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先生，請牽好我的手 第92章 咫尺天涯
網路深處的戰鬥已進入白熱化。
【0】與“幻影”的對抗，不再是簡單的攻防，更像是一場無聲的狩獵。藍色的資料流如附骨之疽，緊緊咬住那試圖逃竄的紅色陰影，在全球網路的迷宮中展開高速追逐。每一次“幻影”試圖金蟬脫殼，都會被【0】提前預判，封死去路。
“顧總，【0】正在反向追蹤‘幻影’！我的天，他的速度……太快了！”周霖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通過揚聲器在寂靜的書房裡回蕩。
顧晏舟站在書房中央，螢幕上的光影在他深邃的瞳孔中明滅不定。他沒有回應周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耳朵裡捕捉到的、來自門外的一絲微弱聲響——那是極其快速、幾乎融於夜色的鍵盤敲擊聲，清脆，利落，帶著一種獨特的節奏感，絕非觀看視訊或玩普通遊戲所能產生。
這聲音，與他記憶中某個模糊的片段重合了。
他的目光緩緩移向那扇緊閉的臥室門。蘇晚的臥室。
心跳，毫無預兆地漏跳了一拍，隨即如擂鼓般狂響起來。懷疑的種子早已種下，在此刻，被這清晰的鍵盤聲澆灌，瘋狂滋長，幾乎要破土而出。
他幾乎沒有猶豫，邁開腳步，無聲無息地走出了書房。
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吸收了他的腳步聲。他像一頭巡視自己領地的獵豹，精準而安靜地朝著聲源靠近。越是靠近蘇晚的房門，那鍵盤敲擊聲就越是清晰，密集得如同驟雨敲打芭蕉，帶著一種全神貫注的、不容打擾的強大氣場。
門內。
蘇晚完全沉浸在數字世界的交鋒中。螢幕上是普通人無法理解的程式碼洪流，兩個光點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追逐、碰撞、分離。她的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眼神卻亮得驚人，指尖在鍵盤上化作殘影，每一次敲擊都帶著決絕的力量。終於，她抓住了“幻影”一個微不可察的延遲，操控著藍色的資料流如同利劍，狠狠刺入！
代表“幻影”的紅色光點猛地一滯，隨即劇烈閃爍，發出一連串代表崩潰的亂碼，最終不甘地炸開，消散得無影無蹤。螢幕上，隻剩下那個孤傲而神秘的藍色光點——【0】，靜靜閃爍，如同勝利者的勳章。
她長長地、徹底地舒出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一股巨大的疲憊感席捲而來。她下意識地抬手，用指尖抹去額角的濕意。
就在這時——
“叩、叩。”
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敲門聲，如同驚雷在她耳邊炸響。
顧晏舟低沉而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緊繃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蘇晚，睡了嗎？”
蘇晚渾身一僵，心臟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她以最快的速度，近乎本能地合上電腦，一把將它塞進床頭櫃與牆壁的縫隙陰影裡，同時迅速扯過旁邊放著的一本時尚雜誌攤開在腿上。做完這一切，不過兩三秒的時間。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狂亂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帶著剛被吵醒的沙啞和茫然，對著門口應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微亂的睡裙，才走過去開啟了房門。
門外，顧晏舟站在那裡，走廊的光線在他身後勾勒出挺拔的輪廓。他的目光沉靜，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緩緩落在她的臉上。
蘇晚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睏倦和恰到好處的疑惑，微微仰頭看著他：“你……還沒睡？”
顧晏舟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視線極具穿透力地掃過她的臉頰——那裡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未平複的潮紅，是精神高度集中和緊張後的痕跡。他的目光掠過她看似平靜卻微微繃緊的肩膀，最後，落在地板上的雜誌——那是一本最新一期的時裝雜誌，封麵光鮮亮麗，與她剛才那陣疾風驟雨般的鍵盤聲，格格不入。
他的鼻翼微不可察地動了動。房間裡的空氣，除了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清香，似乎還隱約殘留著一絲極細微的、電子裝置高速運轉後產生的、特殊的焦熱氣息。這種氣味，他常在機房和高階伺服器附近聞到，絕不該出現在一個剛剛在“看雜誌”的女孩臥室裡。
疑點，像無數條溪流，在此刻彙聚成洶湧的江河，幾乎要衝垮他最後的理智。
他深深地看著她，彷彿要將她從外到裡徹底看穿。
蘇晚在他的注視下，指尖微微發涼，卻依舊強撐著沒有移開視線。
幾秒的沉默，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最終，顧晏舟什麼也沒問。他斂下眼底翻湧的所有情緒，隻是極輕地應了一聲，聲音聽不出任何波瀾：
“沒事。”他頓了頓，目光最後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像是確認，又像是告彆，“聽到動靜，來看看你。”
說完，他不再停留，乾脆利落地轉身。
蘇晚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直到腳步聲徹底遠去，她才猛地關上門，背靠著冰涼的門板，脫力般滑坐在地上，心臟仍在瘋狂地跳動，後背驚出了一層冷汗。
門外，走廊儘頭。
顧晏舟停下腳步，拿出手機，周霖興奮的聲音立刻傳來：“顧總！‘幻影’被徹底擊潰了！資料完好無損！那個【0】……太神了！簡直是力挽狂瀾！”
顧晏舟沉默地聽著，沒有回應。
他緩緩抬起剛才敲門的那隻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觸碰門板時的微涼觸感。他回頭，望向蘇晚房間的方向，目光彷彿能穿透層層牆壁，看到那個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此刻正驚魂未定的女孩。
咫尺之間，他卻彷彿隔著一片無法跨越的資料海洋，與她遙遙相望。
他知道，那個在深夜裡為他披上薄毯、遞上蜜水，在他病痛時施以銀針，在他商海浮沉時暗中護航的人，就是她。
蘇晚。
他的……【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