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蠱桶狽幾92Wq縣厥 > 001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蠱桶狽幾92Wq縣厥 001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沈秋影第一次做MECT治療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

連深愛他的未婚夫薄錦言都不在場。

醫生給她注射肌肉鬆弛劑後,她昏昏沉沉,恍惚間想起了那天傍晚。

她帶著排隊買了三小時的蛋糕回到家,想給薄錦言一個驚喜,看到的卻是薄錦言和妹妹沈婕接吻的畫麵。

二人唇舌相交,緊緊擁抱在一起,難舍難分。

沈秋影手上的蛋糕掉在地上,摔的麵目全非,她一巴掌扇向薄錦言。

卻被沈婕一把推下樓梯。

從樓梯翻滾而下的時候,沈秋影心裡有一種意料之中的感覺。

沈秋影身邊的人,最後都會被沈婕搶走。

沈婕熱情大方,像個小太陽。

相比起來,沉默寡言的沈秋影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樣,像個毫無存在感的影子。

從薄錦言看到沈婕的第一秒,她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那時她安慰自己,她和薄錦言十年的感情,不會的。

現實卻甩了沈秋影狠狠地一個耳光。

薄錦言將她送到醫院,在她的床前守著,怕輸液冰手,找護士要了熱水袋給她暖著。

“那個吻,隻是個意外。”

薄錦言如是說。

“我隻是把她當成了你,一個年輕的、活潑開朗的你。”

“秋影,你太要強,太疏冷了,我總覺得自己不被你需要。”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至於小婕,她畢竟是你妹妹,還那麼小,你也彆跟她計較,好不好?”

沈秋影垂眸,突然笑了。

“你跟我說這些,就是怕我把沈婕趕走是麼?”

薄錦言一窒,握緊沈秋影的手:

“秋影,我知道你現在還在氣頭上,沒關係,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消氣。”

沈秋影將手抽出來,翻身背對著薄錦言。

身後傳來薄錦言歎息的聲音,好像她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電話聲響起,她清晰的聽到電話裡麵傳來沈婕的聲音。

“錦言哥,我一個人在家裡好害怕,你回來陪陪我好麼?”

“我不是要故意推姐姐的,隻是她打了你,我很心疼。”

“後麵我冷靜下來,想了想,當時我真的沒用多大力,不知道姐姐為什麼就摔下去了。”

薄錦言低聲安慰了幾句,對沈秋影說:

“公司出了急事,我去去就回。”

快馬加鞭離開了醫院。

直到沈秋影出院,薄錦言都沒有再回醫院一次。

沈秋影的腿上的傷還沒好全,她離開醫院隻是不想被其他人看望。

這些天,來看她的人一波接一波,說話的內容卻是千篇一律。

讓她原諒沈婕。

不知道沈婕跟她們說了什麼。

沈秋影的朋友,同事,看她的眼神裡都帶著深深的譴責。

“小婕她隻是個孩子,她媽媽再壞,你也不能將怨氣撒在一個小孩子身上。”

“你是她唯一的姐姐,也是世界上她唯一的親人,如果你都對她有成見,那她真的就孤苦無依了!”

沈秋影聽到最好的朋友周露振振有詞,隻覺得心寒。

怨氣,她有。

可她從來沒虧待過沈婕半分,甚至她想要出國留學,她也湊夠擇校費高中就將她送到國外。

所有人都默契的忘記了,她們共同的父親沈宗年,在沈秋影出生不到三歲,就跟沈婕的母親私奔,捲走所有財產離開。

留給沈秋影母女的隻有壓的人喘不過氣的債務。

沈母將對丈夫的怨恨轉移到沈秋影身上,一邊辛苦工作養活她,一邊責罵她。

她辛苦讀書,考上名校,進了大廠,遇到了薄錦言,一切都走向正軌的時候。

沈家人帶著沈婕找上她。

“宗年和他老婆出了車禍,就留下這個女兒孤苦無依。”

“她今年十三歲,血緣上你是她的姐姐,把她撫養到成年也是你的義務。”

沈宗年作為父親,這麼多年沒有打來過一個電話,寄過一分錢。

現在她卻因為法律,需要撫養讓他們痛苦的罪魁禍首生下來的孩子。

沈秋影沒辦法,將沈婕帶回了家。

她自己才二十歲,卻要像一個媽媽一樣,照顧十三歲的妹妹。

有時候工作很繁忙,她隻能將沈婕帶到公司。

沈宗年夫婦隻有她這麼一個女兒,自然是百般寵溺,將孩子養的陽光大方。

沈秋影身邊的朋友,同事從開始的排斥到漸漸喜歡上這個女孩子。

“你妹妹比你討喜很多。”

她不止一次聽到周圍的人這麼說。

現在就連她相戀十年的愛人也這麼覺得了。

“沈秋影......醒一醒......”

恍惚之中,有人在溫柔的叫著她的名字。

沈秋影的思緒被打斷,睜開了眼睛,原來是治療結束了。

她起身,護士給她摘掉頭上的儀器。

叮囑著,“這段時間記憶力會有下降,正常現象,注意作息規律。”

“記得下一次來的時間。”

沈秋影點點頭,將護士說的內容全部記在隨身的筆記本上。

隨著MECT治療的次數增多,她會漸漸忘記很多事情。

於是她將所有需要辦的事都記在本子上。

她嘗試回憶,發現過往的事情像是被霧籠罩一樣,而她是一個旁觀者,平靜理智。

她看到注意事項的前麵,有紅色加粗字型寫的兩件事:

第一件:將沈婕的戶口遷走。

第二件:和薄錦言分手。

她依稀記得,她做治療前就已經辦好遷戶口的手續了。

沈秋影開啟手機,和沈婕的最後一次聊天還停在她發現她和薄錦言接吻之前。

沈婕想要一雙限量版鞋子,叫了她一聲姐姐。

沈秋影十八歲的時候,很拮據,連超過一百塊的衣服都不敢買。

她知道女孩子愛美,也知道這個階段的孩子,自尊心很強。

她將錢轉了過去,沒有說什麼。

沈婕默默地收了錢,也一句話沒回。

沈秋影歎了一口氣,退出和她的聊天視窗,點開薄錦言的。

和他的聊天也截止在她住院後的第二天。

他說:“我很擔心你。”

直到沈秋影出院,再到她預約做MECT,檢查後做完第一個療程,已經過去將近半月。

她不太清楚薄錦言擔心到哪了。

直到她回家,開門看到的是薄錦言和她的朋友們,在給沈婕慶祝二十一歲生日。

她才恍然明白。

沈秋影拿著醫生開的藥,背著包,有些吃力的開啟門,就聽到一陣祝福聲。

“生日快樂!小婕!”

她走進客廳一看,所有人都圍著沈婕唱著生日快樂歌。

沈婕眼眶含淚,一臉驚喜的樣子,抱緊了薄錦言。

一個朋友不經意側頭,看到了沈秋影,輕聲咳嗽了一下。

當他們意識到沈秋影回來時,整個房間都安靜了。

片刻後,薄錦言有些尷尬的問道:

“秋影,你這麼快就出院了?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去接你?”

沈秋影看向這個和她在一起十年的男人,現在卻感覺有些陌生。

最開始看見他和沈婕接吻的時候,她很難過。

同時被自己最親近,付出最多的兩個人背叛,她痛的幾乎都要站不穩。

張口想質問辱罵的一瞬間,沈秋影回想起曾經母親喝多了酒,衝著她歇斯底裡的樣子。

她不想走母親的老路,隻能強行保持鎮定。

可現在她看向薄錦言,隻是覺得心臟被抓了一下,隻痛了一瞬間。

她避開薄錦言要幫她拿包的手,淡淡道:“醫院住著也不清淨,不如回家。”

此話一出,在場的朋友都有些尷尬起來。

宋露走上前,打圓場道:

“秋影,你來的正好,今天是小婕的生日。”

“錦言特意和我們打了招呼,不要給小婕透露一點訊息。”

“我們所有人湊錢買了一個禮物,你是她姐姐,正好由你送給她。”

說完,沈秋影手上被塞了一個精緻的小盒子。

沈秋影僵立在原地,片刻後,她還是選擇接過,遞給沈婕。

沈婕十三歲開始就跟她生活,現在已經長成了大姑娘。

沈秋影當了她多年的姐姐,送出這個禮物,就當是全了這些年的情分。

禮物遞出的瞬間,沈婕伸手去接,可還是掉在地上。

禮盒摔開是一個漂亮的琉璃手鏈,現在碎成幾段。

沈婕見狀,泫然欲涕:

“姐姐你還是不肯原諒我麼?”

“那次隻是個意外,我真不是成心的!”

“你住院這段時間,我也很擔心你,怕你不肯原諒我。”

周圍的人見沈婕哭了,連忙安慰她,看向沈秋影的眼神裡都帶著譴責。

“秋影,不是我說你,你做姐姐的還要生妹妹的氣!”

“今天是小婕的生日,這麼重要的日子,你讓她好好開心一天不行麼?”

沈秋影看著眼前指責她的人,嘴巴開開合合。

站在最中間,一臉失望看著她的,是她愛了十年的未婚夫。

沈秋影聽到耳邊驟然響起的轟鳴。

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幾乎站都要站不穩。

她想,不管怎麼樣,至少先讓這些人離開這裡。

這時,薄錦言發話了。

“好了,你們都不要怪秋影了,她剛出院。”

他走到沈秋影身邊,關切的摸了摸她的額頭,溫聲說道:

“彆和小婕計較,她就是一個孩子。”

薄錦言撿起地上的小盒子,重新遞給沈秋影。

“剛才她隻是不小心沒接住,你再重新送給她一次就好了。”

“正好今天是小婕生日,姐妹倆坐下吃頓飯,沒什麼解不開的矛盾。”

“日後,你們還要好好相處呢。”

薄錦言聲音溫柔,撫在沈秋影肩膀上的手卻在暗暗施力。

沈秋影深吸了一口氣,發出一聲歎息,避開薄錦言的手。

輕聲道:“不必了,我和她......大概率也不會住在一起了。”

眾人倒吸一口氣的瞬間,她繼續說道:

“其實,我今天回來,是打算搬家的。”

“嗚嗚嗚.....”

安靜的場麵突然被沈婕的哭聲打破。

她通紅的眼眶裡,一顆顆眼淚不斷湧出,鼻頭紅彤彤的。

看起來十分可憐。

“姐,你這是...要把我趕走麼?”

沈婕捂住嘴巴,滿眼的不可思議,捂著嘴巴很無措的看著薄錦言。

“錦言哥,怎麼辦!你答應過我的,會幫我跟姐姐解釋清楚,現在姐姐還是不願意相信我。”

薄錦言安撫的拍了拍沈婕的頭,下巴繃緊,定定的看著沈秋影。

看著他皺緊的眉峰,還有抿緊的嘴唇,哪裡都透露出不耐。

沈秋影突然覺得很無力。

她解釋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朋友的指責堵在嘴邊。

“秋影!你這也太過分了!”

“你把小婕趕出去,讓她住哪?”

“她一個小姑娘在外麵,遇到什麼意外怎麼辦?你真忍心啊!”

宋露麵帶不忍,為沈婕求情:

“算了,秋影,你看小婕哭的這麼傷心,再說了,她還那麼小,你把她趕出去了她怎麼辦。”

沈秋影看著自己多年的好友,當初宋露被電信詐騙光了積蓄。

是她把攢下的所有錢給了宋露,讓她有了落腳之地。

那時候的宋露滿眼感激,抱著沈秋影說她是她最好的朋友。

現在,她站在沈秋影的對立麵,為了一個和她未婚夫接吻的妹妹指責她。

沈秋影定定看著這位年少時期就在一起的摯友,內心一片荒涼。

“宋露,就算我跟你關係再好,這也是我的家事....”

“況且我也要搬走,這個房子.....”

話還沒說完,就被薄錦言打斷。

“夠了,秋影。”

“宋露也隻是想為小婕說句公道話。”

“小婕是你的妹妹,這個房子也有她的一份。”

他一邊輕聲安慰著沈婕,一邊對沈秋影怒目而視:

“說到底你其實就還是記恨我和小婕的事,不管怎麼解釋也不相信。”

“但她畢竟還小,有什麼事情可以找我,沒必要拿他走出氣。”

沈秋影被一通搶白,解釋的話哽在喉嚨裡。

她抿了抿嘴唇,突然失去了開口的**。

見她不說話,薄錦言眉間的溝壑更深。

沈婕怯怯的走近沈秋影,拉住她的手,求情道:

“姐姐,你彆生我的氣了,以後我保證一句話都不跟錦言哥說。”

“我隻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了,你不要我,我真的無處可去了。”

沈秋影沒有說話,手卻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她下意識一甩手,沈婕被一把甩開,跌坐在地上。

沈秋影伸手想撫,卻被薄錦言一把推開。

“你彆碰她!”

她是第一次看薄錦言如此失態。

他擔憂的眼神,顫抖的手,關心的話,一下一下刺著沈秋影的心。

“錦言哥哥,腳好痛,可能是崴了....”

沈婕蹙眉。

薄錦言一把將她抱起,離開前定定看了沈秋影一樣。

“我帶她離開,這段時間你自己冷靜一下,好好想一想。”

薄錦言說完,喉結動了動,又道:

“秋影,你真的讓我很失望。”

沈秋影的手微不可察的抽動了一下,輕輕吸了吸鼻子,緩解發酸的感覺。

周圍的人看著這一幕沒有說話,但看向沈秋影的眼神裡都帶著譴責。

宋露提議:“不然我們陪小婕一起去個醫院,生日我們換個地方過。”

“就是,慶祝這一回還這麼掃興,真晦氣,不得轉轉運?”

沈秋影頂著他們的目光,聽著他們意有所指的話,心中突然湧起一陣不忿。

“你們說完了麼?說完可以離開了吧....這個房子的主人畢竟還是我。”

“戚!搞得誰願意待在你家一樣,要不為了小婕,狗都不來。”

一個一直在追沈婕的男生嫌棄道。

“你就是看不慣小婕比你受歡迎吧!一個老女人還搞雌競,真惡心。”

沈秋影看到薄錦言的身形微微一滯,但他沒有回頭,沉默的抱著沈婕離開。

一行人穿過沈秋影,門被甩的彭彭做響。

來回吱嘎吱嘎的搖晃著。

伴隨著沈婕漸行漸遠的歡呼聲:“耶!謝謝錦言哥!還是你們對我最好。”

最後全部歸於平靜。

隻剩沈秋影站在空曠的客廳中,靜靜地望著桌上精緻的奶油蛋糕和橫幅。

上麵幾個大字:“祝沈婕生日快樂!”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颳了一點奶油,很甜,甜到人心裡發苦。

沈秋影突然想到小時候,隻有姥姥記得她的生日,給她帶那種小蛋糕。

姥姥走了,世界上唯一愛她的人都沒有了。

現在連她留下的唯一念想,這間房子,都要為了湊治療的費用賣出去。

當看到沈婕和薄錦言忘情吻在一起的時候;

打了薄錦言一巴掌被沈婕退下樓梯的時候;

孤零零的躺在醫院一口水都喝不到被朋友們教育的時候;

沈秋影就決定了,要離開這裡。

她不想當薄家眼中攀上高枝的兒媳,不想當繼續無怨無悔付出的姐姐。

她想做自己,做沈秋影一個人。

手機滴滴的提示音響起,兩條資訊。

一個是薄錦言:“剛才話說的有點重,你彆往心裡去,咱們來日方長。”

一個是下次治療的通知,就在半月後。

做完她就會忘記一切,拿著賣房剩下的錢去個風景優美的小城市,重新開始。

沈秋影隻回複了護士,垂下身拾起地上散落的彩帶。

薄錦言或許搞錯了,就在沈秋影看見他和沈婕吻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們就沒有來日了。

......

收拾好房間,沈秋影叫了聯係好的中介上門。

中介拍好照上傳到APP後,欲言又止。

“沈小姐,你這套房子地段很好,保養的也不錯。”

“這幾年,這個地段的房價一直在漲,以後肯定還會升職。”

“你要是不著急賣的話,還會有更好的價錢的。”

沈秋影隻是笑著搖搖頭,道謝後說不用了。

中介離開後,沈秋影坐在沙發上,茫然的望向四周。

因為要賣房,很多東西已經打包好花錢寄存了,此刻屋子空空蕩蕩的。

身邊姥姥曾經最愛躺的藤椅,臥室裡她親手做的書桌。

隻是椅子上的人,和桌子上的合照不見了。

她想起小時候,媽媽總是很累,累的不想說話,隻是哭。

她很想去安慰媽媽,走到她身邊的時候,卻被媽媽一把抓過來按著打。

媽媽一邊哭一邊掐她,罵她:

“都是你!還有你那個沒良心的爸!”

“要不是你我早改嫁了!我受的苦都是因為你和你爸!”

“你也是個自私鬼,也對,身上流著你爸的血能不是麼!”

她不知道怎麼辦,身上好痛,她很想推開媽媽。

抬起頭的時候,看到媽媽痛哭的表情,媽媽的眼淚滴到臉上。

她推開的手又放下來。

沈秋影當時想,如果這樣媽媽會開心的話,疼也可以。

媽媽平靜下來後,之前的一切都好像沒有發生。

她會給沈秋影煮愛吃的排骨,會給她耐心的縫破了的衣服。

她會跟沈秋影說,“小影,好好學習,以後不要像媽媽一樣,所托非人。”

“一輩子都在怨恨裡度過。”

沈秋影對媽媽的感情很複雜,恨不完滿,愛不徹底。

在她多年的成長中,隻有姥姥是她唯一的光。

姥姥會給她帶愛吃的桂花味糖果,會給她溫柔的敷藥。

會帶她出去玩,告訴她,她不是累贅和拖油瓶。

沈秋影喃喃開口:“姥姥,我要離開了。”

“房子沒留住,你彆怪我啊。”

手機突然開始振動起來,沈秋影開啟一看,是薄錦言的訊息。

“你的項鏈落在我家了,什麼時候來拿?”

沈秋影點開圖片,是薄錦言送她的十週年紀念日禮物。

Chaumet定製款,頂端的紅寶石在照片裡都放著火彩。

送的時候,沈秋影也曾被那種璀璨驚豔到,下一秒薄母的話打了上來:

“真精明啊,知道金額轉賬會被要回,所以讓我兒子送的珠寶。”

“也難為你一個孤兒能想到這樣的招數。”

薄錦言臉色一變,也隻是無奈的看著母親,嗔怪一聲:“媽——”

沈秋影拒絕薄錦言幫她帶上的請求,隻是珍惜的收在保險櫃裡。

偶爾拿出來看一看。

現在也沒有拿回的必要了。

她回:“先放你那吧,之後再說。”

回了資訊後,她沉沉睡下。

醒來時,薄錦言就坐在床邊。

見沈秋影睜眼,他聲音沙啞:“醒了?”

“我來看看你,順便把項鏈帶給你。”

沈秋影沒起身,接過項鏈,隨手放在桌子上。

“辛苦,其實你沒必要非要這麼晚送過來。”

薄錦言搖搖頭,“這個項鏈意義不一樣。”

他握住沈秋影的手,“看到這個項鏈就想到曾經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這麼多風風雨雨我們都過來了,現在卻因為一個小事吵架冷戰....”

他說著,喉中似有哽咽。

“真的不值得。”

沈秋影也想到了曾經。

薄錦言為了她的發燒,深夜開車送藥,差點出了車禍;

拜佛時,有僧人斷言她一生孤苦,他堅持一步一叩首在寺廟許願。

頂著紅腫的額頭和流血的膝蓋,虔誠閉眼:

“希望秋影一生平安,圓滿幸福。”

沈秋影檢查出了子宮癌,再也不能生育,薄錦言做了結紮,向薄母表態。

那時候多好啊.....

沈秋影抽出手,手背上麵的青痕和針眼清晰可見。

而薄錦言無視這些,對她說:

“小婕在酒店住的很辛苦,吃外賣拉肚子進了醫院。”

“我陪你去醫院把她接回來好不好?”

沈秋影平淡的陳述:

“接回來住哪呢?薄錦言,我跟你說過的,房子我是要賣掉的。”

薄錦言眉頭微皺,“什麼時候?好好的賣房子乾什麼?”

沈秋影歎了一口氣,“就在沈婕生日那天。”

“我說過的,我要搬家。”

薄錦言抿緊嘴唇,不再說話。

二人都沉默了。

片刻後,薄錦言起身:“那你好好休息,我去醫院看看小婕。”

“生病了身邊是不能沒人的。”

沈秋影聽到關門的響聲後,等了一會兒,起身將門鎖裡薄錦言的指紋刪除。

回到床上躺下,閉上了眼。

一夜無眠。

早上沈秋影起來時,一陣頭暈,撞上了床頭櫃。

那條項鏈掉了下來。

她怕破損了不好還,拿起項鏈仔細檢查,卻在項鏈內側看到了一行銘文。

“LOVESJ”

沈秋影想了想,起身開啟了保險櫃。

發現自己的項鏈正好好躺在那裡,區彆的是,她的那條刻的是SQY。

SJ,沈婕。

這條項鏈的主人是誰,不言而喻。

沈秋影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笑著笑著紅了眼眶。

原來她和薄錦言的紀念日,也是薄錦言和沈婕的紀念。

她擦掉眼淚,將兩條項鏈包好,去了醫院。

到達病房門口,沈秋影停了下來,深呼吸了幾次,她抬手推門。

薄錦言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在小婕你這,我心裡才會輕鬆起來。”

“可能是從小家庭不幸的原因吧,秋影總是心事重重。”

“她敏感多疑,又獨立,時間長了,難免會產生壓力。”

沈秋影的手劇烈的抖了起來,而薄錦言還在繼續。

“你和你姐不一樣,那麼開朗陽光.....”

他的話還沒說完,沈秋影已經轉身離開跑遠了。

回去的路上,沈秋影腦海裡不斷回蕩著薄錦言的話。

她曾經在情緒崩潰時跟薄錦言講述的點點滴滴都變成了一把把刺向自己的尖刀。

薄錦言第一次從沈秋影嘴裡知道她的過去時,一向堅強的他流下眼淚。

他為沈秋影不平,為沈秋影難過。

他發誓要給沈秋影幸福。

現在他帶著無奈又調侃的語氣,對著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吐槽。

沈秋影大口呼吸起來,眼淚不受控製的滑落,好像怎麼也流不乾淨。

她眼前發暈,呼吸也變得艱難起來。

指甲劃破掌心帶來的痛楚能讓她保持一點點清醒,堅持回到了家。

直到她吃下藥後,才緩緩恢複了平靜。

看著包裡的那兩條項鏈,索性將所有薄錦言送過他的東西都整理好,托人寄存起來。

等到她離開的時候再同城快遞給薄錦言。

中介小王給她打來電話,說有買家了。

問什麼時間方便,上門看看房。

沈秋影和他約了時間。

看房的人是對快結婚的未婚夫妻。

從男人看未婚妻的依舊炙熱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們心裡的愛意還在熊熊燃燒。

“這房子看起來好溫馨,老公,就這套好不好?”

男人點點頭,寵溺的颳了刮女生的鼻頭。

“好,就聽你的。”

沈秋影被這樣的甜蜜感染到,也露出一點笑意。

這個房子是姥姥留給她的避風港,如果能成全一對幸福的夫妻。

姥姥在天上也會開心的吧。

簽合同的時候,沈秋影見女生實在喜歡客廳裡的那個木雕,乾脆送給她了。

就當是祝他們新婚快樂。

她想到之前薄錦言手上滿是傷痕,將這個木雕送給她的時候,笑的很滿足。

他說,他不在的時候,這個小兔子會代替他陪著沈秋影。

現在她已經不需要薄錦言的陪伴了,

如果不是買家想要,她可能也會還給薄錦言或者扔掉。

辦好手續之後,很快她就收到了房款。

沈秋影住進了環境還不錯的酒店,除了按時去治療,就是出去散散步。

深秋的陽光還算溫暖,她經常坐在附近的公園裡,曬著太陽。

薄錦言和沈婕好像已經淡出了她的生活。

這段時間,她感覺到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安寧。

直到被薄錦言的電話打破。

“趕緊來醫院!立刻!馬上!”

薄錦言的語氣十分嚴厲,催促的也急。

其實沈秋影不想去,幾次治療之後,她對薄錦言和沈婕的感覺已經變得很陌生。

她知道,沈婕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是破壞她家庭的小三的孩子。

她看到這個妹妹和快要訂婚的未婚夫接吻。

她讀這些的時候,心裡已經很難再泛起波瀾。

她自覺他們和她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可想到還沒有當麵跟薄錦言說清楚分手的事。

還是起身去了。

剛來到醫院,就看到所有人都圍在病房裡。

薄錦言,宋露,還有其他人。

沈秋影在門外,一時之間竟沒法擠進去。

“沈秋影!你還好意思來!”

出去接熱水的王浩進來,看見沈秋影,頓時火冒三丈。

眾人也循聲回頭看來,眼神裡滿是憤怒和嫌惡。

薄錦言喂給沈婕一口水,放下水杯。

回頭朝沈秋影看來,眼神裡的失望濃烈的都要溢位來。

“告訴我,為什麼要這麼對小婕!”

他大步朝沈秋影走來,無法控製的握住沈秋影的肩膀,搖晃著。

“小婕一直都有抑鬱症,你還讓人找上酒店恐嚇她!”

“你安的什麼心!”

沈秋影的肩膀被薄錦言握的鑽心的疼,她嘗試著讓薄錦言放手。

可薄錦言充耳不聞。

眾人看著薄錦言這麼對她,也無動於衷。

那些人裡有她將全部積蓄借出的好朋友,也有熬夜改方案彌補錯誤的下屬。

可是他們都不例外,就這樣仇恨的看著她。

好像她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人。

“根本不是我!”

“我這段時間連見都沒見過她。”

“而且沈婕得抑鬱症這件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宋露忍不住開口:

“你還說你不知道?你要是不知道怎麼會以監護人的身份不讓醫生給小婕藥。”

“如果小婕按時吃藥,她根本不會被刺激到!”

“到現在你還在狡辯?你知不知道小婕都快死了!”

沈秋影這纔看到躲在薄錦言身後瑟瑟發抖的沈婕。

“沈婕?你怎麼了?”

沈婕聽到沈秋影的聲音,猛然一抖,隨即不動了,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沈秋影走近,想看看她到底怎麼了。

沒想到沈婕突然驚叫起來,大喊著:“你彆過來!”

然後瘋狂的抓起身邊的東西向沈秋影砸去。

沈秋影來不及躲閃,被砸個正著。

額頭上破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淋漓。

薄錦言連忙擋在沈婕麵前,對著沈秋影吼道:

“出去啊!不許你靠近她!”

沈秋影深吸了一口氣,捂住傷口。

她需要跟薄錦言說清楚。

走出病房,隔著門板聽到他們安慰沈婕的聲音。

透過玻璃,她看到薄錦言小心的給沈婕的手上藥。

眾人安慰她,說壞人已經離開。

沈婕慢慢放鬆下來,抱緊了薄錦言。

薄錦言輕輕摟住,安撫性的拍著她的背。

沈秋影轉過頭,叫來護士要了藥和創可貼。

護士看見她滿臉的血,嚇得馬上帶她去縫針。

“回去之後一定要注意啊,不要碰水。”

“可惜了,這麼深的傷口要留疤的呀。”

沈秋影笑著寬慰護士,說沒事。

還在處理的時候,薄錦言找到沈秋影。

看見沈秋影額頭上貼的紗布,身形微頓。

“小婕精神不穩定,她其實不是有意的。”

“你彆放在心上。”

沈秋影搖搖頭,“沒事啊,我不會跟一個病人計較。”

“倒是你,辛苦了,照顧病人很累的。”

她麵色平靜,能看得出是真的不在意。

薄錦言一愣,他已經做好了和沈秋影爭吵的準備。

現在她大度的表示理解,他卻突然不知道說什麼了。

“你...能理解就好。”

“傷口還疼麼?嚴不嚴重?”

薄錦言想上前檢視她的傷勢,沈秋影下意識向後退,躲過了他的手。

他的動作僵在半空,片刻後又頹然落下。

沒等他開口,沈秋影對薄錦言徑自說道:

“沈婕的事情,不是我乾的。”

薄錦言下意識反駁道:“那些上門尋釁滋事的人已經指認就是你!”

“不然還能是誰?難道還是小婕自己嚇自己麼?”

“......”

沈秋影一窒:“你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

“我這次來,主要是有事找你,我們分......”

話還沒有說完,不遠處宋露跑到身邊,氣喘籲籲道:

“不好了,小婕醒來沒有看到你,精神崩潰了!”

薄錦言沒有絲毫猶豫,一句話沒有說,轉身朝著沈婕的病房跑去。

沈秋影看著他的背影,心裡默默的說了聲再見。

九天後,就是她的最後一次治療了,那時候她就會忘記一切。

忘記的徹徹底底,再也不會記起。

她轉身離開,和十年的感情徹底告彆,一起告彆的,還有她痛苦波折的前半生。

可還沒走出醫院,她就被人從後抓住。

還沒等她掙紮,後腦一痛,就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她被醫院的白光晃到。

沈秋影頭痛欲裂,掙紮著想起身,發現渾身不得動彈。

一低頭,自己的身體被束縛帶捆的緊緊的。

她去治療的時候,見到過,這是用在病人身上,防止病人情緒激動誤傷彆人和自己的。

可是,她為什麼被束縛在這裡。

這時,門開了。

薄錦言緩緩出現在她的麵前,他沒有說話,隻是神色複雜的看著她。

“薄錦言,放開我。”

薄錦言搖了搖頭,“秋影,小婕的精神受了很大刺激,醫生說,恢複的概率很小。”

沈秋影反問:“那又如何?我說過,沈婕的事情和我沒關係。”

“我沒必要對她做哪些事。”

薄錦言眼裡最後的愧疚消失不見,“你還是執迷不悟,死不悔改。”

“既然這樣,我也不必留情。”

“你也體驗一下,抑鬱症治療的辛苦,就當是補償小婕。”

薄錦言說完,簽下了醫生遞過來的同意書。

“麻煩你了醫生,開始治療吧。”

他再沒有看沈秋影一眼。

沈秋影看著醫生準備電擊器,目眥欲裂。

大吼著薄錦言的名字。

薄錦言沒有轉身,也沒有猶豫,開門離開。

沈秋影看著醫生獰笑著拿著電擊器朝她走來。

“沈小姐是吧,有人特意托我關照你。”

“你放心,我保證你從這裡出去之後,身上一點油皮都會破。”

她看著他將儀器緩緩貼近她的兩側太陽穴。

然後猛然一陣電流。

“啊啊啊啊啊啊——”

她忍不住發出尖叫。

原來電擊這麼痛,MECT治療的時候打著麻藥,她沒有感受到。

好痛!好痛!好痛!

她想掙紮,卻動彈不得;

她想開口質問,辱罵,一開口卻發現一絲力氣也沒有。

她要罵誰,質問誰呢?

是罵變心的薄錦言,還是自私的沈婕?

抑或是罵給她痛苦,又撫養她長大的母親,還是拋棄他們母女和小三遠走高飛的父親。

沈秋影的前半生,就在怨恨和痛苦中度過。

現在她累了,她不想再去想這些了。

下一次的電流如期而至,她不受控製劇烈擺動起來。

這一次的電擊停下來之後,她脫力的躺回去。

眼角流下淚水。

她安慰自己,熬過去就好了,她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了。

七天後,她被放了出來。

沈秋影神情恍惚,見到薄錦言出現也沒有什麼反應。

薄錦言輕聲喚她的名字,給她披上一件外套。

“秋影.....我帶你回家。”

沈秋影神色木然,轉眼將外套扔在地上,甩開薄錦言的手。

她張了張嘴,嗓音沙啞。

“走吧,薄錦言,我不想在看到你。”

薄錦言看著地上的外套,一時心緒難表。

“我知道你會生我的氣,但你要相信,我是真的為你好。”

“做什麼事都要付出代價的,我不能放任你去欺淩你的妹妹。”

“秋影,我會好好補償你的....”

沈秋影沒再說話,反正說了也沒什麼用。

她不想在看見薄錦言了,正愁怎麼讓他彆跟著她的時候。

薄錦言的手機響了。

他的視線掃到來電人的名字,頓住了掛電話的動作,接了起來。

沈婕的聲音傳來:

“錦言哥,你去哪裡了?”

“我一覺醒來看不見你,心裡好慌。”

“你是不是像爸爸媽媽和姐姐一樣,也不要我了。”

薄錦言聲音溫和:“怎麼會?我隻是...臨時有事。”

“我在外麵有個應酬,不去不行,我馬上回來陪你啊....”

沈秋影清楚的聽到話筒裡傳來沈婕的哭聲,

“錦言哥哥,我真的好害怕,真的.....”

薄錦言顧不得其他,說了句:“我馬上回來結束通話電話。”

沈秋影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和欲言又止。

淡淡的說:“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打車。”

薄錦言看到沈秋影滿臉不在乎的樣子,想說什麼,又想到崩潰的沈婕。

最後還是選擇先趕回醫院。

沈秋影打車去了治療中心,做了最後一次MECT治療。

閉上眼睛後,護士溫柔的說道:

“沈小姐,放輕鬆,這是最後一次治療了。”

“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在這裡見到你,也希望你以後的人生都是春天。”

沈秋影沒有說話,麻醉藥效上來的最後一秒,她眼角落下一滴眼淚。

朦朧中有人正叫她的名字。

沈秋影睜開眼,是一個護士。

“沈小姐,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沈秋影愣愣看著,
片刻後才慢慢想起來。

她做了MECT治療,現在在醫院。

護士輕輕將她扶起來,將後續鞏固的藥物和她的筆記本遞給她。

“沈小姐,你可以在這邊稍微緩一緩。”

“治療剛結束的時候,有些不適應是正常現象。”

沈秋影被護士引到休息區坐下,她有些無聊。

她腦袋好空,好像有什麼東西缺失了。

她試圖回憶,但是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沈秋影泄了勁,認命的拿起筆記本看了起來。

不知為何,她看到這個筆記本的時候,下意識的很排斥。

但好奇心驅使她,繼續看了下去。

筆記上記錄了很多,除了她的一些關鍵資訊,頻繁出現的是一個叫薄錦言的人。

他們相識,相知,最後在一起。

又如何承擔來自家庭的壓力,訂了婚。

最後的一頁消失,隻剩下一行話。

“我和薄錦言分手了,對他對我都是一種解脫.....”

“我終於可以離開這裡,做沈秋影自己了。”

筆跡帶著釋然。

雖然不知道具體分手的原因,但是沈秋影想,談了這麼多年選擇分手,這個薄錦言一定是做了什麼傷害自己的事。

或者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沈秋影努力揮去心中的異樣,和護士到過謝之後離開了醫院。

回到酒店,她從手機裡看到自己的存款,很豐厚。

她想起筆記本上說的,要離開這裡,到其他地方生活。

沈秋影沒有過多猶豫,她選擇了姥姥的老家,遼城。

那是一個風景優美,民風淳樸的地方。

她還記得,小時候她坐在姥姥懷裡,聽著姥姥講之前在遼城的事情。

那裡有綿延起伏的山脈還有鬆針林。

冬季的時候,綿延不斷的大雪將世界裝點的純白。

她想去看一看,姥姥的老家。

沈秋影買了機票訂了酒店。

辦理退房之後,就帶著簡單的行李離開了。

她拖著行李箱,走的無牽無掛。

剛離開酒店,滿臉憔悴的薄錦言就趕到酒店。

他衝到酒店前台,急切地問道:

“你好,請問一個叫沈秋影的女士是不是住在你們這裡。”

前台查詢了一下係統,回複道:

“是的。”

薄錦言臉上一喜,下一秒前台的話又給他打進地獄。

“沈小姐剛辦好退房,已經離開這裡了。”

薄錦言連忙問:“她離開這裡多久了?從哪個門走的?”

前台給他指了一個方向。

他追出去,看到的隻有茫茫人海。

再也看不到沈秋影的身影。

這段日子,沈婕的病反反複複,他心力交瘁。

一直沒有抽出身去找沈秋影。

他知道沈秋影怨他。

他也知道讓沈秋影原諒他很難。

他以為,隻是需要時間。

畢竟沈秋影這麼愛著他,不會離開他的。

十年的感情,薄錦言有這個自信。

可是,當沈婕的病情穩定,他來到沈秋影的家,忐忑開門。

卻發現指紋鎖已經打不開了。

他有些錯愕,但還是敲門道:

“秋影,是我。”

“我知道你還在生氣,給我個機會好不好。”

下一秒,門開了。

薄錦言心頭一喜。

“你是誰啊?”

一個陌生的女孩子探頭出來,一臉警惕的盯著薄錦言。

薄錦言一愣,後退一步又檢視了一下門牌號,發現沒有錯誤。

他強忍著內心升起的巨大慌張,向眼前的人問道:

“你好,原來住在這裡的人去哪了?”

女孩仍舊沒有放鬆警惕,“奧,你是說上一任房主是吧?”

“她把房子賣給我們之後離開了,不知道去哪了。”

“說要換個城市。”

薄錦言心中的不詳預感成真。

“她有沒有說去哪裡?”

女孩搖了搖頭,她看著眼前的麵露急切地男人,心裡帶著一些不屑。

之前跟前房主那個小姐姐聊天的時候,就看她鬱鬱寡歡。

後來收拾房子,發現了一張合照,就是眼前的男人和沈小姐拍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應該是分手了。

沈小姐肯定還受傷了。

這樣的渣男,長得人模狗樣的,就會傷害女人。

她不屑撇嘴,看著薄錦言失魂落魄的離開,她彭的一聲關上了門。

薄錦言默默走著,腦中反反複複浮現的就是這段時間和沈秋影相處的點滴。

簡直少的可憐。

他想起,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她欲言又止的樣子。

那時候她想跟自己說什麼?

是說離開的事麼?還是.....

薄錦言想到這裡,心臟從最深處蔓延出特彆濃烈的痛。

她當時是不是要跟自己說,要分手的事。

一定是的。

薄錦言自虐的反複提醒自己,沈秋影不要他了。

她真的和他分開了。

決絕的賣了房子,再也沒有留任何資訊。

為什麼?為什麼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

就差一點點,他就可以找到沈秋影了。

薄錦言渾渾噩噩的回到家裡。

迎接他的是蹦蹦跳跳的沈婕。

“錦言哥哥,你終於回來了。”

“你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去哪裡了?”

薄錦言看著眼前天真爛漫的女孩子,心裡第一次沒有了波動。

曾經,他覺得沈秋影性格太獨立要強,又寡言少語。

沈婕的開朗陽光才能為自己解除一天的疲乏。

現在,沈婕在他麵前揚起笑容。

他卻感覺不到任何高興。

心裡腦海裡,都想的是沈秋影。

“去找你姐姐了。”

沈婕聽到姐姐兩個字,眼神微閃。

試探性的問道:

“那姐姐怎麼說?她原諒我了麼?”

她說著紅了眼眶,“我擔心姐姐還是介意咱們之前的事情。”

“姐姐有沒有怪你啊。”

“這段時間我麻煩你不少,以姐姐的脾氣,肯定沒有這麼容易消氣。”

“需要我去跟姐姐道歉麼?”

薄錦言鬆鬆的擺擺手,聲音裡滿是疲憊。

“不用了.....”

薄錦言的態度讓沈婕心裡發慌,她有些緊張的捏緊自己的裙角。

“怎麼了?”

“錦言哥,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薄錦言深吸一口氣,他感覺連回話的力氣都消失殆儘了。

“秋影她走了。”

沈婕有些不敢相信,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問道:“走了?去哪了?”

薄錦言聽到她的問題,眼眶泛紅,有淚光閃過。

“她離開這裡了,沒有給我留下一句話。”

“秋影她......”

他說到這裡,聲音哽咽,“她不要我了。”

壓抑的情緒終於在此刻決堤,他終於不顧形象的流下眼淚,痛哭出聲。

這哭聲中有後悔,也有悲傷。

更帶著一些絕望。

人他努努力可以找到,但是沈秋影的愛他永遠失去了。

他本以為沈秋影對他來說,就像白水,平淡無味。

真的到失去才知道,她早已融進他的生活裡,變成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沈婕看著眼前痛苦的男人,心中的喜悅無法克製。她興奮得手微微發抖。

沈秋影終於走了!這個礙眼的、占著“姐姐”名頭卻處處壓她一頭的女人,終於徹底從她和薄錦言的世界裡消失了。

從此以後,薄錦言的眼裡隻會有她一個人。她會是薄錦言名正言順的戀人,甚至妻子。

然而,沈婕的喜悅並沒有持續多久。

正如她所預料的那樣,沈秋影的離開帶走了薄錦言所有的生氣。

但他並沒有如沈婕期望的那樣,將情感轉移到她身上,而是迅速沉淪下去。

薄錦言開始酗酒。

他不再按時去公司,即使去了也常常帶著一身酒氣。

下班後,他要麼流連於酒吧,要麼就買上一堆酒回到公寓,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沉穩矜貴的薄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鬍子拉碴、眼神空洞、渾身頹廢的男人。

沈婕以“需要人照顧”為名,早已搬進了薄錦言的公寓。

她每天精心打扮,準備好飯菜,試圖用溫柔和體貼喚醒薄錦言。

可薄錦言根本看不見。

他回家時,常常連鞋都懶得換,無視沈婕精心準備的一切和她臉上甜美的笑容,徑直走向臥室,重重地把自己摔在床上。

然後,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會陷入半夢半醒的狀態,嘴裡反複喃喃著的,永遠是那個他已經失去的名字:“秋影.....秋影.....對不起.....”

“回來.....求你回來.....”

每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沈婕臉上的笑容就僵硬一分,心中的恨意便滋長一寸。

她做了那麼多,甚至不惜假裝抑鬱症加重來博取同情,結果呢?

沈秋影人都走了,卻像個幽靈一樣,依舊牢牢占據著薄錦言的心!

她連一個醉醺醺的男人都接近不了。

每次她想靠近,想趁機發生些什麼“既定事實”,薄錦言要麼是徹底不省人事,要麼就會在迷糊中推開她,含糊地喊著“彆碰我”,或者更讓她崩潰的——“你不是她”。

挫敗感和嫉妒像毒蛇一樣啃噬著沈婕的心。

這天晚上,薄錦言又喝得爛醉如泥地被朋友送回來。

沈婕費力地將他扶到床上,看著他毫無知覺地躺倒,嘴裡依舊無意識地唸叨著“秋影”。

沈婕站在床邊,胸口劇烈起伏,眼神陰鷙地盯著薄錦言。

她付出了那麼多,甚至親手將沈秋影推下樓梯,難道就為了得到這樣一個行屍走肉,一個心裡永遠裝著彆人的男人?

不!她絕不接受!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她腦中成型。

她轉身走出臥室,來到客廳的酒櫃前,倒了一杯水。

然後,她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包包夾層裡,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小紙包,裡麵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這是她之前通過一些“朋友”弄到的東西,據說能讓人“意亂情迷”。

她原本沒想過要用這種手段,但薄錦言的態度讓她彆無選擇。

隻要生米煮成熟飯,以薄錦言的責任心,再加上她的手段,不怕他不負責。

沈婕將粉末倒入水中,輕輕搖晃,看著它們迅速溶解,無色無味。

她深吸一口氣,端著水杯走回臥室。

“錦言哥,喝點水吧,會舒服點。”

她柔聲說著,扶起昏沉的薄錦言。

薄錦言迷迷糊糊,確實覺得口乾舌燥,就著沈婕的手,將杯中的水一飲而儘。

沈婕看著他喝下,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光芒和緊張。

她放下水杯,耐心地等待著藥效發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薄錦言的呼吸似乎變得沉重了一些,眉頭也微微蹙起。

沈婕知道,時候到了。

她伸出手,顫抖著去解薄錦言的襯衫紐扣,心臟在胸腔裡狂跳。

這一次,她一定要得到他!隻要過了今晚,薄錦言就永遠是她的了!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觸碰到他麵板的那一刻,薄錦言忽然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起初是渙散的,帶著被酒精和藥物雙重侵蝕的迷茫,但很快,他聚焦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誰。

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張臉。

一股強烈的厭惡和抗拒湧上心頭。

“滾開!”他用儘全身力氣,猛地將沈婕推開。

沈婕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蹌後退,跌坐在地毯上。

她驚愕地看著薄錦言,隻見他掙紮著爬起來,眼神雖然渾濁,卻帶著清晰的、毫不掩飾的排斥和冰冷。

“錦言哥,我.....”沈婕還想上前。

“彆碰我!”薄錦言低吼,聲音沙啞卻斬釘截鐵,

“你不是她.....永遠都不是!”

說完,他不再看沈婕一眼,踉踉蹌蹌地衝進臥室自帶的洗手間,“砰”地一聲鎖上了門。

緊接著,裡麵傳來了劇烈嘔吐的聲音。

沈婕癱坐在地上,聽著洗手間裡傳來的聲音,看著那扇緊閉的門,感受著地板上傳來的冰涼寒意。

她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最終隻剩下慘白。

失敗了。

即使用了藥,他潛意識裡抗拒的,依然是她。

巨大的羞辱感和徹底的失敗感像潮水般將她淹沒,隨之而來的是滔天的恨意。

她恨薄錦言的絕情,更恨沈秋影!都是沈秋影!就算她走了,也陰魂不散!

她不會放棄的!沈婕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薄錦言是她的,隻能是她的!無論用什麼方法,她一定要得到他!沈秋影擁有過的一切,她都要搶過來!

隻是,望著那扇緊閉的洗手間門,沈婕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她想要走進薄錦言的心裡,恐怕比登天還難。

那個名為“沈秋影”的舊影,早已深植於薄錦言的靈魂深處,或許,永遠也無法拔除了。

洗手間內的嘔吐聲持續了很久,最終歸於沉寂。

薄錦言大概是體力不支,在裡麵昏睡了過去。

沈婕從冰冷的地板上慢慢爬起來,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裙。她臉上的淚痕已乾,隻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冰冷。

她看著那扇緊閉的門,眼神裡不再有期待,隻剩下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既然溫暖和陪伴無法融化他,既然連藥物都無法讓他就範,那麼,就隻有用最極端的方式,徹底斬斷他對沈秋影的念想。

一個陰毒的計劃在她心中迅速醞釀成型。

幾天後,薄錦言因為嚴重的胃出血被送進了醫院。連續的酗酒和情緒崩潰徹底擊垮了他的身體。

在他住院休養,精神最為脆弱的時候,沈婕覺得時機到了。

她精心挑選了一個傍晚,窗外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更添幾分愁緒。她穿著一身素黑的衣服,眼眶紅腫,手裡緊緊攥著一個牛皮紙檔案袋,走進了薄錦言的病房。

薄錦言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手背上打著點滴。短短時日,他消瘦憔悴得幾乎脫了形。

“錦言哥.....”沈婕的聲音帶著哭腔,顫抖著開口。

薄錦言眼皮都沒動一下,彷彿沒聽見。

沈婕走到床邊,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她將那個檔案袋遞到薄錦言眼前,聲音悲痛欲絕:

“錦言哥.....我.....我收到一個快遞.....是姐姐.....姐姐寄來的.....”

聽到“姐姐”兩個字,薄錦言的眼珠終於轉動了一下,視線緩緩聚焦在那個檔案袋上。

“什麼.....?”他的聲音乾澀沙啞。

“是姐姐的.....遺物.....”

沈婕泣不成聲,彷彿用儘了全身力氣才說出這句話。

薄錦言猛地一震,瞳孔驟然收縮。

他一把搶過檔案袋,因為用力過猛,手背上的針頭差點被扯掉,鮮血瞬間沁了出來,但他渾然不覺。

他顫抖著手開啟檔案袋,裡麵是薄薄的兩張紙。

第一張,是一張
《居民死亡醫學證明(推斷)書》


姓名:沈秋影。

死亡原因:高處墜落導致的嚴重顱腦損傷及多臟器破裂。

死亡日期:就在他胃出血入院的前幾天。

地點:遼城市農林縣小河村回頭崖。

薄錦言的呼吸瞬間停滯,血液彷彿在這一刻凍結。

他死死地盯著那張紙,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視網膜上,烙在他的心上。

不.....不可能!秋影怎麼會.....

他顫抖著拿起第二張紙。

那是一封信,是沈秋影的筆跡!薄錦言對她的一切都太熟悉了,他認得出來,那確實是沈秋影的字,隻是筆畫間帶著一種虛弱的無力感。

“錦言: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

彆為我難過,這或許對我是一種解脫。

活了二十多年,太累了。

愛也好,恨也好,我都放下了。

隻是,心裡最放不下的,還是你和小婕。

錦言,對不起。是我性格有缺陷,是我太要強,太沉默,給了你太多壓力。

你和.....小婕的事,我現在已經不怪你了。

她年輕,活潑,像個小太陽,確實比我更適合你。

我走了,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照顧小婕。

她是我在這世界上唯一的妹妹,也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我父母虧欠她,我也.....沒能做好一個姐姐。

她從小就缺乏安全感,現在又生了病,我實在放心不下。

錦言,看在我們過去十年的情分上,幫我照顧好她,好嗎?

就當是.....完成我最後的遺願。

彆找我,讓我安靜地離開。
祝你們.....幸福。

秋影
絕筆”

信紙從薄錦言顫抖的手中滑落,輕飄飄地落在潔白的床單上。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頭,整個人癱軟在病床上,目光呆滯地望著天花板,眼淚無聲地洶湧而出,瞬間浸濕了枕頭。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那巨大的、無聲的悲痛卻充滿了整個病房,壓抑得讓人窒息。

“啊————!!!!”

良久,一聲彷彿來自靈魂深處的、野獸般的哀嚎終於衝破了他的喉嚨。

他蜷縮起身體,像一隻受傷的困獸,發出絕望而痛苦的嗚咽。

“秋影.....秋影.....為什麼.....為什麼.....”

他反複唸叨著,語無倫次,悔恨和痛苦像海嘯一樣將他徹底淹沒。

他恨自己當初的糊塗,恨自己對她的傷害,恨自己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到,甚至連她承受瞭如此巨大的痛苦都一無所知!

她到死,都以為他愛上了沈婕!
她到死,都在為他和小婕考慮!
她到死,都那麼孤獨!

沈婕在一旁看著薄錦言崩潰的樣子,心中閃過一絲快意,但臉上卻布滿了悲傷和擔憂。

她撲到床邊,哭著抱住薄錦言顫抖的肩膀:

“錦言哥!錦言哥你彆這樣!姐姐她已經走了.....她希望我們好好的.....她讓我陪著你啊錦言哥!”

薄錦言猛地推開她,眼神猩紅,充滿了血絲:“滾!你滾!”

沈婕被推倒在地,哭得更加淒慘:

“錦言哥,姐姐讓我照顧你的.....這是姐姐的遺願啊!你不能這樣糟蹋自己,姐姐在天上看著會難過的!”

“遺願.....遺願.....”薄錦言喃喃自語,像是被這兩個字擊中了要害。

他再次看向那封遺書,看著上麵“幫我照顧好她”、“唯一的妹妹”、“最後的遺願”這些字眼。

秋影最後的願望.....

他像是被瞬間抽空了所有的力氣,所有的掙紮和反抗都在這一刻瓦解。

他不再哭喊,隻是靜靜地躺在那裡,眼神空洞得像兩個黑洞,彷彿靈魂已經隨著那封遺書一同逝去。

從那天起,薄錦言不再酗酒。

他配合治療,按時吃飯,努力讓自己“好”起來。

但他也徹底變了。

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眼神裡再也沒有了光彩,彷彿隻是憑著一具行屍走肉在履行著某種義務。

他開始“照顧”沈婕,滿足她物質上的所有要求,允許她留在自己身邊。

但他看沈婕的眼神,再也沒有了溫度,隻有一種沉重的、彷彿背負著十字架般的麻木。

他活著的唯一意義,似乎就是為了完成沈秋影的“遺願”。

而沈婕,終於如願以償地以“逝去姐姐的托付”和“需要被照顧的妹妹”的身份,牢牢地綁在了薄錦言身邊。

她享受著薄錦言提供的優渥生活,對外也漸漸以薄錦言的“未婚妻”自居。

隻是,每當深夜,她看著身邊沉睡的薄錦言,看著他即使在睡夢中依然緊蹙的眉頭,聽著他無意識低喃的那個名字時,她知道,她得到的隻是一具空殼。

那個男人所有的愛、所有的痛苦、所有的靈魂,都已經隨著那封偽造的遺書,一起埋葬在了他以為已經死去的沈秋影那裡。

而她沈婕,用最惡毒的謊言,鑄就了一座冰冷的牢籠,囚禁了薄錦言,也囚禁了她自己。

這場她處心積慮爭奪來的“勝利”,充滿了絕望和虛妄的氣息。

那場“意外”發生在一個商務酒會之後。

薄錦言因為專案應酬,不可避免地多喝了幾杯。他酒量本就不比從前,加上心情鬱結,很快就醉意深沉。

沈婕“恰巧”前來接他。

第二天清晨,薄錦言在劇烈的頭痛中醒來。

陽光刺眼,他下意識地伸手想擋,卻觸碰到一片溫熱的、光滑的麵板。

他猛地睜眼,心臟瞬間沉入冰窟。

身邊,沈婕未著寸縷,蜷縮在他懷裡,睡得正熟。

床單淩亂,空氣中彌漫著曖昧的氣息。而他自己的身上,也同樣一絲不掛。

就在薄錦言大腦一片空白,無法思考這究竟是怎麼發生的時候,臥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小婕,我們來看你啦!門沒關,我們就進來了!給你帶了.....”

宋露歡快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和她身後的幾個朋友,目瞪口呆地看著床上的景象,手裡的禮物“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沈婕被驚醒,看到門口的人,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猛地拉過被子裹住自己,滿臉通紅,羞怯地往薄錦言身後躲,眼神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薄錦言僵在原地,渾身冰冷。

他看著宋露她們震驚、而後轉為複雜、最終帶著幾分瞭然和祝福的眼神,所有的解釋都堵在了喉嚨裡。

人贓並獲,百口莫辯。

沈婕適時地啜泣起來,肩膀微微聳動,顯得無助又可憐。

宋露歎了口氣,走上前,語氣帶著責備又有些無奈:

“錦言,你看你.....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小婕一個女孩子,你可不能辜負她啊。”

“是啊錦言哥,小婕等了你這麼久,姐姐臨走前也把她托付給你了.....”

“你們本來就應該在一起的。”

七嘴八舌的聲音湧來,像一道道枷鎖,將薄錦言牢牢捆住。

他看著躲在他身後,看似柔弱無助的沈婕,又想起那封“遺書”上沈秋影的囑托——“幫我照顧好她”。

一種巨大的、令人作嘔的宿命感扼住了他的喉嚨。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下死寂的認命。

“.....我會負責。”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乾澀地響起,不帶任何感情。

沈婕終於如願以償。

她強烈要求舉辦一場盛大而夢幻的婚禮,要告訴所有人,她沈婕纔是薄錦言名正言順的妻子。

薄錦言沒有反對,像完成一項任務一樣,滿足了她的所有要求。婚禮極儘奢華,婚紗是最昂貴的定製款,賓客雲集,媒體爭相報道。

婚禮當天,教堂鐘聲悠揚。

沈婕穿著潔白的婚紗,笑容燦爛,挽著薄錦言的手臂,走過鋪滿花瓣的紅毯。

台下,宋露和那群朋友們用力地鼓掌,臉上洋溢著祝福的笑容。

“真不容易啊,小婕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是啊,錦言也該走出來了,秋影在天上也會安慰的。”

“他們倆挺配的,小婕這麼活潑,正好能讓錦言開心點。”

薄錦言站在牧師麵前,聽著那些熟悉的祝詞,眼神卻空洞地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

他的思緒飄得很遠。

曾幾何時,他也曾無數次幻想過和沈秋影的婚禮。

想象她穿上婚紗的樣子,一定清冷又動人,像月光下的百合。

想象她帶著些許羞澀,將手交到他掌心的溫度。

想象他們交換戒指,承諾彼此一生.....

而此刻,站在他身邊,穿著夢幻婚紗的,卻是沈婕。

台下祝福的,是曾經也為他和秋影祝福過的朋友。

命運弄人。

真是天大的諷刺。

“.....薄錦言先生,你是否願意娶沈婕女士為妻,無論順境還是逆境,富裕還是貧窮,健康還是疾病,都愛她,珍惜她,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離?”

牧師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薄錦言沉默了幾秒,感受到身旁沈婕緊張的目光和台下所有人的注視。

他張了張嘴,那個“願意”卻重如千斤。

最終,他聽到一個毫無波瀾的聲音從自己喉嚨裡擠出:
“我願意。”

這三個字,像是對他過去所有愛情和希望的最終審判。

喧囂的婚禮終於結束。

薄錦言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新房——一所沈婕挑選的、他並不喜歡的豪華彆墅。

沈婕還在和宋露等幾個閨蜜在客廳裡興奮地聊天,回味著婚禮的細節,炫耀著手指上碩大的鑽戒。

薄錦言無意參與,徑直想上樓回書房,卻在樓梯拐角處,聽到了客廳裡傳來的、刻意壓低卻難掩得意的話語。

是沈婕的聲音,帶著一絲醉意和徹底的放鬆:

“露姐,今天真是太開心了!我終於贏了沈秋影一次!她擁有的一切,現在都是我的了!”

宋露笑著附和:“是啊,還是你有辦法。

不過當初可真是險,要不是你機靈,假裝抑鬱症,又弄來那份.....”

後麵的話,薄錦言已經聽不清了。

“假裝抑鬱症”

“弄來那份”

像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開!薄錦言渾身血液瞬間逆流,僵在原地,手腳冰涼。

他屏住呼吸,悄無聲息地又靠近了一些。

隻聽沈婕嗤笑一聲,語氣充滿了不屑和惡毒:

“哼,她沈秋影憑什麼跟我爭?爸媽的愛是我的,錦言也應該是我的!”

“那份死亡證明和遺書,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才做得那麼逼真.....

“你都沒看到,當時薄錦言那副痛苦得要死的樣子,哈哈哈,他還真信了我會得抑鬱症!”

“不過話說回來,露姐,也多虧了你當時幫我說話,在醫院裡坐實了我是被沈秋影‘逼’得抑鬱的.....”

宋露:“哎呀,跟我客氣什麼!你成了薄太太,彆忘了我就行。祝你得償所願了,薄太太!”

“哈哈哈,對!我是薄太太了!沈秋影那個賤人,恐怕現在還在哪個角落裡苟延殘喘吧?或者真的死了也說不定?反正,她再也不能妨礙我了!”

.....

後麵她們還說了什麼,薄錦言已經完全聽不見了。

他站在陰影裡,如同被萬箭穿心,整個世界都在他眼前旋轉、崩塌。

假的。

全都是假的!

抑鬱症是假的!

死亡證明是假的!

遺書是假的!!

那晚的“意外”,恐怕也是她精心設計的圈套!!!

而他,像個徹頭徹尾的傻子!被這個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為了一個虛假的遺願,背叛了自己最深愛的女人,活在無儘的痛苦和自責中,甚至.....甚至娶了這個毒婦!

想到沈秋影可能還活著,可能在某個地方獨自承受著苦難,而他卻在這裡,和害她的元凶舉行著盛大婚禮.....

“噗——”

一股腥甜湧上喉嚨,薄錦言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晃了晃,勉強扶住了牆壁。

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地獄之火,瞬間將他殘存的理智焚燒殆儘!

他眼中一片血紅,緩緩抬起頭,看向客廳裡那個笑靨如花、穿著婚紗的新娘,眼神冰冷、殘酷,如同看著一個死人。

婚禮的喜慶氣氛尚未散去,但在這個豪華彆墅的樓梯拐角,一場真正的風暴,已經開始醞釀。

婚後的蜜月,薄錦言安排得極其周到。

他們去了馬爾代夫,住著頂級的私人水屋,享受著碧海藍天。

薄錦言對沈婕幾乎是有求必應,溫柔體貼,連細節都照顧得無微不至。

他會為她抹防曬霜,會在燭光晚餐時為她切好牛排,會在她撒嬌說累時背著她沿著沙灘走。

沈婕徹底沉溺在這份“幸福”裡。

她看著薄錦言俊美的側臉,感受著他的“溫柔”,心中的得意幾乎要滿溢位來。

看吧,什麼十年的感情,什麼刻骨銘心,男人都是現實的動物。

沈秋影已經成了過去式,現在陪在他身邊的是她沈婕!

她年輕、漂亮、會撒嬌,薄錦言心裡的位置,正一點點被她占據,遲早會完全屬於她!

“媽媽,你看到了嗎?”

她在心裡默唸,帶著一種扭曲的勝利感,

“當年那個女人爭不過你,現在,你的女兒贏了她的女兒!我們永遠是最後的贏家!”

她甚至開始覺得,之前薄錦言對沈秋影的念念不忘,隻是因為沈秋影死得太是時候,成了他心中的白月光。

如果沈秋影還活著,根本爭不過她!

蜜月在沈婕的誌得意滿中“完美”結束。

回國後第一天,沈婕心情極佳地約了宋露等人瘋狂購物,刷著薄錦言的副卡,買了無數當季新品,直到傍晚才大包小包地回到彆墅。

傭人接過她手中的購物袋,神色有些異樣,低聲說:

“先生回來了,在客廳等您。”

沈婕不以為意,甚至還帶著點炫耀的心情,想著薄錦言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見她了。

她哼著歌,腳步輕快地走進客廳。

“錦言,我回來啦!你看我買了.....”

她的聲音在看清客廳裡的情形時,戛然而止。

薄錦言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沙發上等她,而是背對著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夕陽的血色餘暉透過玻璃,將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出一圈冰冷的金邊。

整個客廳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沈婕心中的得意瞬間消散,一種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纏上了她的心臟。

“錦言?”

她試探性地又叫了一聲,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顫抖。

薄錦言緩緩轉過身。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冰刃,直直地刺向沈婕,那裡麵翻湧著她從未見過的、幾乎要化為實質的怒火和.....憎惡。

沈婕被他看得腿腳發軟,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薄錦言沒有說話,隻是邁步走到茶幾旁,拿起上麵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資料夾,然後,猛地用力,將資料夾狠狠摔在了沈婕麵前的茶幾上!

“砰”的一聲巨響,嚇得沈婕渾身一哆嗦。

資料夾的釦子被震開,裡麵大量的照片、檔案紙張散落出來,鋪滿了整個玻璃茶幾麵。

“解釋。”

薄錦言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極力壓抑卻即將失控的暴怒,隻有一個詞,卻重若千鈞。

沈婕驚疑不定地低下頭,目光落在那些散落的紙張和照片上。

隻看了一眼,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血色儘褪,連嘴唇都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那些照片,有她和那個幫她偽造死亡證明的“專業人士”在隱蔽角落交易的畫麵;

有她和宋露在不同場合密談的偷拍;

甚至.....還有她偷偷將白色粉末倒入薄錦言水杯的監控截圖!

而那些檔案.....

是她轉賬給偽造者的銀行流水記錄;

是她通過網路匿名聯係水軍,散佈沈秋影“逼”她抑鬱、性格孤僻不善待妹妹的聊天記錄和IP追蹤證明;

是宋露賬戶上收到的、來自她的數筆“感謝費”的明細;

還有一份.....是沈秋影在遼城某個小鎮圖書館辦理借書卡的影印件!日期就在“死亡證明”開具之後!

她根本沒有死!

鐵證如山!她所有精心策劃的陰謀,所有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謊言,全部暴露無遺!

沈婕隻覺得天旋地轉,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她踉蹌一下,幾乎要癱軟在地。

她抬起頭,對上薄錦言那雙冰冷、殘酷、彷彿要將她剝皮拆骨的眼神。

“不.....錦言.....你聽我解釋.....這些.....這些都是假的.....是有人要害我.....”

她語無倫次,試圖做最後的掙紮,眼淚瞬間湧了出來,這次是真的恐懼的淚水。

“假的?”

薄錦言嗤笑一聲,那笑聲裡充滿了無儘的嘲諷和悲涼。

他一步步逼近沈婕,強大的壓迫感讓她幾乎窒息。

“沈婕,你是不是覺得,把我當傻子一樣耍得團團轉,很有成就感?”

“用偽造的遺書,讓我活在痛苦和愧疚裡,娶了你這個毒婦.....”

“把我最愛的人逼走,還讓我以為她死了.....”

“你現在,還敢跟我說——假的?!”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最後一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毀天滅地的怒意。

沈婕被他嚇得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瑟瑟發抖,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知道,她完了。她苦心經營的一切,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為什麼?”

薄錦言的聲音低沉如同困獸的咆哮,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帶著血淋淋的痛苦,“你為什麼要這麼騙我?!沈婕!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秋影就不會離開!我根本不會失去她!”

他雙眼赤紅,胸膛劇烈起伏,那積壓了太久的悔恨、憤怒和被愚弄的恥辱,幾乎要衝破他理智的堤壩。

沈婕跌坐在地,最初的驚恐過後,看到薄錦言這副被真相刺得鮮血淋漓的樣子,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惡毒反而湧了上來。

她知道求饒沒用,偽裝也沒用了。

她猛地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痕,眼神卻變得尖刻而瘋狂,她尖聲反駁:

“怪我?!薄錦言,你憑什麼全都怪我?!”

“這一切難道不是你縱容的嗎?!”

“是你!在我第一次故意靠近你、暗示你的時候沒有推開我!”

“是你!在我‘不小心’摔下樓梯陷害她時,選擇相信了我!”

“是你!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一次次為了我拋下她!”

“是你!明明心裡動了搖,卻不敢承認,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她性格冷淡,給她冷暴力!”
“你享受我的年輕、我的崇拜、我的熱情,享受在我這裡找到的被需要的感覺!現在倒裝起深情來了?”

“把所有的錯都推到我一個人身上?薄錦言,你虛偽得讓我惡心!”

沈婕的話語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精準地刺中了薄錦言內心最深處、他最不願承認的陰暗角落。

他高大的身軀猛地一晃,臉色煞白。

是.....是的。

他無法反駁。

是他默許了沈婕的越界,是他貪戀那片刻的溫暖和輕鬆,是他一次次在沈秋影和沈婕之間,選擇了那個看似更“需要”保護、更會示弱的妹妹。

是他用所謂的“遺願”綁架自己,卻不敢深究內心那一點點隱秘的、對擺脫沈秋影沉重過去的.....慶幸?

這個認知比任何指責都讓他感到絕望和可悲。

他纔是那個最該死的幫凶!

“閉嘴!”薄錦言嘶吼著,試圖打斷這誅心的指控。

可沈婕見戳中了他的痛處,更加變本加厲,她臉上帶著一種扭曲的快意,繼續用言語淩遲著他:

“你知道沈秋影最可悲的是什麼嗎?”

她到死——哦不,她到現在可能都還以為,是你選擇了我,是你愛上了我!”

“她就像她那個沒用的媽一樣,隻會默默承受,連爭搶都不會!活該被拋棄!活該一無所有!”
“她就是個可憐蟲!你薄錦言也是!你們.....”

“夠了!!”

薄錦言猛地爆發出一聲怒吼,那聲音裡充滿了無法承受的痛苦和暴戾。

他再也聽不下去了,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將他淩遲。

他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個麵目猙獰的女人,就是這個女人,毀了他和秋影的一切,現在還在用最惡毒的語言踐踏著秋影和他最後一點尊嚴。

怒火和一種近乎毀滅的衝動淹沒了他。

讓她閉嘴。

讓她付出代價。

讓她.....也嘗嘗秋影受過的苦!

一個冰冷而殘酷的念頭在他腦中形成。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那幾乎要將他撕裂的情緒,眼神恢複了一種詭異的平靜,但那平靜之下,是洶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進來,把她帶走。”

“送到.....李醫生那裡去。”

他特意加重了“李醫生”三個字。

沈婕聽到“李醫生”這個稱呼,先是一愣,

隨即猛地想起了那個曾經被薄錦言吩咐“關照”沈秋影的、擅長“特殊治療”的醫生!

那個對沈秋影進行過電擊折磨的地方!

無邊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

“不!薄錦言!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你妻子!!”

她驚恐地尖叫起來,手腳並用地向後爬,想要逃離。

但已經晚了。

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麵無表情的保鏢迅速走了進來,一左一右架住了癱軟在地的沈婕,毫不憐香惜玉地拖著她向外走去。

“薄錦言!你混蛋!你不得好死!!”

“放開我!救命啊!!錦言哥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放過我!!”

沈婕的哭喊、求饒和咒罵聲混雜在一起,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彆墅門外。

薄錦言獨自站在空曠而冰冷的客廳裡,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也隱沒了,黑暗逐漸籠罩下來。

他緩緩蹲下身,撿起地上那張沈秋影在圖書館的影印件,指尖輕輕拂過那個模糊卻熟悉的名字。

“秋影.....”

他喃喃低語,聲音破碎不堪,“對不起.....是我蠢.....”

他以為讓沈婕體驗同樣的痛苦就能贖罪,就能平息心中的恨意。

可他心裡比誰都清楚,有些傷害,一旦造成,就無法彌補。有些錯誤,永遠無法挽回。

他失去了她。
是他親手,推開了她。

遼城的天空,是一種沈秋影從未見過的、清澈高遠的藍。

空氣裡帶著鬆針的清冽和泥土的芬芳,與大城市裡尾氣和鋼筋水泥的味道截然不同。

她租下了小鎮邊緣一個帶著小院的老房子,院子裡有一棵年歲久遠的白樺樹。

每天清晨,她被鳥鳴喚醒,推開窗就能看到遠山如黛。

她學著鎮上居民的樣子,去集市買新鮮的蔬菜,自己做飯,偶爾也會跟著鄰居大嬸學著醃漬酸菜,縫製厚實的棉褥。

筆記本上的字跡,她偶爾還會翻看,但那些關於“薄錦言”、“沈婕”的過往,讀起來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的故事,心底泛不起太多漣漪。

MECT治療像一塊溫柔的橡皮擦,模糊了那些尖銳的痛苦,隻留下一些淡淡的痕跡。

她很喜歡現在這種平靜。

不用再為什麼人付出,不用再擔心被誰拋棄,不用再活在比較和怨恨裡。

心像是被遼城清冽的山水洗滌過,變得開闊而安寧。

心中常常會有一個清晰的聲音告訴她:“沈秋影,現在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小鎮不大,生活節奏緩慢。沈秋影帶來的積蓄雖然豐厚,但坐吃山空並非長久之計,她開始想著找一份工作,既能融入這裡,也能有些收入。

她沿著青石板路慢慢走著,看到了一家名叫“北境之光”的民宿。

民宿位置不錯,正對著一片開闊的草甸,遠眺可以看到雪山。但門庭冷落,招牌也有些舊了。

沈秋影推門走了進去。

前台後麵,一個穿著粗線毛衣的男人正對著電腦螢幕皺眉,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

他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眉眼深邃,帶著點北方男人特有的硬朗輪廓,但此刻臉上卻寫滿了“生意慘淡”的愁緒。

聽到風鈴聲,他抬起頭,看到沈秋影,愣了一下。小鎮外來的人不多,尤其是這樣氣質清冷、容貌出色的年輕女人。

“你好,住宿?”

他站起身,語氣還算客氣。

沈秋影搖搖頭,微笑道:

“你好,我看到外麵好像沒有貼招聘啟事,請問您這裡需要人手嗎?”

男人,也就是民宿老闆陳默,打量了她一下,有些意外:“你會做什麼?”

“我之前在城市裡做專案管理和運營,”

沈秋影語氣平和,“我看您的民宿位置和硬體都不錯,但可能......在宣傳和客人體驗上,可以做一些優化。”

陳默挑了挑眉,他這民宿開了兩年,一直半死不活,確實不太懂什麼運營宣傳。

他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讓沈秋影試了幾天。

沈秋影很快上手。

她重新設計了民宿的線上頁麵,拍了精美的照片,突出了窗外絕佳的雪山和草甸景觀;

她整理了本地那些旅遊攻略上找不到的、隻有當地人才知道的隱秘景點和徒步路線,做成精美的手繪地圖送給住客;

她甚至利用院子裡的空間,策劃了夜晚的篝火晚會和觀星活動。

她話不多,但做事極其認真有條理,有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陳默看著民宿的預訂頁麵從一片灰暗漸漸開始有了零星的紅色,再看沈秋影時,眼神裡多了幾分欣賞和感激。

轉機發生在深秋。

那一年,遼城迎來了幾十年一遇的、極其活躍的極光現象。

絢麗的綠紫色光帶在夜空中舞動,如夢似幻。

沈秋影敏銳地抓住了這個機會。

她立刻加班加點,製作了以“追逐北境極光”為主題的宣傳文案和視訊,聯係了之前合作過的旅遊博主,將“北境之光”民宿打造成了絕佳的極光觀測點。

“來北境之光,躺在床上看極光!”——這個口號充滿了誘惑力。

一時間,原本冷清的小鎮湧入了大批追尋極光的遊客。

而準備充分的“北境之光”民宿,幾乎天天爆滿,預約排到了兩個月後。

陳默忙得腳不沾地,沈秋影更是裡外操持,從前台接待到活動策劃,甚至偶爾人手不夠時還會下廚露兩手。

她雖然忙碌,但臉上卻帶著健康的紅暈,眼神明亮,那是找到自身價值後的充實感。

旅遊旺季過去,算盤一打,這個季度的盈利超過了民宿開業以來所有收入的總和。

晚上,陳默把沈秋影叫到院子裡,白樺樹的葉子已經落儘,枝乾在月光下顯得遒勁有力。

他遞給沈秋影一個厚厚的信封。

“秋影,這是你這個季度的獎金。”

陳默的聲音帶著爽朗的笑意,

“說實話,沒有你,這民宿可能真撐不過今年冬天。謝謝你!”

沈秋影接過信封,分量不輕。

她抬起頭,看著夜空中稀疏卻明亮的星辰,感受著掌心那份沉甸甸的、靠自己能力獲得的回報,嘴角輕輕揚起一個真切而放鬆的弧度。

“我也要謝謝你,陳默,給了我這份工作。”

在這裡,她不是誰的未婚妻,不是誰的姐姐,她隻是沈秋影。

靠著自己的雙手和頭腦,她在這個遠離喧囂的小城,真正站穩了腳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平靜和小小的成就。

風吹過院子,帶著涼意,卻讓她覺得無比清醒和自由。

未來的日子,似乎也像這遼城的夜空一樣,雖然清冷,卻充滿了寧靜和希望。

極光季帶來的熱潮尚未完全退去,另一股熱度又悄然興起。

一位專程來拍極光的攝影師,在抓拍民宿篝火晚會時,無意中將鏡頭對準了沈秋影和陳默。照片裡,跳躍的火焰映照下,沈秋影正微微側頭聽著陳默說話,唇角帶著一抹淺淡卻真實的笑容,眼神寧靜柔和;

而陳默看著她,硬朗的眉目間是不自知的專注與溫柔。

他們身後是深藍色的夜空和民宿溫暖的燈光,構圖和氛圍都恰到好處。

攝影師將這張照片命名為《北境暖光》,投給了國內一個知名的旅行攝影雜誌,沒想到一舉獲獎,並迅速在網路上走紅。

“神仙民宿老闆和老闆娘!”

“這是什麼絕美氛圍感?求地址!”

“決定了,下次就去這裡度假,沾沾仙氣!”

網友們紛紛被照片中傳遞出的寧靜與溫暖打動,“北境之光”民宿和沈秋影、陳默意外地成為了新晉“網紅”。

原本就因為極光而熱度未消的小鎮,再次迎來了遊客的蜂擁而至。

很多人甚至不是為了極光,就是衝著這張照片,想來親身體驗一下這份“北境暖光”。

麵對突然激增的客流和關注,沈秋影和陳默不得不更加緊密地合作。

他們一起商量如何優化服務,如何應對媒體采訪,如何在保持民宿特色的前提下滿足更多遊客的需求。

朝夕相處中,沈秋影能清晰地感覺到陳默對她越來越不掩飾的心意。

他會記得她胃不好,每天清晨默默為她溫好一杯牛奶;

會在她熬夜整理資料時,悄悄在她手邊放上一盞護眼燈和切好的水果;

會在遊客起鬨開玩笑說“老闆老闆娘真配”時,耳根微紅,卻不反駁,隻是偷偷看她一眼。

這種心意,是一種簡單、直接、細水長流的溫暖。

沈秋影那顆曾被冰封的心,在這遼城純淨的陽光和雪水中,在陳默笨拙卻真誠的關懷下,慢慢地、一點點地融化了。

她發現自己開始期待每天清晨看到他忙碌的身影,會在與他默契配合完成一項工作後相視而笑時,心底泛起微甜的漣漪。

她不再抗拒,開始試著回應。

在他遞來牛奶時,會輕聲說句“謝謝”;

在他擔心她太累時,會表示自己沒關係;

甚至偶爾,她會主動和他分享一些自己小時候在姥姥故事裡聽來的、關於遼城的趣聞。

陳默察覺到她的變化,眼中的光芒越來越亮,做事也更加有乾勁。

客流量的暴增,也引起了當地政府的注意。

鎮長親自帶隊來考察,對“北境之光”民宿帶動小鎮旅遊經濟發展的模式讚不絕口。

沈秋影抓住了這個機會。

她憑借之前在大城市積累的專案管理和策劃能力,結合這段時間對本地資源的深入瞭解。

向鎮政府提交了一份詳儘的
《關於打造“北境極光·人文小鎮”文旅專線的策劃方案》。

方案裡,她不僅規劃了以“北境之光”民宿為核心的極光觀測點,

還串聯起了小鎮周邊的白樺林徒步路線、傳統鄂溫克族獵民點體驗、冬季冰雪樂園、特色山貨集市等資源,

旨在打造一條集自然觀光、文化體驗、休閒度假於一體的深度旅遊線路。

她的方案思路清晰,資料詳實,可行性極高,得到了鎮政府的高度認可。

很快,鎮政府決定與“北境之光”民宿合作,共同推進這條文旅專線的發展。

陳默負責對接本地資源和具體落地,沈秋影則主要負責整體策劃、宣傳推廣和對外聯絡。

兩人珠聯璧合,將這條文旅專線做得風生水起。

在他們的努力下,這座原本有些清冷、幾乎被遺忘的邊境小城,煥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機與活力。

街道變得乾淨整潔,出現了許多富有特色的咖啡館、手工藝品店和家庭旅館。

當地的年輕人看到了希望,不再一心想著外出打工,而是留在家鄉參與旅遊服務。

冬日的冰雪不再隻是嚴寒的象征,變成了吸引遊客的寶藏;

夏日的草原和森林,也迎來了避暑和徒步的愛好者。

小鎮的人氣越來越旺,但那份最初的寧靜和淳樸並未完全消失,隻是融入了一種欣欣向榮的暖意。

站在民宿的院子裡,看著遠處雪山映襯下燈火漸多的小鎮,聽著風中傳來的、遊客和當地居民混雜的歡聲笑語,沈秋影靠在陳默身邊,感覺心底被一種滿滿的成就感和平靜的幸福所充盈。

陳默輕輕握住她的手,低聲道:“秋影,謝謝你來到這裡。”

沈秋影回握住他溫暖乾燥的手掌,抬起頭,眼中映著璀璨的星光和遠處的燈火,微微一笑。

這裡,不再是逃避過去的避難所,而是她親手參與建設、真正屬於她的新世界和新生活。

而她身邊這個沉默卻可靠的男人,正是這片新世界裡,最溫暖踏實的存在。

沈秋影和陳默的關係,像遼城的春天,冰雪消融,萬物複蘇,一切都來得自然而溫暖。

沒有驚天動地的告白,隻是在某個夕陽西下的傍晚,兩人並肩檢查完新開辟的徒步路線回來,陳默很自然地牽起了她的手,沈秋影微微一頓,隨即放鬆下來,回握住他。

指間傳遞的溫度,替代了所有言語。

從那以後,日子像是浸在了蜜裡。

他們一起經營民宿,規劃旅遊線路,接待來自五湖四海的客人。

空閒時,陳默會騎著摩托載她去草原深處,看野花爛漫;

或者在她伏案工作時,默默遞上一杯她喜歡的桂花茶。

沈秋影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那種從心底透出的鬆弛和幸福,讓她整個人都煥發著一種柔和的光彩。

她幾乎快要忘記那段被迷霧籠罩的過去,筆記本被收在了箱底,落上了灰塵。遼城、北境之光、陳默,構成了她全部、真實而幸福的現在。

直到那天下午。

一場秋雨剛過,天空如水洗般澄澈。

沈秋影正和幾個長期住客在院子裡的涼亭下聊天,介紹著即將到來的極光季活動。

陳默在屋裡核對賬目。

風鈴清脆作響,民宿的木門被推開。

一個身影逆著光走了進來,身材挺拔,穿著與小鎮格格不入的昂貴風衣,周身帶著一種揮之不去的疲憊與沉鬱。

沈秋影下意識地抬頭,臉上還帶著未散的笑意,目光撞進來人的眼眸。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那雙眼睛,深邃、複雜,裡麵翻湧著難以置信、失而複得的狂喜,以及深不見底的痛苦和悔恨。

他是誰?

沈秋影心裡泛起疑問。

而薄錦言幾乎是貪婪地凝視著沈秋影,看著她紅潤的臉頰,看著她眼中陌生的平靜和溫暖,看著她周身那種他從未賦予過她的、鮮活的生命力。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她真的還活著。
而且,她過得很好。

好得......彷彿沒有他,纔是她真正的解脫。

“秋影......”他沙啞地開口,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一步步向她走近。

涼亭下的談笑聲戛然而止。

住客們好奇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氣場強大的陌生男人。

沈秋影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

她看著薄錦言,眼神裡有片刻的茫然,像是在努力辨認一個模糊的舊影。

MECT治療的後遺症,讓她對這張本該刻骨銘心的臉,產生了一種奇異的疏離感。

心口沒有預想中的刺痛,隻有一種......被打擾的不適。

陳默聽到動靜,從屋裡走出來。

他一眼就看到了薄錦言,以及沈秋影微微蹙起的眉頭。

男人直覺讓他立刻走上前,不動聲色地站到了沈秋影身邊,姿態帶著自然的維護。

“這位先生,是住店嗎?”

陳默的聲音沉穩,打破了詭異的寂靜。

薄錦言的目光終於從沈秋影臉上移開,落到陳默身上。

兩個男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一種無聲的較量在彌漫。

薄錦言看到了陳默站在沈秋影身邊的那種契合,看到了他眼中對沈秋影毫不掩飾的關切與占有。

一股尖銳的嫉妒和恐慌瞬間刺穿了他的心臟。

他無視了陳默的問話,目光重新鎖住沈秋影,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急切:

“秋影,我找了你很久......跟我回去。”

沈秋影看著他,眼神清澈,卻帶著明確的距離。

她輕輕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得近乎殘忍:

“先生,你認錯人了吧?我不認識你。”

她頓了頓,補充道,

“而且,這裡就是我的家,我哪裡也不會去。”

“先生”三個字,像三根冰冷的針,紮進了薄錦言的心裡。

她不認識他......
她說這裡纔是她的家......

巨大的絕望和恐慌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他苦心尋找,承受了煉獄般的煎熬,好不容易找到她,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句輕飄飄的“不認識”。

陳默伸手,輕輕攬住沈秋影的肩膀,對薄錦言下了逐客令:

“這位先生,如果你不是來住店的,請不要打擾我的客人和......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

薄錦言身形猛地一晃,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他死死地盯著沈秋影,想從她臉上找到一絲偽裝的痕跡,卻隻看到她微微向陳默靠攏,那是一種全然的信任和依賴。

他來了,卻發現自己早已出局。

而且,是被徹底地、乾淨地遺忘。

遼城秋日清冷的空氣,此刻卻像刀子一樣,割裂了他的呼吸,也徹底打破了這個邊陲小鎮來之不易的寧靜。好的,這是最終的結局:

薄錦言沒有離開小鎮。

他在“北境之光”附近找了家小旅館住下,像一頭固執的困獸,不肯接受現實。他無法相信,沈秋影會忘了他,忘了他們共同擁有的十年。

他開始嘗試各種方法“證明”他們的過去。

他拿出手機,翻出那些他視若珍寶的合照,一張張展示給沈秋影看——他們一起旅行,一起慶祝生日,在薄錦言許願的寺廟前相擁......照片上的沈秋影,笑容溫婉,依偎在他身邊。

沈秋影看著,眼神裡隻有陌生和一絲淡淡的困惑,像是在看彆人的故事。

那些影像無法在她腦海中激起任何漣漪,心底一片平靜。

“秋影,你看,這是我們十週年紀念日,我送你的項鏈,你當時雖然沒戴,但很珍惜地收起來了......”薄錦言聲音急切,帶著卑微的祈求。

沈秋影卻隻是搖搖頭,禮貌而疏離:

“薄先生,抱歉,我真的不記得了。”

他甚至找到了當年那個斷言沈秋影一生孤苦的僧人,錄了一段視訊,證明他曾為沈秋影一步一叩首,祈求她平安幸福。

可沈秋影看著視訊裡年輕些的薄錦言虔誠的模樣,也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薄先生,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現在做的這些,隻會打擾我的生活。”

她的平靜,是對他最大的殘忍。

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深情告白,所有的痛苦追憶,都像拳頭打在了棉花上,無聲無息,隻顯得他自己像個沉浸在過去、糾纏不休的可憐蟲。

陳默始終陪在沈秋影身邊,他沒有阻止薄錦言,隻是用一種沉默而堅定的姿態守護著。

他會給沈秋影端來熱茶,會在她流露出疲憊時,溫聲提醒她該休息了。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薄錦言最有力的反駁——看,沒有你,她過得更好。

薄錦言看著他們之間那種無需言語的默契,看著沈秋影在陳默身邊全然放鬆的狀態,心一寸寸冷下去。

他帶來的不是救贖,是困擾。

終於,在一個星光稀疏的夜晚,沈秋影主動找到了坐在旅館門口石階上、形容憔悴的薄錦言。

“薄先生,我們談談吧。”她的聲音在清冷的夜風中很平靜。

薄錦言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帶著最後一絲希冀。

他們就在旅館小小的院子裡,坐在冰涼的石凳上。

沈秋影沒有繞圈子,直接開口:

“薄先生,我接受過MECT治療,是為了忘記一些過於痛苦的事情。”

“雖然筆記本上記錄了一些片段,但對我來說,那就像上輩子彆人的故事。我感受不到你所說的愛,也感覺不到你所說的恨。”

她頓了頓,看向遠處民宿溫暖的燈火,語氣變得柔和而堅定:

“我現在很幸福。陳默對我很好,這裡的生活讓我感到平靜和滿足。這就是我想要的全部。”

“所以,請你......放手吧。”

她轉過頭,目光清亮地看著他,

“不要再試圖喚醒什麼了。就算我想起來,那些痛苦也會隨之回來。你希望我那樣嗎?”

薄錦言如遭雷擊。

他希望她想起來嗎?

想起他的背叛,想起沈婕的算計,想起那些孤零零在醫院的日子,想起那場該死的、他親手同意的電擊治療......

不。他怎麼能那麼自私?

他看著她如今眼中終於有了光,臉上終於有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他怎麼能親手再把她推回地獄?

巨大的悲慟和了悟席捲了他。

他錯了,從開始就錯了。

他以為找到她就能彌補,就能重新開始。

卻不知道,對她而言,真正的解脫,正是徹底的遺忘。

他低下頭,肩膀垮了下去,所有的堅持和力氣在這一刻被徹底抽空。

良久,他發出一聲極輕、極疲憊的歎息,聲音沙啞得厲害:

“好......我......放手。”

第二天清晨,薄錦言獨自一人離開了遼城。

他沒有再去見沈秋影,隻是在離開前,遠遠地看了一眼“北境之光”民宿。

晨光中,他看到沈秋影和陳默並肩站在院子裡,似乎在商量著什麼,陳默側頭聽著她說話,順手將她被風吹亂的發絲彆到耳後。

畫麵溫馨而美好。

薄錦言最後看了一眼沈秋影寧靜的側臉,轉身,融入了小鎮清晨稀疏的人流,再也沒有回頭。

他帶來的波瀾,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漣漪終會散去。

遼城的天空依舊高遠,冰雪會再次覆蓋山巒,極光也會在下一個季節如期而至。

而沈秋影和陳默的故事,還在這個北境小鎮繼續。

沒有驚心動魄,隻有細水長流的陪伴,和共同構築的、充滿煙火氣的幸福。

那些舊的影子,終將被新的陽光徹底覆蓋。

【全文完】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