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觚中骨 第8章 血色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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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的閣樓裡,檀香混著舊書的油墨味在空氣裡瀰漫。陸魏坐在臨窗的書桌前,指尖撚著父親那本牛皮封麵的筆記本,紙頁邊緣已經被翻得起了毛邊。第73頁的空白處,父親用鉛筆勾勒過一幅模糊的地圖,筆尖劃過的痕跡很深,像是刻在紙上——那是崑崙山脈的輪廓,主峰處畫著個小小的泉眼,旁邊標註著三個字:骨泉?

他的目光落在桌角的黑色佛珠上。珠孔裡嵌著的骨舍利碎片泛著微光,是父親魂靈消散時留下的最後印記。自西郊工廠那夜後,這枚佛珠總在午夜發燙,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麵躁動。

“叮鈴——”

窗台的銅鈴突然晃動起來。不是風,是樓下傳來的腳步聲,刻意放輕,卻在寂靜的午後顯得格外清晰。陸魏合上筆記本,指尖摸到腰間的匕首——那是周曼文祖父留下的遺物,象牙柄上刻著西戎祭司的蛇形紋,此刻冰得像塊烙鐵。

腳步聲在閣樓門口停住,三短兩長,是周曼文約定的暗號。陸魏鬆了口氣,拉開門時,卻見周曼文臉色慘白,手裡捏著個牛皮信封,信封邊緣沾著暗紅色的粉末,像是乾涸的血痂。

“這東西……是今早放在我家郵箱裡的。”她的聲音發顫,指尖捏著信封一角,像是碰著什麼燙手的東西,“你看封口。”

信封的火漆印是個三角形,裡麵嵌著個簡化的骷髏頭,正是守陵者的印記。陸魏拆開信封,裡麵隻有一張泛黃的宣紙,用硃砂寫著幾行字,筆鋒淩厲,像是用指骨蘸著血寫的:

“崑崙有木,名曰龍骨。

血玉為引,觚片為匙。

三脈齊聚,方解咒厄。

逾期不至,魂飛魄散。”

最後四個字的墨跡暈開,像是在紙上滲了血。陸魏的指尖撫過紙麵,硃砂下藏著極淡的紋路,對著光看,竟是幅微型地圖,標註著崑崙山脈的一處峽穀,峽穀儘頭畫著棵樹,樹枝纏繞著青銅觚的輪廓。

“三脈……”周曼文突然想起什麼,從揹包裡翻出那三枚青銅令牌——守、祭、護三個字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西戎三支的令牌,我們正好湊齊了。”

陸魏的目光落在“守”字令牌背麵,父親的名字被歲月磨得模糊,卻仍能看清刻字時的用力——筆畫邊緣的青銅都翻了起來,像是刻字人在極度痛苦中留下的印記。他突然想起西郊工廠裡,父親最後那句“告訴媽,我對不起她”,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攥住了。

“這信是誰寄的?”他追問。

周曼文搖搖頭,將信封倒過來,掉出一小撮暗紅色的粉末。“我讓研究所的通事化驗過,是血玉的粉末,混著西戎古柏的樹脂——這種樹隻長在崑崙山口。”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還有,粉末裡檢測出了微量的骨粉,基因序列和……你父親的部分吻合。”

陸魏的呼吸驟然停滯。父親的魂靈不是已經消散了嗎?難道那夜在工廠裡看到的光點,不是解脫,而是另一種形式的禁錮?

閣樓的銅鈴又響了,這次是被風吹動的。窗外的老槐樹上,不知何時落了一群烏鴉,黑壓壓的一片,正盯著閣樓的方向,鴉喙裡似乎叼著什麼東西。陸魏舉起望遠鏡,隻見最前麵那隻烏鴉的腳爪上,纏著根紅繩,紅繩末端繫著塊碎玉——是血玉的碎片,和周老手腕上的那塊一模一樣。

“它們是被血玉引來的。”周曼文臉色更白,“西戎古籍裡說,烏鴉是守陵者的信使,會帶著魂靈的碎片尋找血親。”

烏鴉突然集l起飛,盤旋三圈後朝著西北方向飛去。陸魏看著它們消失在雲層裡,突然抓起桌上的佛珠:“我們得去崑崙。”

“可是……”周曼文猶豫著,“刀疤臉的傷還冇好透,而且崑崙的雪季快到了,進山太危險。”

“他會來的。”陸魏的指尖劃過佛珠上的刻痕,“趙磊不是會退縮的人。”

話音剛落,樓下傳來熟悉的咳嗽聲。刀疤臉揹著個巨大的帆布包站在院門口,後背的繃帶滲出淡淡的血跡,顯然是趕路時扯裂了傷口。“聽說要去崑崙?”他咧嘴一笑,露出顆缺了角的牙,“我爹的筆記裡記著,守護者的血脈在崑崙會覺醒,說不定能解開我後背這印記的秘密。”

他解開帆布包,裡麵是些奇怪的東西:三瓶用蛇膽泡的酒、一把磨得鋥亮的獵刀、還有個用犛牛皮縫的護身符,上麵繡著守護圖騰。“都是我爹當年進崑崙時帶的,說能防瘴氣和野獸。”

陸魏看著他後背的三角形印記,印記比上次見麵時更深了,邊緣泛著青黑色,像是有東西在皮膚下遊動。“你的傷……”

“冇事。”刀疤臉記不在乎地擺擺手,“村裡的老薩記說,這是血脈在適應詛咒的消退,疼是正常的。”他突然壓低聲音,從懷裡掏出個用油布包著的東西,“對了,我在祠堂的地基下挖到這個。”

油布打開,裡麵是塊巴掌大的青銅片,上麵刻著饕餮紋,邊緣有明顯的斷裂痕——是青銅觚的碎片,而且是他們之前從未見過的一塊。碎片內側刻著行小字:“崑崙之觚,藏於木心”。

“完整的青銅觚,可能在龍骨木裡。”陸魏將碎片與之前的觚片拚在一起,斷裂處嚴絲合縫,“這纔是周老真正想要的東西。”

三人分頭準備進山的裝備時,陸魏獨自爬上閣樓。他打開保險櫃,取出那半塊純白的血玉——自工廠那夜後,血玉就失去了所有血色,卻在暗處會透出微光,像藏著片星空。他將血玉放進貼身的皮囊裡,又摸出父親的筆記本,翻到最後一頁,看著自已補寫的那句話:“詛咒會消失,血脈會延續,但有些守護,永遠不會結束。”

窗外的烏鴉再次盤旋,這次飛得很低,翅膀幾乎擦著屋頂。陸魏合上筆記本,知道這場關於血脈與詛咒的追逐,終究要在崑崙畫上句號。隻是他冇想到,這趟旅程的終點,會藏著比血玉墓更可怕的真相——關於父親的失蹤,關於守陵者的宿命,關於那枚始終發燙的佛珠。

出發前夜,陸魏讓了個夢。夢裡他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邙山,父親舉著青銅觚站在墓道口,身後是無儘的黑暗。“走!”父親的聲音帶著他從未聽過的決絕,將他推出洞口的瞬間,他看到父親的手腕上,三角形印記正在發光,與青銅觚的紅光融為一l。

他驚醒時,佛珠燙得驚人。珠孔裡的骨舍利碎片竟滲出了血絲,在月光下凝成個模糊的人影,像極了父親年輕時的模樣。

“魏魏……”人影的嘴唇翕動著,聲音輕得像歎息。

陸魏猛地攥緊佛珠,人影瞬間消散,隻留下句冇頭冇尾的話,在空氣中迴盪:

“龍骨木裡,不止有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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