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談男友 第14章 【過去】 瘋犬酒店
【過去】
瘋犬酒店
少女昏昏沉沉地睜開眼。
她沒有去學校,抑鬱症發作時,她什麼都不想做,什麼都做不了。
手機在旁邊震動,離手指不過十幾厘米,盧琦卻沒有力氣抓握。
看見來電顯示是齊醫生時,盧琦微微睜眸。
她用了力,努力抓到手機,按下了接通。
“露露主人,”齊醫生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輕鬆興奮,“打電話過來,是想和你說一聲,剛剛露露吃東西了。”
盧琦愣怔。
“喂?”
“露露主人?聽得到嗎?”
她猛然從床上坐起。
窗簾舞動飄忽,絢爛刺眼的陽光灑進了這間老舊的出租屋。
冬天的陽光,顏色和露露一樣,溫暖又柔軟。
不知道是那袋血還是那管藥起了效,露露終於是慢慢恢複了。
它吃了一點點醫院配製的流食,又慢慢過渡到慕斯罐頭。
“細小算是解決了,隨時可以出院,但是有些事情我還是得和你強調一下。”
醫生找上了盧琦,“它的下半身……”
“我知道,您和我說過了。”盧琦平靜道。
“一個是它的腸胃功能,消化能力會非常差,能吃的東西很有限,以後嘔吐、拉稀是家常便飯。”
“另外就是,病毒傷到了神經,它未來……大概率下半身沒辦法動了。”
“我會注意它的飲食。至於癱瘓,”盧琦說,“我聽說有不少神經損傷的狗狗通過針灸治好了。”
“這種非常少。神經上的問題是很複雜的,誰都說不準。目前它暫時沒有失禁,加上年紀還小,未來有恢複的可能性,但也可能一輩子就這樣了,甚至越來越差,連大小便都不能控製。”
盧琦嗯了一聲。
“那我今天,可以接它回家嗎?”
醫生見識過盧琦的執著,這女孩白瘦文靜,話不多,可極有主見,彆人乾涉不了她的想法。
“可以。”他習慣了,“我讓前台把這半個月的賬單拉出來給你。”
盧琦對醫生低頭致意,“這段時間,謝謝您。”
“不客氣。”醫生笑道,“是你保住了它。”
露露回到了那間出租房。
它再不能搖著尾巴到處爬了,盧琦在它出院前準備了支架輪。
小狗前爪在地上跑,兩個輪子在後麵飛快地轉。
它在十平方的出租屋裡轉圈撲騰,還是一樣的快樂,並不為殘疾自怨自艾。
盧琦把那條被醫生摘下的項圈重新戴去了小狗脖子上,正麵是露露,反麵是她的電話號碼。
為了啟用壞死的神經,盧琦每天放學後抽出半個小時陪露露複建。
她取下支架,讓它自己走動;買了長條的毯子,從門口鋪到窗下,以免它被地板磨傷。
“露露,去追t球球。”
黃綠色的網球順著地毯滾出去,露露汪了一聲,前爪勾著地,下半身拖在地毯上,飛快地匍匐前進。
金色的小銘牌在它胸口晃來甩去,折出和它毛色一樣的閃閃金光。
後腿不能用,它直到窗戶下才追上球,叼著爬回來給盧琦。
這是它一次玩球,卻一聽見指令就知道自己該乾什麼。盧琦驚訝,“你以前學過追球嗎?”
露露把球吐在盧琦身前,偏著頭看她。
它聽不懂人類的話,但很專注地望著她。
盧琦抿唇微笑,揉了揉露露的腦袋,“聰明寶寶。”
她再次把球滾了出去,指著球說:“球球!”
“汪!”
露露爬不了太久,時間一到,盧琦便抱起它,按照視訊裡的方式為它按摩熱敷。
她輕輕轉動露露後腿關節,一邊對它講,“第一次玩球球就知道叼回來,露露,你一定是世上最好的金毛尋回獵犬。”
“汪!”露露乖乖趴在她大腿上,一動不動任由盧琦擺弄。
它長大了一點,不像剛撿到那會兒隻會嚶嚶哼唧,現在的叫聲又脆又嫩,像剛長出來的韭黃。
“我已經找到了一家口碑不錯的神經專科醫院,就在鄰省。他們家每年都有很多像你這樣的狗狗經過治療後康複的。”
“汪!”
“對不起啊露露,還有一個月就要期末考試了,我最近請假太多,要是再請假,班主任就會打電話給舅舅小叔。”
“那他們就知道我沒有住校,偷偷在外麵租房了。”
她擰乾毛巾,把冒著白氣的熱毛巾按在露露的下半身。
它還小,一塊毛巾對折都能覆蓋住它。
“正好,你現在的身體很虛弱,不適合跨省,先養養。等放了寒假,我就帶你過去。”
“我已經打電話問過那邊了,寒假26天,夠第一階段的療程,第一階段結束後,每週去一次就行。那我每週六帶你去,嗯……單趟兩個半小時,我們當天來回。”
她說完低頭,捧起小狗腦袋,“你覺得呢,露露?”
露露在她掌心裡回答:“汪!”
盧琦忍不住親了親它的小腦袋。
不知道是不是親媽眼,盧琦總覺得她的露露比其他金毛長得更漂亮。
不僅漂亮,而且粘人。
每天早上盧琦出門,露露都會跟在她腳後。
她一遍一遍把露露推回門裡,要花十幾分鐘才能把門關上。
有時候盧琦把露露推了回去,關門時透過門縫,看見小狗孤零零地坐在地上,歪頭看著她,盧琦自己又忍不住開門摸摸它。
露露體虛,南方沒有暖氣,零度的室溫對它來說並不輕鬆。盧琦買了加熱墊,又擔心老房子電線短路,於是走之前給它開上熱空調。
細小的後遺症在露露身上展露無遺。
它兩個月大了,吃不了狗糧,連最軟的慕斯罐頭拌上羊奶都是吃一頓吐一頓。
盧琦不斷搜尋著更柔軟更細膩的罐頭,但打成糊糊的罐頭,往往也意味著配料不透明。
她開始學習熟自製。
科養圈的生熟之爭由來已久,各有利弊,盧琦查了不少帖子,也加了幾個科養圈和細小愈後犬的群。
以露露的腸胃情況而言,她選擇了熟食。
每週六早上,盧琦會去菜市場買好鮮肉,配合著奶粉、鈣片一起打成糊糊分裝冷凍。
露露第一次聽見破壁機的動靜,嚇得後跳。
它縮在角落,觀察了一會兒,發現沒有實質危險後,匆匆跑去盧琦腳邊,汪汪汪地衝她報警,讓她遠離可怕的噪音。
盧琦心裡柔軟一片,她彎下腰,又一次忍不住親吻它。
這團拖著支架的小毛球,比她吃過的任何精神類藥物都更有效。
期末的一個月很快晃過。
盧琦的成績下滑不少,她顧不得反思提分,放假第一天就收拾了東西,帶露露打車前往臨省看神經。
二十天短租的房子不好找,過年期間,能帶寵物入住的酒店價格都不便宜。
盧琦好不容易在醫院旁邊找了間不起眼的小旅館。
旅館的年紀大概比她的出租屋還大些,上樓的樓梯又陡又窄,盧琦分了兩趟、第一趟,她一手抱著露露,一手拿次氯酸噴霧消毒;第二趟才帶上了行李。
她包了二十天單間,房間很小,米黃色的木門,碎花的窗簾,窗戶上還貼著綠色的花紙。
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就隻剩下個廁所,連電視機都沒有安。
盧琦給老闆娘加了兩百塊錢,借用她的廚房和冰箱給露露做飯。
小狗絲毫沒有察覺到居住環境變得惡劣了。
它拖著癱瘓的下半身,前肢趴開,像是個守門員霸占著床中央,緊盯盧琦手裡的球,隨時做好撲球準備,在潮濕陰冷的房間裡玩得不亦樂乎。
它比從前更加高興,因為盧琦終於不用出門,就算是離開,也會帶上它一起走。
這個寒假,盧琦過得極其簡單,每天除了去醫院,就是待在房間裡寫作業、陪露露在床上做康複。
她對舅舅和小叔說自己過年和朋友出去旅行,第一次,一個人在外地過了年。
除夕爆竹響起來的時候,盧琦坐在旅館房間裡唯一一張桌子前。
她把手機橫擺著收看春晚,用小電鍋煮了一碗麻辣燙,放了一包火鍋麵,整個房間都是香氣。
露露窩在她的腿上,一會兒立起耳朵警惕窗外的煙花,一會兒仰起頭,用鼻子觸碰盧琦的下巴。
上了年紀的空調半死不活地送出一點熱乎氣,房間裡有點冷,可盧琦還是被那三腳貓的小品逗笑了。
她笑著,低頭捏了捏露露的小耳朵,對它說,“新年好呀。”
露露伸出舌頭,吧嗒吧嗒舔她的下巴。
和治療細小時相比,盧琦對露露癱瘓的事實接受良好。
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她看得很開,露露比她看得更開,帶著支架輪跑得飛快。
無心插柳反成蔭,或許是上天覺得這隻可憐的小狗已經吃夠了苦頭,露露在神經治療方麵的進展居然相當不錯。
“大小便一直都憋得住,年紀又小,會有機會康複的。”負責針灸的中獸醫對盧琦說,“就算恢複不了,你看它現在活得不也挺開心麼,反正小狗又不需要上學工作,對不對呀~”
後半句話,她握著露露爪爪,膩聲甜笑。
“對。”盧琦說,“您說的對。”
隻要它不痛苦,其他不是問題。
第一階段結束,準備回去的那天晚上,盧琦取下支架,又一次讓露露追小球。
露露叼著球球朝她爬來。
它下半身貼在床上,一直垂在兩腿後的尾巴忽然顫巍巍地擡了起來。
它沒能擡得太高,甚至沒能保持水平,像狼尾巴一樣粗笨地半翹著,對著盧琦搖了搖,又搖了搖。
“汪!”露露把那顆球放在盧琦身前,擡頭期冀地望著她,兩隻前爪高興地踩了踩床單。
盧琦愣愣看著它微翹的尾巴。
良久,她側過身,對著捲了邊的綠色窗紙吸了吸鼻子。
“汪!”露露疑惑焦急地伸出前爪搭上盧琦的褲子,讓她看看它,它已經把球球帶回來給她了,她該誇它、她該開心了。
盧琦回正身,摟住露露依舊單薄的身體,紅著眼睛笑,“好狗狗,我們回家。”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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