這等凶名赫赫的老怪，竟然也隻闖了幾層（看樣子絕不超過五六層）便重傷敗退！這七重樓的恐怖，再次深深烙印在每個人心中！
“沐兒！”
林淵一把按住了韓沐的手臂，力道沉穩，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今日到此為止！情況未明，連‘劍屠’都如此狼狽，不可再貿然行動！”
他目光掃過廣場上越來越多麵露懼色的人群，沉聲道：“我們先回去！待我們派出的其他幾人回來，彙總所有情報，從長計議，明日再做打算！”
翟正臨也重重頷首：“林兄所言極是！賢侄，謀定而後動！不急在這一時！”
韓沐看著“劍屠”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那扇再次閉合、沉默如深淵的玄鐵大門，眼中冰芒閃爍，最終還是強行壓下了立刻闖樓的衝動，緩緩點了點頭。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這個道理他懂。
三人不再停留，悄然退出了人群，朝著鳴泉鎮的方向離去。
而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在廣場最邊緣的角落裡，一個穿著寬大男裝的“小子”，見他們離開，也立刻如同受驚的兔子般，鬼鬼祟祟地擠出人群，朝著另一個方向，一溜煙地跑沒了影。
客棧密室內。
翟月清幾乎是踩著韓沐三人後腳溜回來的！她手忙腳亂地扯掉頭上的布巾，拍打著身上的灰塵，小臉因為奔跑和緊張而紅撲撲的，心臟還在砰砰狂跳。
她剛喘勻氣，正準備溜回自己房間換回女裝，就聽到院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韓沐他們竟然這麼快就回來了！
翟月清嚇得差點跳起來，做賊心虛地連忙躲到廊柱後麵，屏住呼吸。
隻聽韓沐三人簡單交談了幾句，便各自回房，似乎並未察覺異常。
翟月清這才長長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她貓著腰，躡手躡腳地溜回她和林星月、馬映雪的房間。
剛一進門，早就回來、正坐立不安的林星月和馬映雪立刻圍了上來。
“月清！你跑哪去了？嚇死我們了！”
林星月急道。
馬映雪也關切地看著她。
翟月清先是警惕地回頭看了看門外，然後才轉過身，對著兩女，拍了拍胸脯，壓低聲音，臉上帶著一絲後怕又混合著得意的小表情：
“好險好險！還好我機靈，跑得快！”
她繪聲繪色地小聲描述：“你們是沒看到！有一個叫“劍屠”的老家夥，好凶的！進去的時候那麼囂張，出來的時候慘兮兮的，吐血吐得嚇死人！韓大哥他們看樣子今天是不闖了，我就趕緊先溜回來了！差點被他們發現！”
她一邊說，一邊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彷彿完成了一件多麼了不起的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