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先生，請牽好我的手 第3章 一紙協議

    暮色四合，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蘭姨準時敲響了房門，聲音溫和地請她下樓用晚餐。

蘇晚換下那身沉重的婚紗，穿上了一件簡單的米白色針織長裙，洗去了臉上的妝容，素淨著一張臉走下樓梯。

餐廳裡，顧晏舟已經坐在了長桌的主位。他換上了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柔軟的材質稍稍柔和了他身上那股商場的淩厲氣場，但眉眼間的疏離感並未減少分毫。

巨大的水晶吊燈投下冷白的光，照在光可鑒人的長桌上，映著精緻的餐具，也映出兩人之間那道無形的鴻溝。

蘇晚在他右手邊隔了一個座位的位置坐下。

“太太，您的座位在這裡。”蘭姨微笑著，不動聲色地引她到緊挨著顧晏舟右手邊的位置。

蘇晚微微一僵，依言挪了過去。距離拉近，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帶著一絲雪鬆氣息的味道。

晚餐在沉默中開始。菜品很精緻，中西結合，味道無可挑剔，但蘇晚吃得味同嚼蠟。

顧晏舟用餐姿態優雅，動作不疾不徐，遵循著嚴格的禮儀，彷彿進行的不是一頓家常便飯，而是一場商業晚宴。

直到用餐接近尾聲，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才第一次正式落在蘇晚臉上。

那雙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帶著審視的意味。

蘇晚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迎上他的目光。

“蘇小姐。”他開口，聲音在空曠的餐廳裡回蕩，依舊是那個疏離的稱呼。

蘇晚心頭微澀，麵上卻不動聲色：“顧先生。”

“我們之間的婚姻，性質你應該很清楚。”顧晏舟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陳述一份商業合同，“是一場基於雙方家庭需求的合作。”

“我明白。”蘇晚點頭。

“所以，為了確保合作期間彼此權益明晰，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有幾條規則，需要提前告知你。”他繼續說道，眼神銳利，“這可以視為那份婚前協議的補充條款。”

來了。蘇晚心想。她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蜷縮，做好了接受更苛刻條件的準備。

“第一，合作期間，互不乾涉彼此的私人生活和事業。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隻要不損害顧氏及我個人名名譽。”

“第二，在必要場合，如家族聚會、商業活動，你需要以‘顧太太’的身份配合我出席，並維持基本的體麵。”

“第三，”他頓了頓，目光在她清麗的臉上停留片刻，帶著絕對的理性，“不要對我抱有工作合作以外的任何期待，尤其是感情。”

他的話語清晰、冷靜，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這場婚姻虛幻的外衣，露出底下冰冷的交易核心。

蘇晚安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被羞辱的憤怒，也沒有委屈，隻有一種近乎透明的平靜。

這反而讓顧晏舟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他預想過她的各種反應——哭泣、爭辯、或者不甘的質問，唯獨沒有料到是如此這般的……順從與平靜。

“我都同意，顧先生。”蘇晚開口，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請您放心，我很有自知之明。我嫁入顧家，隻是為了完成蘇家的囑托，報答養育之恩。對於您本人，我不會有任何非分之想。”

她抬起眼，目光清淩淩地看向他，補充道：“同樣，也請顧先生，能夠尊重我的個人界限。”

她的回應，不卑不亢，甚至帶著一種將他同樣置於規則之下的意味。

顧晏舟眸色微深。他看著她，這個看似柔弱的女人，骨子裡似乎藏著一種他未曾預料到的韌性。

“很好。”他收回目光，語氣依舊平淡，“看來我們達成了共識。”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的日常用度，蘭姨會負責。有其他需要，也可以直接告訴她。”

說完，他不再多看她一眼，轉身離開了餐廳，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樓梯轉角。

餐廳裡隻剩下蘇晚一個人，和滿桌幾乎沒怎麼動過的精美菜肴。

巨大的水晶燈依舊散發著冷白的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光潔的地板上，顯得格外孤單。

她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慢慢吐出。一直緊繃的肩膀，終於鬆懈下來。

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微涼的水，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讓她更加清醒。

“一紙協議”的內容，比她想象的還要冷酷，但也更加直接。這樣也好，界限分明，互不相欠，反而讓她覺得輕鬆。

她不需要愛情，也不需要憐憫。她隻需要安穩地度過這三年，然後帶著自由身離開。

隻是，在這棟冰冷空曠的彆墅裡，麵對那個如同冰山一樣的男人，這三年，註定不會太容易。

但她彆無選擇，隻能向前。

蘇晚站起身，對候在一旁的蘭姨微微頷首：“蘭姨，我吃好了，先上去了。”

她的聲音恢複了平靜，聽不出絲毫波瀾。

走上樓梯時，她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走廊儘頭那扇緊閉的房門——那是顧晏舟的臥室。

一道門，隔開了兩個世界。

也隔開了，本該是最親密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