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戒:剩餘壽命730天 第72章 驚蟄聞雷,骨鈴驚春眠
驚蟄這天,天陰得沉甸甸的,像憋著場大雨。古玩街的空氣裡飄著泥土翻湧的腥氣,老槐樹下的菜豆苗一夜之間躥高了半寸,葉片上的絨毛沾著露水,在風裡輕輕搖晃,像剛睡醒的孩子伸懶腰。陳默坐在聽骨軒的門檻上,手裡把玩著串骨鈴——鈴身是用鴿骨磨的,小巧玲瓏,串在隕骨穀的冰蠶絲上,輕輕一晃,發出“叮鈴”的脆響,是從玄老的舊木箱裡翻出來的,鈴舌上刻著個極小的“醒”字。
“素麵館的麵發好了!”瘋和尚舉著個麵團跑過來,麵團在他手裡晃悠,像塊白胖胖的雲彩,“老和尚說,驚蟄要吃發麵,圖個‘大發’的吉利!”他路過老槐樹時,被骨鈴的響聲嚇了一跳,麵團“啪”地掉在地上,滾到菜豆苗旁邊,引得孩子們笑個不停。
蘇清月正用放大鏡看著骨鈴,鈴身的紋路在光線下格外清晰,像一圈圈水波,與之前的骨壺水紋隱隱呼應。“玄老筆記裡說,‘驚蟄骨鈴響,百蟲皆起床’,”她指著鈴舌上的“醒”字,“這鈴鐺不是普通玩意兒,是守陵人用來喚醒地脈陽氣的,鈴聲能順著泥土縫隙往下傳,叫醒藏在地下的生機。”
話音剛落,天邊突然滾過一聲悶雷,震得窗欞嗡嗡作響。緊接著,豆大的雨點砸下來,打在骨鈴上,“叮叮當當”的,與雷聲混在一起,像場自然與老物件的合奏。陳默突然看到泥土裡有東西在動——不是蟲子,是細小的根須,正順著鈴聲的節奏往深處鑽,菜豆苗的葉子也跟著輕輕顫動,像在點頭應和。
“真能叫醒它們!”瘋和尚蹲在地上,瞪圓了眼睛看根須,“那素麵館的蘿卜是不是也該掛串鈴?說不定能長得比我還高!”
張奶奶拄著柺杖過來,手裡拿著個布包,裡麵是些曬乾的艾草。“驚蟄要熏熏屋子,”她把艾草放在炭爐上,青煙嫋嫋升起,混著雨水的濕氣,“我年輕時聽你玄老爺爺說,這骨鈴的聲音能驅邪,其實是讓咱們聞著雷聲、聽著鈴響,彆再犯春困,該乾活了。”
快遞員小張頂著雨跑進來,懷裡抱著個紙盒,是阿木從茶山寄來的,裡麵是串用茶籽殼做的鈴鐺,掛在骨鈴旁邊,風一吹,兩種鈴聲交織,清越又厚重。“老族長說,茶山的茶樹也醒了,讓這兩串鈴對著響,算是給它們打個招呼。”
陳默把兩串鈴鐺一起掛在老槐樹上,骨鈴的脆響混著茶籽鈴的悶響,在雨幕裡傳得很遠。雷聲漸漸密了,雨點砸在樹葉上“嘩啦啦”的,像在給鈴聲伴奏。他突然發現,骨鈴的鈴身內側刻著些符號,是守陵人記錄的“驚蟄時辰”,對應著雷聲響起的時刻,誤差竟不超過一刻鐘。
“是在記天時呢。”蘇清月摸著符號,“守陵人在昆侖守著冰窟,怕是就靠這鈴聲和雷聲,判斷地氣什麼時候回升。”
雨停時,天邊掛起道彩虹,一頭搭在老槐樹上,一頭隱在雲霧裡。骨鈴還在輕輕搖晃,鈴聲裡帶著水汽的清潤,菜豆苗的根須已經紮得更深,葉片也舒展開來,像被洗過的翡翠。
陳默望著彩虹下的鈴鐺,突然明白,所謂驚蟄,不隻是蟲子醒來,是沉睡的希望被雷聲叫醒,是藏著的念想被鈴聲催醒,是每個尋常人心裡的那點勁兒,在雷聲與鈴響裡,慢慢攢起來,準備著往前奔。
他知道,這串骨鈴會年複一年地在驚蟄響起,這菜豆苗會在雷聲裡越長越壯,而那些藏在鈴舌上的“醒”字,藏在根須裡的勁兒,會像這驚蟄的雷,一聲響過一聲,在歲月裡,敲醒每個該醒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