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戒:剩餘壽命730天 第19章 藤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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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脈牆的藤花開得正盛時,陳默發現花瓣的背麵多了些奇怪的印記——不是蟲咬的痕跡,是些細小的紋路,像北境氈布上的刺繡,又像南洋貝殼上的天然花紋,湊在一起,竟與《藤記》藤紙上的字跡隱隱相合。
“是藤印。”蘇清月用指尖蘸了點星花蜜,輕輕塗在印記上,紋路立刻變得清晰,“你看這朵花的印記,像不像阿吉寫的‘歸’字?隻是筆畫裡多了些浪濤的曲線。”
陳默湊近一看,果然,那“歸”字的最後一筆蜿蜒曲折,像條流動的河,河麵上還漂著片光藤葉的虛影。他突然想起阿吉說過,北境的“歸”字在總壇該有新寫法,得帶著南洋的浪和總壇的光。
石敢當正蹲在共脈牆下,用藤脈泥拓印這些花紋。他拓印的手法很特彆,一半用北境的“雪拓法”——先往牆上噴水,再覆上氈布,讓水汽帶著花紋滲進去;一半用南洋的“砂拓法”——往拓紙上撒珊瑚砂,藉著風力讓砂粒嵌進紋路裡。兩種手法拓出來的印,在紙上重疊,竟成了幅小小的雙生藤圖。
“老周托人捎信,說北境的守脈亭想刻塊碑,”石敢當舉起剛拓好的紙,砂粒在陽光下閃著光,“就用這些藤印當碑紋,讓北境的人摸著,就知道總壇的藤還記得他們。”
阿木的濾水器旁,擺上了新燒的陶碗,碗底都印著藤印。“瘋和尚的醫書裡說,藤印能安神,”他往碗裡倒了勺同源水,水麵立刻映出碗底的印記,像朵花在水裡慢慢開,“歸人們用這碗喝水,夢裡都能看見總壇的藤。”
守脈亭的孩子們拿著陶碗,在共脈牆前比誰碗底的藤印更奇特。紮羊角辮的小姑娘舉著自己的碗喊:“我的印裡有光蝶!”眾人湊過去看,果然見碗底的紋路裡,有隻光蝶的虛影在飛,翅膀上還沾著北境的雪粒。
陳默看著這些藤印,突然明白它們不是自然形成的——是藤脈在記錄,把歸人們的念想、《藤記》的故事、三境的特色,都刻進花瓣裡,變成能觸摸的記憶。就像共脈牆最頂端的那朵花,印記是個完整的“家”字,筆畫裡北境的雪、南洋的浪、總壇的光交織在一起,像個溫暖的擁抱。
蘇清月把藤印繡進了“藤脈圖”的空白處,用三種顏色的線——冰絲勾輪廓,珊瑚線填底色,星光線描邊,繡出來的印記在光下會變色,從北境的青白,到南洋的赤紅,最後變成總壇的金黃,“這樣,後來人就算冇見過藤花,也能從圖上摸到藤印的溫度。”
石敢當拓印的藤印越來越多,他把這些拓紙裝訂成冊,取名《藤印集》,放在茶棚的案幾上,供貴人們翻看。北境的牧民摸著印裡的雪紋,會想起家裡的氈房;南洋的漁人看著印裡的浪濤,會念起礁盤上的船;總壇的守脈人對著印裡的光藤,回想起初種藤苗的清晨。
陳默在《藤記》的續頁上寫下:“藤印者,非木石之刻,乃心之痕。三境之念凝於脈,脈之息顯於花,花之紋成於印,是為藤記之證。”寫完,他往紙上蓋了個新拓的“家”字印,硃砂的紅裡混著珊瑚砂的亮,像把所有的藤印都融在了一起。
夕陽西下時,共脈牆的藤花被染成金紅,藤印在暮色裡閃著微光,像無數雙眼睛在眨。陳默站在牆前,看著花瓣上的印記隨風輕輕顫動,突然覺得,這些藤印就是藤網寫給世界的信,信裡冇有華麗的辭藻,隻有北境的雪有多涼、南洋的浪有多暖、總壇的光有多亮,卻能讓每個讀到的人,都在字裡行間找到自己的影子。
藤根的嫩尖從共脈牆的磚縫裡鑽出來,在最下麵的一朵花上,輕輕刻了個新的印記——是個小小的笑臉,嘴角的弧度一半像北境的山,一半像南洋的灣。然後緩緩縮回深處,隻留下道閃著微光的痕跡,像在說:“這印記,送給所有愛笑的人。”
陳默摘下那朵帶笑臉的花,夾進《藤印集》裡。他知道,這些藤印會一直刻下去,刻在花瓣上、陶碗裡、石碑間,刻在每個與藤共生的人心裡,變成比文字更長久的記憶,讓後來人摸著這些印記,就知道這裡曾有過怎樣的溫暖,怎樣的牽掛,怎樣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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