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戒:剩餘壽命730天 第25章 人間煙火,亦是道場
回到古玩街時,已是春分。老槐樹上冒出嫩綠的新芽,素麵館的夥計正往門口的花盆裡栽新苗,見陳默和蘇清月回來,隔著街就喊:“陳哥!蘇姐!瘋和尚燉了排骨藕湯,就等你們了!”
聽骨軒的門沒鎖,推開門,一股熟悉的灰塵味混著陽光的味道撲麵而來。博古架上的凡骨罐擺得整整齊齊,最上麵那罐“老黃牛”前,多了張新卡片,是瘋和尚的字跡:“今年開春,後山的地翻得格外順,該是老黃牛在幫忙。”
陳默笑著擦掉罐上的薄塵,指尖碰到罐身,傳來一陣溫和的震動——像是老黃牛在打鼻響。
素麵館裡,瘋和尚正係著圍裙在灶台前忙碌,排骨藕湯的香氣漫了滿街。他見陳默進來,往灶膛裡添了塊柴:“早算著你們今天到,湯燉了三個時辰,藕是從秦嶺捎來的,麵藕,吸湯。”
三人圍坐在小院的石桌旁,喝著熱湯,聽瘋和尚講他們走後的趣事:城西的王嬸家丟了隻老貓,最後在聽骨軒的櫃台下找到,正抱著凡骨罐睡覺;博物館的王館長送來麵錦旗,繡著“妙手回春”,被他掛在了素麵館的後廚。
“林野那邊有訊息嗎?”蘇清月喝了口湯,輕聲問。
瘋和尚舀湯的手頓了頓,往灶膛裡又添了塊柴:“石老傳訊,說他拿著假骨甲在隕骨穀發瘋,被護陵陣困在冰窟裡了,守陵人沒殺他,就把他關著,讓他天天對著冰牆反省。”
陳默笑了。這樣的結局,或許比殺了他更好。讓他在無儘的寒冷裡,看著自己追逐一生的力量化為泡影,或許才能真正明白,他失去的遠比得到的多。
日子回到正軌,卻又有些不同。陳默修複舊物時,不再僅僅是修補裂痕,更像是在傾聽故事。有次一個年輕人拿來塊碎掉的玉佩,說是和女友吵架時摔的,玉佩上刻著兩人的名字。
陳默用骨膠粘合時,“骨視”能力看到他們初遇的畫麵:在大學圖書館,男生不小心碰掉了女生的書,兩人蹲下去撿,頭撞在了一起。
“修好了。”他將玉佩遞給年輕人,裂紋處填了金,像道溫柔的疤痕,“有些裂痕,填了金,反而更耐看。”
年輕人愣了愣,紅著臉跑了。後來聽說,他拿著玉佩去道歉,兩人和好了,還來素麵館請了客。
蘇清月把玄老的古籍整理成冊,在聽骨軒開了個小小的“骨事講堂”,每週三下午開課,教街坊鄰居怎麼辨彆帶怨氣的舊物,怎麼用簡單的草木灰和艾草驅散晦氣。來聽課的大多是老太太,手裡捧著針線笸籮,聽得津津有味。
瘋和尚的素麵館推出了“故事麵”,顧客可以把自己的舊物故事寫在紙條上,掛在店裡的“念想樹”上,選中的故事能免費換一碗麵。樹上很快掛滿了紙條,有寫“奶奶的銀鐲子總在雨天發燙”的,有寫“爸爸的舊鋼筆還能寫出字”的,字裡行間都是煙火氣。
入夏時,古玩街來了個陌生的年輕人,背著個舊帆布包,站在聽骨軒門口猶豫了半天,才怯生生地走進來。他從包裡掏出個褪色的布偶,是用舊襪子做的,少了隻眼睛。
“能修嗎?”年輕人的聲音很輕,“是我妹妹做的,她走的時候,就攥著這個。”
陳默接過布偶,指尖傳來淡淡的怨氣,卻更多的是思念。他找出顆黑色的紐扣,縫在布偶的眼眶上,又用紅繩在布偶脖子上係了個小小的平安結——用的是隕骨穀的冰蠶絲。
“好了。”他把布偶遞回去,“它會陪著你。”
年輕人接過布偶,眼淚突然掉了下來:“謝謝……我總覺得她沒走,就躲在哪個角落看著我。”
陳默沒說話,隻是遞給了他一張聽骨軒的名片:“以後要是有解不開的心事,隨時來。”
年輕人走後,蘇清月看著陳默,輕聲說:“玄老說,守陵人的道場,不在昆侖,而在人間。”
陳默抬頭望向窗外,老槐樹上的蟬鳴此起彼伏,素麵館的夥計正和街坊鄰居說笑,陽光透過葉隙灑在地上,晃得人睜不開眼。
他笑了。是啊,這人間煙火,吵吵哄哄,卻又熱熱哄哄,可不就是最好的道場麼。
夜裡關店時,陳默習慣性地摸了摸胸口的骨紋印記,那裡溫溫的,像揣著顆小太陽。幽冥戒安靜地待在手指上,綠光柔和,映著博古架上的凡骨罐,罐身上的卡片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遠處的昆侖,或許還飄著雪;隕骨穀的冰窟裡,林野或許還在對著冰牆發呆。但這些,似乎都離得很遠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明天早起,給博古架上的凡骨罐澆點清水,看看老槐樹的新葉又長了多少,然後去素麵館,喝一碗瘋和尚新熬的綠豆湯。
畢竟,守護這人間煙火,纔是最要緊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