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行 第1087章 夢泡再現
抉擇，就放在赤魔羅的眼前。
隻要他願意無數玄修夢寐以求的至高境界便在眼前，推開門扉，唾手可得。
屆時無上榮耀加身，神火燃起，九重登神，再非混跡於俗世之中苦苦掙紮的螻蟻，而是可以上的廳堂，不借五火神扇亦可揮斥方遒的棋手。
如此誘惑擺在麵前，赤魔羅反倒陷入了沉默，呆呆地看著那厚實古樸的門扉，久久都未曾有所行動。
“爹爹，今天是要同我一起上山去采摘火猴果麼？”
“好吧，爹爹你就好好修煉哦，等我去采好多好多的火猴果回來！”
稚嫩的聲音由遠及近，在耳畔回響。
那熟悉的聲音，猶如一千根銀針刺入穴道中，紮得赤魔羅渾身激靈，恍如隔世。
“爹爹，你看，我回來哩！滿滿一大筐火猴果，還有偷來了火猴王的紅果猴兒酒！”
“隻有小小的一葫蘆，可不容易，我被那火猴王追殺了一路，差點掉下懸崖！”
孩提時代的赤焚城形象突然出現在門扉之前，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裡，全無任何紈絝與暴戾，有的，隻是屬於孩子的善良與純真。
衣衫到處都是泥濘與破損，還有好些個被撕扯拉壞的痕跡，小小赤焚城捧起一個提籃，裡麵擺滿了紅彤彤的火猴果。
一個精緻光滑的酒葫蘆就擺在火猴果的中央，沁人心脾的酒香味，隔著老遠都能夠清楚地聞到。
紅繩束蓋，末有木牌，上刻“焚城”二字，正是周歲之際，赤魔羅親自采南山雲櫻梨木雕琢而成。
老來得子已是一樁天大的喜事，適逢修為大有精進，勘破造化境中期的奧妙，赤魔羅可謂是人生贏家，喜不自勝。
然則晴天霹靂不期而至，摯愛不知何故身患絕症，即便赤魔羅求問於誅邪聖殿，也得不到有效的救治。
小赤焚城才剛剛周歲沒多久，其母便撒手人寰，與世長辭，隻留孤兒鰥夫獨存於世，相互依偎。
要操持偌大的一個天火門，赤魔羅又得保證自身的修煉，不至於墮了天火門這頂尖大宗門的名頭，對於孩子的照顧，免不了有了疏忽。
時日一久，再是純真無邪的孩子，在宗門內一些不良風氣的引領下，也開始顯露出不好的一麵。
那個天真、可愛、淳樸、善良的小小赤焚城一去不複還。
等到赤魔羅緩過神來，飛揚跋扈、胡作非為這等二世祖的典型性格，都如標簽一樣貼在了赤焚城的身上。
“焚城吾兒！”
赤魔羅老淚縱橫，再也按捺不住心裡的痛苦，眼淚如決堤般衝出眼眶。
周遭的一切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定格，哪怕火焰的海洋依舊在熊熊燃燒，並未熄止，也沒能影響淚流的痕跡。
“爹爹，你看，我在藏書庫裡淘到了一本書！”
“旭伯伯說，這是我們天火門的古籍，很厲害的呢！”
“我也不知道古籍是什麼，就按照上麵說的做了，現在感覺到全身暖洋洋的，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勁兒呢！”
眼前的景象一變再變，小小赤焚城舉著一本泛黃做舊的古書，很是得意地遞了過來。
他的身上，一縷火光閃爍，很明顯已步入凝氣境，真正成了一名玄修。
赤魔羅鼻子一酸，眼前的景象，在記憶之中，早已模糊不清。
他隻能隱約記得，自己當時正忙著要去參加玄域宗門大會，忙得不可開交，就隨隨便便摸了摸兒子的腦袋，說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話，揚長而去。
“咦，爹爹，你又要出遠門了麼？”
“那好吧，我們約好了，下次要是有空的話，一定要要陪我玩哦！”
小小赤焚城的聲音越來越遠，眼前的景象也逐漸渙散，越發趨向於虛無。
對於赤焚城小時候的記憶，赤魔羅實在記得不是太多，可這一點一滴，都是最為真實，最為寶貴的財富。
赤魔羅還記得，那場宗門大會，乃是宣誓聯盟，為出征即將融合的域界定下盟約的重要會議。
早就經曆過域界融合的玄域勢力，比之元域更加瞭解域界融合這等天地異象，提前幾年便開始佈局規劃，以求在域界交融之初，第一時間就能拿下絕大部分的好處。
一場會議，足足開了兩三年的時間，期間各方勢力包括誅邪聖殿在內，都積極發表意見，為了利益，誰都不願意輕易讓步。
待到回到赤焚山脈的時候，赤焚城已然凝聚玄晶有成，說話做事的風格，也偏離了應有的軌跡。
“都是為父的錯！”
“都是為父的錯！”
“若為父能悉心照看你娘，你娘又豈會身患絕症，離你而去！”
“若為父能從小陪伴在側，你怎會變成今日模樣，孤僻無依！”
“若為父能將神物交於你，你豈會命喪令天獄中，為人所害！”
“啊！”
無數短暫的回憶，一幕幕在眼前浮現，一個個憶海深處的夢泡，被鮮血浸泡，被鮮血覆蓋，生動地呈現在眼前。
“一切的錯，都是為父一人的錯，與你無關！”
“你不應，也不該，承擔所有的後果！”
向前的雙手撲了個空，夢泡隻是虛無縹緲的存在，沒有對應的法門，休想觸之融入。
血色的泡泡一個個碎裂，記憶中小小赤焚城的呼喊聲，也變作了聲嘶力竭的尖銳嚎叫，聲聲不絕，始終縈繞在側，不曾消失。
“為父……明白了。”
“這是一場抉擇，對麼，決定與否，就在為父的手中。”
“好，既然如此！”
雙拳緊握，赤魔羅的身上再度燃起熊熊烈火。
熾熱的火焰完全將他的身軀包裹，繼而點燃了整個秘洞的蠟油海洋，令其再度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漆黑的火焰恍如高懸於絕望之天的黑日，異樣的氣息在此升騰，燃燒，不斷蛻變。
那，是屬於神的氣息，唯有攀上玄氣九重，點燃神火，登上神壇，方纔能夠擁有的神玄氣。
門扉“吱嘎”一聲，向著後方開啟，為赤魔羅引導一條直通神座的康莊大道。
兩旁奇奇怪怪的火壇焰華閃爍，彷彿正為迎接一位新主的到來而歡呼雀躍。
強而有力的一雙大手，死死摁住門扉的兩端，令其無法再度開啟。
渾厚到難以想象的造化玄氣，竟然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強行與神玄氣的力量進行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