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難欺 第17章 麟德殿大亂鬥
薑頤身形一晃,近乎站立不住,得她近旁的貼身侍女相扶,才堪堪站穩。那侍女是自幼跟隨薑頤,素來疼惜自己姑娘柔善,恨他人僭越的,如今更是氣得橫眉立目,撇撇嘴啟了唇說話。
「太妃說胡話了不成?將陛下交給太後養育乃是先帝聖旨,豈有你說嘴的份?自古兒女教養看得皆是父母的德行,太後與縣主皆是德才兼備的貴女,公子也被夫人教養的謙遜有禮、知恩圖報,對夫人極儘孝順,獨太妃是個滿心怨懟的,也難怪先帝不肯將陛下托付太妃,隻怕,是擔心太妃帶累壞了陛下的緣故吧?」
談及兒子,薑順顯然已沒了方纔的鬥誌,隻是忍不住哭,不再回話。
薑頌聽了小半天,雖未聽得十分明白,卻也覺薑順的怨恨實非空穴來風,自小到大,父親漠視,親母虐待,嫡母苛責,妹妹或是欺辱或是不解其恨,親弟與兒子皆被奪走,如今甚至連個能替她說句話的心腹也無,細算下來,身邊真可算得上是空無一人。
薑頌見薑順哭得不能自已,上前幾步,扶住其後背,目光直盯著那昂著下頜對薑順薑頌藏不住鄙夷的侍女冷言道:「太後還未發話,姑娘倒是口齒伶俐。依我看二姐的心性的確是太好了些,倒叫身邊人都著實威風起來了,連先帝的聖意,都敢隨口揣測。」
薑頤自知婢女失禮,遂使個眼色叫婢女行禮賠罪,將妄測聖意此事輕輕揭了過去。
隻是薑頌此時開口,又叫薑頤把和解的希望放在了薑頌身上,須知這薑頌年少時雖則性子孤僻些,卻並不是個全然聽不進旁人說話的人,那時薑頤叫她學禮讀書,隨著自己一道去詩會宴席,她也肯聽話,裝一個沉靜寡言的閨閣千金出來。
如今薑順難以說動,薑頤便又轉向薑頌勸解道:「四妹年紀尚小,難免言行多有不妥,可她如今已經得了教訓,三妹能否不再計較此事,同宜陽與四妹和解呢?」
薑頌本也不曾與薑穎計較,畢竟一早在易府見到她,便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了,且自己方纔連推帶踩,已叫薑穎吃了不少苦頭,算是扯平了她對自己口出惡言的怨,此刻心中已無什麼氣了。
隻是薑頌決計不能答應薑頤,否則便是將為自己出頭的薑順徹底推到了一個孤立無援的境地裡,就像她在薑家,一直以來的處境一般。
薑頌抬眼上望薑頤,明目含鋒,擲地有聲地答話道:「不能。」
薑頤見薑頌態度強硬,複又勸道:「三妹不肯讓步,倒也無妨,左右是自家人,我再去勸解她,叫她來同你賠罪也是應當的。隻是宜陽,她是皇家公主,先帝的親姐妹,說破天去,也沒有嫂子夥同姐妹去打小姑子的道理,少不得你要委屈一下,同她說幾句軟話,將這事圓過去纔好。」
「左右也無需同宜陽多有交際,你若不喜,往後不再來往便是了,她也並非不依不饒,隻消將此事揭過,也不會再對你如何。」
薑頌仍舊不答,一雙眼睛隻打量著薑順的神色。薑順哭得精疲力儘,本已無意再與薑頤爭辯,可薑頌定定瞧著她,在等她的態度,並不曾像旁人一般,聽得薑頤喚上一句,便忙不迭奔到薑頤身邊,隻留她一人被無情拋下。
三妹需要我。這個念頭,倒叫薑順心裡複又燃一團火一般,鬥誌昂揚起來。
薑順抬手擦拭去麵上淚痕,麵上又恢複了初時那針鋒相對的模樣,冷笑道:「宜陽並非不依不饒?二妹怎麼不記得,十年前的上元燈會,便是宜陽尋了兩個男人將我擄走,欲行奸汙之事毀我清白,若非三妹及時救下我,隻怕我早已受儘淩辱。我不敢同家中人說,隻告訴了你,你也是叫我暫且忍耐,從此不再同宜陽來往即可。」
「那時你我勢弱,沒有辦法,隻能忍耐,我都明白的。可如今,我決不會讓她再欺辱我的妹妹。若宜陽非要個說法,便是將我的命拿去,也休想逼得三妹去給她賠禮道歉!」
薑頤見薑順態度如此強硬,也不再生勸說之心,憤憤道:「我也是白替你們費心了,說來說去,倒儘成了我的不是。那我也不管了,要打要鬨隨你們去,屆時宜陽來討說法,你們這話,就自己同她說去吧。」
無巧不成書,薑頤話音剛落,那廂更衣梳妝完畢的宜陽與薑穎便要回殿內討說法來了,被殿外候著的宮人攔了去路,自然大怒,鬨著一定要進殿要個公道,薑頤也是餘怒未消,當真不管不顧,傳了宜陽與薑穎入內,與薑順薑頌對峙。
「瞧太妃與三姑孃的模樣,想來是仍舊不服氣。可我也不是泥捏的,不能白捱了巴掌。要怎麼樣,還看太妃與三姑孃的意思罷了。」
「並非白挨巴掌,你挨巴掌,是因為你嘴賤。」本是兩方對峙,劍拔弩張,薑頌冷不防說出這麼一句,叫宜陽登時氣紅了臉,直指著薑頌出言斥道:「你說得些什麼粗陋之語?這裡是麟德殿,不是什麼村寨草市!如此言行,太後合該好好將你教訓一番纔是!」
「我不過實話實說,若我該被教訓,那你辱沒他人,更該被教訓。」薑頌冷不防又是一句,左右殿裡的人都知道她武藝高強,氣性上來又不管不顧的,宜陽再如何喝罵,也無人敢真的上前來,同薑頌吵嘴。
宜陽不自覺被薑頌帶了話頭過去,強自辯道:「你少攀咬旁人,我何曾辱沒他人了?」
「難道你也不記事了嗎?方纔你說你的庶出兄弟是庶孽,他們的母妃都妖裡妖氣,這難道是誇讚?那我少不得也要誇讚你是個妖裡妖氣的庶孽嘍。」
「你!你!」宜陽被這幾句話氣得幾欲發瘋,若非她也知曉自己打不過薑頌,懼怕再被她當殿打一頓,隻怕早已上前給她幾個耳光才能解氣了,她眼下不敢妄動,口裡也隻能對薑頌的話咬牙不認,「我何曾說過這樣的話,你紅口白牙,就想汙衊我嗎?昭南你說,我有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薑穎自小便極擅作偽證這一套,此刻自然附和宜陽,堅稱宜陽不曾說過,連帶著一應仆婢都被逼著表忠心作偽證,由不得旁人不信。
薑頌也能想到如此局麵,畢竟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今朝戳破了宜陽的謊言,按著這位公主的性子,怕不得把說真話的人給生吞活剝了去,又怎會有人敢違逆她呢?
可意料之外,偏有人敢,至她問到駙馬沈苑之時,卻一時未能得到回應,眾人皆驚,目光聚在駙馬沈苑身上,但聽宜陽不耐煩地追問一句,「你說啊,我到底有沒有說那些話?」
「有。」擲地有聲的一個字,沈苑聲量不高,卻僅僅用這一個字把方纔無數句沒有,儘數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