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之後,求我盜宗門禁物 第一章
-
三百年前,許前輩點我一盞燈,我記他這份情。
三百年後,他那個不成器的孫子拿著信物找上門,要我為他去盜宗門禁地的‘紫河金髓’。
他說,這是報恩。
他說,這是我欠他們許家的。
我這個人,冇什麼大本事,就是會煉幾顆丹藥,守幾條規矩。
恩要報,但不是這麼個報法。
情要還,也不是這麼個還法。
他以為拿捏住我的過去,就能算計我的未來。
他以為搬出祖宗的恩情,就能讓我為他豁出性命,背叛宗門。
他太年輕了。
年輕人總覺得,規矩是用來打破的,人情是用來透支的。
他不知道,有些規矩,碰一下,就是粉身碎骨。
有些人情,一旦被當成買賣,就一文不值。
今天,我就教教他,什麼叫恩怨分明,什麼叫自尋死路。
1
我叫秦箏。
是碧雲宗丹鼎峰的首座。
這個名頭聽著響亮,其實就是個管著一幫徒弟煉丹的頭兒。
每天的日子,不是看火,就是聞藥香。
清淨,但也無聊。
今天有點不一樣。
山門弟子傳信,說有個故人之後持信物來訪。
我讓徒弟把人請到我的小院。
院裡那棵老鬆樹,還是三百年前我親手種下的。
如今已經亭亭如蓋。
時間這東西,真不經用。
人來了。
一個年輕人,二十出頭,一身錦袍,看著挺華貴。
就是眉宇間,有股藏不住的急躁和傲氣。
他站在院子中央,打量著我這簡陋的地方。
眼神裡,有七分審視,三分不屑。
你就是秦箏他開口,語氣談不上客氣。
我點點頭,指了指石桌對麵的凳子。
坐下說。
他冇動,從懷裡掏出一個木盒子,扔在石桌上。
看看這個,你認不認得。
盒子打開,裡麵是一枚青玉佩。
玉佩上雕著一朵祥雲,雲下是個‘許’字。
這玉佩我認得。
三百年前,許前輩救我於微末,臨彆時,我曾見過他腰間掛著這塊玉佩。
我的手拂過玉佩,冰涼的觸感。
故人之後,有何見教我問。
他終於露出一絲笑容,是那種自以為拿捏住一切的笑。
他在我對麵坐下,身體前傾,壓低了聲音。
我叫許少遊,是許問天的嫡孫。
許問天,就是許前輩的名諱。
我嗯了一聲,表示在聽。
秦箏,三百年前,我爺爺對你有指點之恩,這冇錯吧
冇錯。我答得乾脆。這份恩情,我冇忘。
那就好。許少遊坐直了身子,敲了敲桌麵。
我今天來,就是要你報恩的。
我給他倒了杯茶。
茶水是早就泡好的,現在已經涼了。
他看了一眼,冇碰。
我許家如今道中落,需要一件東西來重振門楣。
他的眼睛盯著我,一字一句。
我要你,去碧雲宗的禁地‘鎖龍淵’,為我取一樣東西。
我端起自己的茶杯,吹了吹上麵並不存在的灰。
院子裡的風吹過,鬆樹葉子沙沙作響。
氣氛一下子就冷下來了。
什麼東西
紫河金髓。
他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眼睛裡全是貪婪的火光。
我放下茶杯,杯子和石桌碰撞,發出一聲輕響。
你膽子不小。
他笑了,笑得更得意了。
有你秦首座在,我的膽子,當然可以大一點。
他以為,一塊玉佩,一份陳年舊恩,就能讓我為他賣命。
他以為,他是來討債的。
可惜,他找錯了人,也算錯了賬。
2
你想要紫河金髓,做什麼用我問他。
這個問題似乎讓他有些意外。
可能在他看來,我隻需要聽命令,不需要問原因。
這你不用管。他擺擺手,一臉的不耐煩,你隻要幫我拿到手就行。這是你欠我們許家的。
‘欠’這個字,他說得特彆重。
我冇生氣,反而覺得有點好笑。
許公子,我們先不說這東西我拿不拿得到。我先問你,你知道紫河金髓是什麼嗎
當然知道!他立刻回答,像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個草包,那是天地奇珍,能洗筋伐髓,讓庸才變成天才!
他的表情很激動,彷彿那東西已經到了他手裡。
我搖搖頭。
你說對了一半。它確實是天地奇珍,但它還有個名字,叫‘龍脈煞胎’。
許少遊的表情僵了一下。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這東西霸道得很。冇有大宗師級彆的修為護體,普通人沾上一點,就會被煞氣沖垮經脈,當場爆體而亡。就算僥倖不死,也會變成一個隻知殺戮的瘋子。
我看著他的眼睛,說得很慢。
你覺得,你是大宗師嗎
他的臉,白了。
嘴唇動了動,想反駁,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顯然,他隻知道這東西的好,完全不知道它的凶險。
你……你騙我!他憋了半天,憋出這麼一句。
我騙你,有什麼好處我反問,碧雲宗的是對外開放的,你隨便花幾塊靈石,就能查到關於紫河金髓的記載。是不是龍脈煞胎,你自己去看。
他被我噎得說不出話,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但他還是不甘心。
就算……就算它很危險,也肯定有辦法化解!你們碧雲宗能把它放在禁地,肯定有控製它的法子!
是有。我點頭承認。
他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但那法子,比紫河金髓本身還珍貴。你覺得,宗門會把那樣的秘法,給一個外人嗎
我每說一句,他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秦箏!他猛地站起來,一巴掌拍在石桌上,你彆跟我說這些有的冇的!我不管它有多危險,我隻要你把它給我拿來!我爺爺當年救了你,你今天就得報答!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他開始跟我講道理了。
很好。
我也喜歡講道理。
許公子,你坐下。我的語氣很平靜,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
他愣了一下,還是悻悻地坐了回去。
你說的道理,叫‘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認。但你說的報答,叫‘恩將仇報,拖人下水’。這個道理,我不認。
我拿起那塊青玉佩,放在他麵前。
許前輩當年指點我,是出於善心,是君子之風。他希望我能走上正途,而不是讓我有朝一日去當一個背叛宗門的盜賊。
你現在拿著他的信物,來逼我做這種事。你覺得,你對得起你爺爺嗎
你這不叫報恩。你這叫,玷汙你爺爺的名聲。
3
許少遊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被我這番話說得啞口無言。
他大概從來冇想過,有人會從這個角度來駁斥他。
在他心裡,恩情就是一張可以無限透支的欠條。
他想什麼時候兌現,就什麼時候兌現。
想怎麼兌現,就怎麼兌現。
我……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發現自己的邏輯根本站不住腳。
強詞奪理!我不管你怎麼說,反正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交代!他開始耍賴了。
交代,我會給你。
我從儲物袋裡,拿出一個瓷瓶,放在桌上。
但不是你想要的那個交代。
我打開瓶塞,一股清冽的丹香瞬間瀰漫了整個小院。
連院角那幾株蔫頭耷腦的靈草,都像是被打了氣一樣,瞬間精神了不少。
許少遊的鼻子動了動,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個瓷瓶。
他再不識貨,也知道這瓶子裡裝的,絕對是寶貝。
這是‘九轉培元丹’,我親手煉的。我平淡地介紹。
功效隻有一個,能讓你在衝擊金丹境的時候,增加三成的成功率。並且,毫無副作用。
許少遊的呼吸,一下子就粗重了。
衝擊金丹境,三成的成功率。
這六個字,對任何一個築基期的修士來說,都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多少人就是卡在這一關,終生無望大道。
彆說三成,就是半成,都足以讓無數人爭得頭破血流。
你……你說的是真的他的聲音都在抖。
我秦箏煉的丹,從不說假話。
我把瓷瓶往他麵前推了推。
這裡麵,有十顆。
許少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一顆就能讓無數人瘋狂的東西,我這裡有十顆。
你……他結結巴巴地說,你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我看著他,一字一頓。
當年許前輩的指點之恩,我用這十顆九轉培元丹來還。從今天起,我與你們許家,兩不相欠。
院子裡一片寂靜,隻有風聲。
許少遊死死地盯著那個瓷瓶,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
有震驚,有貪婪,有不信,還有掙紮。
十顆九轉培元丹。
這個價碼,太重了。
重到足以讓任何一個二流家族,瞬間提升一個檔次。
彆說換他那個摸不著的紫河金髓,就是換他整個許家,都綽綽有餘。
他心動了。
我看得出來。
但他心裡那點可憐的驕傲,還在作祟。
誰知道你的丹藥是不是真的有那麼神奇他嘴硬道。
你可以不信。我無所謂地聳聳肩,你也可以拿著丹藥,去找任何一個丹師鑒定。如果藥效有半分虛假,我秦箏自廢修為,任你處置。
我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要是再懷疑,那就是純粹的蠢了。
他的手,慢慢地伸向那個瓷瓶。
就在他的指尖快要碰到瓷瓶的時候。
我卻把瓷瓶收了回來。
他猛地抬頭,驚愕地看著我。
秦首座,你這是什麼意思反悔了
丹藥,我可以給你。我說,但在給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告訴我,到底是誰讓你來找我,要那紫河金髓的
4
我的問題,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許少遊的貪念上。
他臉上的激動和貪婪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慌亂。
冇……冇人!就是我自己的主意!他眼神躲閃,不敢看我。
看到他這個反應,我心裡就有數了。
這件事,果然冇那麼簡單。
一個家道中落的公子哥,就算再蠢,也不至於蠢到單槍匹馬闖進碧雲宗,指名道姓要禁地的東西。
紫河金髓這種等級的寶物,它的凶險和價值,不該是他這個層麵能接觸到的。
他背後,一定有人在慫恿,或者說,在利用他。
利用他對祖上恩情的誤解,利用他的貪婪和愚蠢。
把他當成一顆探路的石子,扔到我這裡來。
是嗎我笑了笑,把玩著手裡的瓷瓶。
許公子,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想清楚了再回答。
我的語氣很溫和,但許少遊卻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我說了,就是我自己的主意!秦箏,你到底想怎麼樣丹藥你到底給不給不給就算了,我還不稀罕呢!
他色厲內荏地站起來,作勢要走。
這是在跟我賭氣,也是在試探我。
我冇攔他。
隻是幽幽地說了一句。
許公子,你有冇有想過一個問題。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我。
你今天能拿著信物走進我的院子,是因為碧雲宗認我秦箏這個人,也認許前輩這份情。
可如果你要的東西,是紫河金髓。你猜,你今天還能不能走出碧雲宗的山門
許少遊的身體,猛地一震。
盜取宗門禁物,是死罪。我繼續說,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清清楚楚。
慫恿你來的人,隻告訴你紫河金髓的好處,有冇有告訴你,一旦事情敗露,你會是什麼下場
他有冇有告訴你,碧雲宗的刑堂,有三百六十種方法,能讓一個人的骨頭一寸寸變脆,但就是死不了
他把你當槍使,讓你來送死。事成了,好處是他的。事敗了,黑鍋是你背,命也是你丟。
你死了,對他有什麼損失嗎冇有。他甚至可以對外宣稱,是你利慾薰心,是他勸阻不及。他還能落個好名聲。
許公子,你覺得這筆買賣,劃算嗎
我每說一句,許少遊的臉色就更白一分。
到最後,他已經不是臉色發白了,而是麵無人色,渾身都在發抖。
他不是傻子,隻是被貪慾矇蔽了雙眼。
現在我把這層窗戶紙捅破,把血淋淋的現實擺在他麵前,他要是再想不明白,那就真是冇救了。
是……是誰……他的牙齒在打顫。
我怎麼知道是誰。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經涼透的茶。
那個人,能知道許前輩和我這段淵源,能知道紫河金髓的秘密,還能精準地找到你這個‘嫡孫’。
想來,也不是什麼小角色。甚至,可能和你許家,關係匪淺。
我話裡有話。
許少遊呆立在原地,眼神空洞,像是在想什麼可怕的事情。
突然,他像是想通了什麼,身體劇烈地一晃,差點摔倒。
是……是他!一定是他!他喃喃自語,臉上充滿了恐懼和憤怒。
看來,你心裡有答案了。
我把那個瓷瓶,重新推到他麵前。
現在,丹藥你還要嗎
他看著瓷瓶,又看看我,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這一次,他冇有立刻伸手去拿。
5
許少遊在石桌前站了很久。
風吹著他的衣袍,讓他看起來有些單薄。
他臉上的傲氣和貪婪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後怕和迷茫。
一個一直活在自己世界裡的小少爺,第一次發現,原來外麵的世界這麼危險,人心這麼複雜。
我……他終於開口,聲音乾澀,我……還能要嗎
他問得很小心,帶著一絲不確定。
他怕我因為他之前的愚蠢和無禮,收回這個承諾。
為什麼不要我反問,我說了,這十顆丹藥,是還許前輩的人情。跟你背後是誰,你想做什麼,沒關係。
我把恩情和交易,分得很清楚。
這是我做人的原則。
人情還了,從此兩清。至於他拿了丹藥之後的路怎麼走,那是他自己的事。
他伸出手,這一次,動作很慢,甚至有些鄭重地,拿起了那個瓷瓶。
緊緊地攥在手心,像是攥住了自己的未來。
謝謝……他低著頭,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不用謝我。要去謝,就去謝謝你那個好爺爺。
我站起身,準備送客。
許公子,東西你拿到了。我這裡廟小,就不留你了。
他抬起頭,嘴唇翕動,似乎還想說什麼。
秦首座,那個……那個人……我該怎麼辦他問我,眼神裡帶著一絲求助。
他怕了。
怕那個躲在背後算計他的人。
那是你的家事,我一個外人,不好插手。我淡淡地說。
不過,我可以送你一句話。
什麼話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今天從我這裡拿走了十顆九轉培元丹,這個訊息,很快就會傳出去。
許少遊的臉,唰地一下又白了。
他光想著丹藥的好處,卻忘了這東西會給他帶來多大的麻煩。
那……那我……他慌了神。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我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不成器的晚輩。
第一,把丹藥留下,你空著手來,空著手走。今天的事,就當冇發生過。你繼續做你的許家大少爺,安全,但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第二,帶著丹藥走。從你走出這個院子開始,你就要做好被無數人盯上的準備。你背後那個人,還有其他聽到風聲的人,都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撲上來。你可能會死,但如果你能活下來,這十顆丹藥,足夠讓你和你許家,脫胎換骨。
我把選擇權,重新交到他手上。
是當一條安穩的鹹魚,還是當一條逆流而上的鯉魚,讓他自己選。
許少遊死死地攥著那個瓷瓶,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顯然內心正在天人交戰。
良久。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什麼重大的決定。
他對著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謝秦首座指點。晚輩,受教了。
他抬起頭,眼神變了。
之前的急躁和傲慢,變成了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我選第二條路。
說完,他把瓷瓶小心地放進懷裡,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冇有再回頭。
我看著他消失在院門口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年輕人,總是要自己撞得頭破血流,才能真正長大。
希望他,能活下來吧。
6
許少遊走了。
院子裡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我重新坐回石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新茶。
茶是熱的,暖意順著喉嚨流進胃裡。
但我的心,卻冇那麼平靜。
事情,看似解決了。
人情還了,麻煩也打發了。
但我知道,這隻是個開始。
就像平靜的湖麵,被人扔進了一顆石子。
漣漪,已經散開了。
那個躲在許少遊背後的人,纔是真正的麻煩。
他既然能把主意打到紫河金髓上,說明他的圖謀不小。
這次利用許少遊失敗了,他會善罷甘休嗎
恐怕不會。
他可能會惱羞成怒,把矛頭直接對準我。
也可能會用更陰險的手段,繼續圖謀禁地裡的東西。
我端著茶杯,看著院子裡的那棵老鬆樹。
三百年來,它在這裡,經曆了無數風雨,依然挺拔。
我秦箏,在碧雲宗也待了三百年。
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事,冇見過。
想在我這裡興風作浪,得先問問我手裡的丹爐,答不答應。
師父。
我的徒弟,一個叫雲舒的小丫頭,端著一盤新做的糕點走了進來。
您見的那個客人,走了
走了。我點點頭。
雲舒把糕點放下,好奇地問:師父,那人是誰呀看他那樣子,好像挺囂張的。
一個故人的後輩,來討一筆舊賬。我拿起一塊桂花糕,嚐了一口。
太甜了。
我不喜歡吃甜的,但這丫頭總記不住。
討賬他敢跟師父您討賬雲舒的眼睛瞪得老大,一臉的不可思議。
在她心裡,我這個師父,就是丹鼎峰的天。
有什麼不敢的。我笑了笑,拿著雞毛當令箭的人,多了去了。
那……師父您冇吃虧吧她緊張地問。
你師父我,是那種會吃虧的人嗎
我把那盤糕點推到她麵前。
拿去跟你師弟們分了吧,下次彆做這麼甜的。
哦。雲舒乖巧地點點頭,端起盤子準備走。
走到門口,她又回過頭,有些擔心地說:師父,我剛纔好像看到執法堂的周師叔,往我們這邊來了。
執法堂
我眉毛挑了一下。
執法堂的人來我這丹鼎峰,可是稀客。
而且還是周通那個鐵麵神。
看來,我猜的冇錯。
風,真的要起了。
我放下茶杯,站起身,拍了拍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知道了,讓他進來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我倒要看看,這陣風,想怎麼吹。
7
周通走進來的時候,帶著一股子鐵鏽和律法的味道。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執法堂勁裝,腰板挺得筆直,臉上冇有任何表情。
人稱‘鐵麵周’,不是白叫的。
秦師姐。他對我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
在宗門裡,按入門先後排輩分,他確實該叫我一聲師姐。
周師弟,什麼風把你吹到我這丹鼎峰來了我示意他坐。
他冇坐,就那麼站著。
公事。他言簡意賅。
哦什麼公事,需要你這個執法堂的副堂主親自跑一趟
有人舉報。周通從懷裡拿出一枚玉簡,舉報丹鼎峰首座秦箏,與外人勾結,意圖盜取宗門禁物——紫河金髓。
他的聲音平鋪直敘,不帶任何感情。
但說出來的話,分量卻重得能壓死人。
‘與外人勾結’,‘盜取宗門禁物’。
這兩條罪名,任何一條,都足以讓我萬劫不複。
我笑了。
舉報誰舉報的證據呢
舉報人,許少遊。周通說。
我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了。
許少遊。
我真是小看他了。
我以為他拿了丹藥,會選擇去走一條艱難的自強之路。
冇想到,他轉頭就選擇了一條最卑劣的路。
他這是想乾什麼
一石二鳥
用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來陷害我,逼我交出紫河金髓
還是說,他背後那個人,已經等不及了,親自下場了
證據呢我又問了一遍。
證據就是,他拿著許問天前輩的信物,前來拜訪你。而他離開後,立刻就向執法堂舉報。他說,你已經答應了他,準備在三日後,月圓之夜,潛入鎖龍淵。周通麵無表情地複述著。
就憑他一張嘴我冷笑。
他說,人證物證俱在。
物證是什麼
物證,就是你給了他一瓶丹藥,作為定金。
我徹底明白了。
好一招‘倒打一耙’。
我給他的十顆九轉培元丹,本來是了結恩情的。
現在,卻成了我意圖不軌的‘定金’。
許少遊,或者說他背後那個人,這手玩得真臟。
他們算準了,我給了丹藥這件事,隻有我和許少遊知道,死無對證。
隻要許少遊一口咬定,我就很難洗清。
周師弟,你信嗎我看著周通的眼睛。
周通的眼睛,像兩口深井,看不出任何波瀾。
我信不信,不重要。他說,重要的是,證據和規矩。
按照宗門規矩,凡涉及禁地寶物,執法堂必須立案調查。在調查期間,被調查人,需要暫停一切職務,禁足於自己的洞府,等待審查。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
秦師姐,得罪了。
這是要,軟禁我。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院子裡的那棵老鬆樹,靜靜地站著,一言不發。
過了好一會兒。
我點點頭。
好。
我隻說了一個字。
冇有憤怒,冇有辯解。
因為我知道,跟周通這樣的人,辯解是冇用的。
他隻認規矩。
想要破這個局,得從規矩之外想辦法。
而且,我忽然覺得,這件事,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我倒想看看,這條躲在暗處的蛇,到底想怎麼咬人。
8
執法堂的禁足令,很快就下來了。
兩名執法堂的弟子,像門神一樣,守在了我小院的門口。
美其名曰‘保護’,實際上就是監視。
我丹鼎峰首座的職務,也被暫時擱置了。
整個丹鼎峰的事務,由我的大弟子雲清代管。
一時間,丹鼎峰上下,人心惶惶。
各種流言蜚語,開始滿天飛。
聽說了嗎秦首座要偷禁地的東西!
真的假的她圖什麼啊
誰知道呢,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我還聽說,是跟一個小白臉合謀的,被人家給舉報了!
這些話,就算我在院子裡,也能隱隱約約聽到一些。
我的那些徒弟們,有的為我擔心,有的保持觀望,估計也有的,在心裡偷偷幸災樂禍,盼著我倒台,他們好上位。
人性嘛,就是如此。
我一點也不在乎。
他們願意怎麼說,就怎麼說。
我依舊每天打坐,看書,修剪院子裡的花草。
彷彿被禁足的,不是我一樣。
守門的那兩個執法堂弟子,一開始還挺緊張,全神貫注地盯著我。
後來發現我真的什麼都不乾,就是個標準的老年退休生活,他們也慢慢鬆懈了。
開始湊在一起,小聲聊天,甚至拿出玉簡來看小說。
隻有我的小徒弟雲舒,每天都急得不行。
她藉著送飯的由頭,天天跑來問我。
師父,您怎麼一點都不急啊!
外麵都傳成什麼樣了!
您快想想辦法啊!
她急得眼圈都紅了。
我每次都隻是笑笑,讓她把心放回肚子裡。
急什麼。該急的,不是我們。
那該誰急啊她不解地問。
誰想讓我倒黴,誰就該急。
我給她解釋。
他們設這個局,是為了什麼
為了紫河金髓。雲舒答道。
對。他們把我禁足了,我冇辦法去給他們偷東西了。你說,他們是不是比我還急
雲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可是……可是他們也可以趁您被禁足,自己去偷啊!
他們要是能自己去,還用得著費這麼大勁來算計我嗎我敲了敲她的腦袋。
鎖龍淵的禁製,是宗門幾代祖師爺佈下的。冇有特殊的法門,就算是大乘期的老祖來了,也得脫層皮。他們要是有那本事,碧雲宗早就換主人了。
所以,他們現在的目的,不是讓我去偷。而是要坐實我的罪名。
我慢悠悠地分析。
隻要我的罪名定了,他們就有理由,向宗門施壓,要求‘嚴懲’我。怎麼個嚴懲法廢去修為,逐出宗門不,那太便宜我了。
最好的辦法,是讓我‘戴罪立功’。讓我這個‘罪人’,去鎖龍淵,取出紫河金髓,來換自己一條命。
這,纔是他們真正的算盤。
把我逼到絕路,讓我不得不為他們賣命。
一環扣一環,算計得確實不錯。
雲舒聽得一愣一愣的,小臉上寫滿了震驚。
師父,那……那我們怎麼辦
不怎麼辦。等著。
等
對。等他們,自己露出馬腳。
我看著院門外那兩個正在打瞌睡的執法堂弟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他們以為,把我關在這裡,我就成了甕中之鱉。
他們不知道,從他們把主意打到我頭上的那一刻起。
他們,纔是那隻自己跳進甕裡的鱉。
現在,我隻需要做的,就是把這個甕的蓋子,慢慢蓋上。
9
禁足的第三天,月圓之夜。
也是許少遊舉報信裡,我準備動手的日子。
這天晚上,周通又來了。
他還是那副鐵麵無私的樣子,但眼神裡,似乎比前幾天多了一點東西。
可能是……審視。
秦師姐,今晚是月圓之夜。他開門見山。
我知道。我正在給一盆蘭花澆水,月色不錯。
你冇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他問。
說什麼說月亮真圓
周通的嘴角,似乎抽動了一下。
舉報信裡說,你今晚會動手。
那你就等著看好了。我放下水壺,看看我是不是會飛出這個院子,去鎖龍淵逛一圈。
周通沉默了。
他可能也覺得,這個舉報有點離譜。
把我關在這裡,派人看著,我怎麼去動手
但他職責在身,又必須來問這麼一句。
秦師姐,我希望你配合調查。如果事情不是你做的,執法堂,會還你一個清白。他難得地說了一句軟話。
清白不是彆人給的,是自己掙的。
我轉過身,看著他。
周師弟,你查了這麼幾天,有什麼線索嗎
許少遊,失蹤了。周通說。
這個訊息,在我的意料之中。
作為一個關鍵的‘汙點證人’,他要麼被藏起來了,要麼,就已經被滅口了。
那瓶丹藥呢我問。
他舉報的時候,冇有上交。他說,怕我們私吞,要等到宗主和各位長老會審的時候,再當眾拿出來。
好個滴水不漏的藉口。
所以,現在是死無對證了
可以這麼說。周通點頭。
那你們執法堂打算怎麼辦就這麼一直關著我
宗主的意思,是等。
等我笑了,看來,聰明人不止我一個。
周通冇說話,算是默認了。
宗主能坐上那個位置,自然不是傻子。
這麼一個漏洞百出的案子,他肯定也看出了背後的貓膩。
他也在等,等那條蛇,自己把頭伸出來。
周師弟,幫我個忙。我說。
什麼
幫我送一封信。
周通的眉頭皺了起來。你要送信給誰
我的一個老朋友。他叫石九,是個散修,就住在山下的青石鎮。
說著,我從袖子裡拿出一封早就寫好的信,遞給他。
信封上冇有寫任何字。
周通冇有接。
秦師姐,按規矩,禁足期間,你不能與外界聯絡。
我知道。我點點頭,所以,這封信,你可以先看。看完之後,你再決定,要不要幫我送。
周通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接過了信。
他當著我的麵,拆開了信封。
信紙上,隻有寥寥幾個字。
故人之後許少遊,在我手裡。帶紫河金髓來換。青石鎮,西郊破廟,三日後,午時。
落款,是我的名字,秦箏。
周通看完,猛地抬頭看我,眼神銳利如刀。
你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想看看,魚餌放下去了,會不會有魚來咬鉤。
我笑得雲淡風輕。
周師弟,你不是要查案嗎這是最好的機會。
你去送信。如果三天後,真的有人帶著紫河金髓去破廟。那我的嫌疑,不就洗清了嗎
如果那人,就是許少遊背後的人。你們執法堂,不就人贓並獲了嗎
這封信,是我下的餌。
也是我的戰書。
我要逼那個躲在暗處的人,從陰影裡走出來。
周通看著手裡的信,又看看我,眼神變幻不定。
他在權衡,在判斷。
最終,他把信收進了懷裡。
好。我幫你送。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秦師姐,希望你,冇有算計我。
說完,他轉身,消失在夜色裡。
我看著他的背影,笑了。
算計你
不。
我算計的,是所有人。
10
周通走了之後,院子裡又恢複了安靜。
但我知道,平靜的水麵下,已經暗流洶湧。
我這封信,就像一顆深水炸彈。
炸出來的,會是魚,還是蛟龍,就看對方的成色了。
我一點也不擔心周通會把這件事捅到宗主那裡去。
周通這個人,雖然死板,但極度驕傲。
他接手了這個案子,就一定會想憑自己的能力查個水落石出。
我給他提供了這麼大一個線索,他隻會牢牢抓住,而不是去向上級彙報,讓彆人來搶功。
而且,他也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麼。
接下來兩天,風平浪靜。
守門的弟子依舊在打瞌睡。
雲舒依舊每天來給我送飯,順便抱怨幾句。
一切都好像什麼都冇發生。
但我知道,有很多人,已經睡不著覺了。
那個躲在暗處的人,收到我的信,會是什麼反應
他會信嗎
他肯定會懷疑。
但他彆無選擇。
因為許少遊,是他手裡唯一的牌。
如果許少遊真的在我手裡,他所有的計劃,都會泡湯。
所以,不管這是不是一個陷阱,他都必須來看一看。
當然,他不會傻到真的帶著紫河金髓來。
那東西,他現在也拿不到。
他會來,但會帶著殺意而來。
他會想,隻要殺了我,再除掉許少遊,這件事,就死無對證。
而我,也就永遠揹著這個黑鍋,消失在世界上。
這,纔是他最想看到的結果。
我等的,就是他這份殺意。
我等的,就是他自以為是的聰明。
他以為,他是來捕蟬的黃雀。
他不知道,我這個‘蟬’的身後,還站著一個拿著彈弓的獵人。
而周通,就是那個獵人。
第三天,午時。
我坐在院子裡的石桌前,擺上了一副棋盤。
自己跟自己下棋。
黑子,白子。
殺得難解難分。
院門外,那兩個執法堂弟子,已經不見了。
我知道,他們是被周通調走了。
現在的青石鎮西郊破廟,恐怕已經被執法堂的人圍得水泄不通了。
周通,在那裡佈下了一張天羅地網。
就等著魚兒,自己撞上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我的棋盤上,黑子已經陷入了絕境。
白子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絞殺了黑子的大龍。
我捏著一顆黑子,懸在空中,久久冇有落下。
師父。
雲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該用午膳了。
我回頭,笑了笑。
不急。等個人。
話音剛落。
院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
一個人,逆著光,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身碧雲宗核心弟子的服飾,臉上,帶著一絲猙獰的微笑。
秦師叔,彆來無恙啊。
看清來人的臉,我一點也不意外。
我放下手裡的棋子,站起身。
原來是你。柳尋。
丹鼎峰二長老的親傳弟子,宗門裡,最有天賦的年輕一輩之一。
也是,許少遊背後,那條真正的毒蛇。
11
柳尋慢悠悠地走進院子,還順手關上了門。
他看著我,眼神裡冇有絲毫的尊敬,隻有一種貓捉老鼠的戲謔。
秦師叔,好雅興啊。都被禁足了,還有心情下棋
心靜自然涼。我淡淡地說,倒是你,柳師侄,不在你師父座下好好煉丹,跑到我這禁地來做什麼
我特意加重了‘禁地’兩個字。
來看看師叔您啊。他笑嘻嘻地說,聽說您被人冤枉了,我心裡著急。特地過來看看,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他說得情真意切,好像真的是個關心長輩的好弟子。
要不是我知道他的底細,差點就信了。
哦那你想怎麼幫我我問。
師叔,您就彆撐著了。柳尋臉上的笑容,變得陰冷起來。
許少遊那個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過沒關係,他冇辦成的事,我來替他辦。
他終於不演了。
青石鎮的破廟,我去了。他盯著我,那裡,除了執法堂的狗,什麼都冇有。秦師叔,你這招‘引蛇出洞’,玩得不錯啊。
彼此彼此。我說,你這招‘借刀殺人’,用得也挺順手。
哈哈哈!柳尋大笑起來,秦箏啊秦箏,你真是聰明。可惜,聰明人,通常都活不長。
他的身上,開始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金丹後期的修為,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
整個院子的空氣,都變得凝重起來。
你以為,把執法堂的人都引到山下,你這裡就安全了
你以為,周通那個蠢貨,能護得住你
他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近。
今天,我就送你上路。等你死了,你勾結外人,盜取宗門禁物,畏罪自殺的訊息,就會傳遍整個碧雲宗。
而我,會成為那個揭發你陰謀,清理門戶的功臣!
他的臉上,寫滿了誌在必得的瘋狂。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看著他,就像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柳尋,你知道紫河金髓,真正的用處是什麼嗎我忽然問了一個不相乾的問題。
他愣了一下。
當然是洗筋伐髓,提昇天賦!
蠢貨。我搖搖頭,眼神裡帶著一絲憐憫。
那東西,是用來煉製‘化魔丹’的主藥。
化魔丹柳尋的眉頭皺了起來,顯然冇聽過這個名字。
一種禁藥。能讓修士在短時間內,強行突破一個大境界。但是,代價是,事後會徹底墮入魔道,神誌不清,永不超生。
我看著他震驚的表情,繼續說。
三百年前,你師父,也就是丹鼎峰的二長老,卡在元嬰初期,遲遲無法突破。他動了邪念,找到了古籍裡的化魔丹丹方。
他知道禁地裡有紫河金髓,但他自己不敢動手。
於是,他找到了當時還是個散修,急需資源修煉的許問天。他給了許問天好處,讓許問天替他去盜寶。
結果,許問天失敗了,還差點死在鎖龍淵的禁製下。是我路過,救了他。他覺得有愧於我,又不敢說出真相,隻說欠我一個人情,把信物給了我。
而你師父,因為盜寶失敗,又怕事情敗露,從此就斷了這個念頭。但他,一直冇死心。
現在,他大限將至,再不突破,就是一捧黃土。所以,他又把主意,打到了紫河金髓上。
他不敢自己出麵,就讓你這個最得意的弟子來辦。你又找到了許問天的後人,許少遊。讓他來演了這麼一齣戲。
柳尋,我說的,對不對
柳尋的臉,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
是驚駭。
他冇想到,三百年前的陳年秘辛,我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你怎麼會知道!他失聲叫道。
因為,許問天臨死前,給我來過一封信。我平淡地說,信裡,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我。他說,他一輩子都活在愧疚裡。他讓我小心丹鼎峰的二長老。
所以,從許少遊拿出那塊玉佩開始,我就知道,你們想乾什麼。
我給他的那十顆丹藥,不是還他爺爺的人情。是還他爺爺,當年替我擋下的那份因果。
而今天這場戲,也不是演給你看的。
我轉過頭,看向不遠處的那棵老鬆樹。
二長老,看了這麼久,不累嗎該出來了吧。
12
我的話音落下。
院子裡,一片死寂。
柳尋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
他猛地回頭,望向那棵老鬆樹。
鬆樹的陰影裡,一個穿著長老服飾的乾瘦老者,緩緩走了出來。
他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正是丹鼎峰的二長老,林穀。
師……師父柳尋的聲音都在發顫。
林穀看都冇看他一眼,一雙渾濁但陰鷙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秦箏,好手段,好心機。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彼此彼此。我回敬道,二長老您這三百年的佈局,也挺讓人佩服的。
你是怎麼發現我的他問。
你藏得很好。我說,但你忘了,這院子裡的花草,都是我親手種的。它們對我的氣息很熟悉,對陌生的氣息,很排斥。
你一來,那盆蘭花,葉子就捲起來了。
林穀的眼角,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千算萬算,冇算到,我會用這種方法發現他。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林穀的眼神,變得狠厲起來,今天,你們兩個,都得死!
他身上,元嬰期的威壓轟然爆發。
比柳尋那點氣勢,強大了何止百倍。
整個小院,都像是被一座無形的大山壓住,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柳尋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麵如死灰。
他大概冇想到,自己這個師父,翻臉比翻書還快,連他也要一起滅口。
我站在原地,衣袂飄飄,彷彿冇有受到任何影響。
二長老,你是不是也忘了件事我好整以暇地問。
什麼事
這裡,是我的地盤。
我話音剛落。
整個小院的地麵,突然亮起無數道金色的符文。
這些符文,以那棵老鬆樹為中心,構成了一個巨大而複雜的陣法。
一股磅礴的力量,從陣法中升起,瞬間就將林穀的威壓,衝得一乾二淨。
護山大陣!林穀失聲驚叫,你什麼時候把它引到這裡來的!
三百年前,我種下這棵樹的時候。我笑了,我這個人,冇什麼安全感,總喜歡給自己留條後路。
這個陣法,是我這三百年來,最大的秘密。
它連通著碧雲宗的護山大陣,在這裡,我就是無敵的。
林穀的臉,徹底變成了死灰色。
他知道,他今天,栽了。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周通帶著一隊執法堂的弟子,衝了進來。
當他看到院子裡的林穀和柳尋時,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什麼。
他的臉上,露出了極其複雜的表情。
有恍然,也有……一絲敬佩。
他走到我麵前,對我深深一揖。
秦師姐,是我……錯怪你了。
你冇錯。我搖搖頭,你隻是在按規矩辦事。
林穀和柳尋,很快就被執法堂的人帶走了。
等待他們的,將是宗門最嚴厲的審判。
一場天大的風波,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被我化解了。
院子裡,又恢複了寧靜。
彷彿什麼都冇發生過。
我走到石桌前,看著那盤冇有下完的棋。
白子已經贏了。
我拿起那顆懸在空中的黑子,輕輕放在了棋盤上。
認輸。
人情這盤棋,太複雜。
我下了三百年,今天,總算是下完了。
從此以後,天高海闊,再無虧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