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出沒 第2234章 荒野儘頭
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壓著地平線,風在皸裂的地表掀起沙礫,打著旋撞向遠處赭紅色的山壁。稀疏的駱駝刺把影子釘在龜裂的土塊上,根係在地下織成沉默的網。一隻蜥蜴倏地竄進石縫,鱗甲反射著轉瞬即逝的天光。
遠處傳來狼嗥,拖著長長的尾音沉入鉛雲。風突然轉向,卷來枯草與塵土的氣息,混著某種隱秘的潮濕——山坳裡或許藏著水窪,積著昨夜的霜雪融水。
地表開始出現細碎的綠色,是蜷縮的馬蓮草,葉片邊緣泛著白霜。風過時,它們忽然舒展,露出藏在葉心的露珠,在昏暗中亮得像星子。雲隙裂開一線金輝,恰好落在遠處風化的雅丹上,那些土黃色的柱狀岩體便彷彿突然活了過來,投下張牙舞爪的影子,隨著日光移動緩緩爬行。
地平線在蒸騰的熱氣裡微微扭曲,彷彿有河流在遠處閃光。但走近了才發現,隻是鹽堿地反射的天光,白花花的刺得人眼睛生疼。唯有風始終在場,推著沙粒在地表書寫又抹去字跡,像某種永恒的低語。小林來到荒野時,正是黃昏。風卷著沙礫掠過稀疏的駱駝刺,遠處傳來幾聲模糊的狼嚎。他放下沉重的揹包,用袖子抹了把臉上的灰,地平線在視野儘頭拉得極長,橘紅晚霞正一點點沉入靛藍色的暮靄裡。
揹包裡的水袋隻剩下半壺,他蹲下身翻找乾糧,枯枝在石頭堆裡劈啪作響。火苗舔舐著夜空時,他才發現掌心被荊棘劃了道血口子,血珠滲出來,在火光裡像顆紅瑪瑙。遠處的狼嚎更近了些,他把刀握在手裡,聽著風穿過骨頭縫似的嗚咽聲,忽然想起出發前母親塞給他的那塊臘肉,此刻正安靜地躺在揹包最底層,油花在月光下泛著微光。黃昏將儘時,晚霞終於登場。起初是天邊一抹淡粉,像少女臉頰未褪的紅暈,漸漸洇開成橘紅、緋紅,最後化作醇厚的玫瑰紫,一層層浸染著靛藍的天幕。雲層被鍍上金邊,有的如燃燒的火焰,卷著赤金的浪;有的似蓬鬆的棉絮,裹著蜜色的光。遠山的輪廓在霞光中變得柔和,近處的蘆葦叢也籠上一層暖橘,偶有晚歸的鳥兒掠過,翅尖彷彿沾了碎金。湖麵是最好的畫布,晚霞俯身將色彩悉數傾入,粼粼波光便成了流動的琥珀,隨著漣漪輕輕搖晃。暮色漸濃時,霞光開始收束。玫瑰紫褪成淺紫,緋紅融作淡粉,最後隻剩天邊一線殘金,像燃儘的炭火,餘溫尚存。當最後一縷金光隱入地平線,晚霞便完成了今日的謝幕,隻留深藍的夜幕,溫柔地覆蓋下來。夕陽的金輝漸漸隱入西山,天空從橘紅褪作柔粉,又在暮色中暈染成一片淡紫的霧靄。遠處的山巒率先沉入墨色,近處的樹影漸漸模糊,像被誰用毛筆蘸了濃墨,在宣紙上輕輕暈開。
風也斂了白日的燥熱,帶著草木的清香掠過窗欞。簷角的風鈴偶爾叮當作響,襯得這暮色愈發靜謐。歸鳥馱著最後一縷霞光掠過天際,翅膀剪裁著漸濃的夜色,轉眼便消失在墨藍的天幕裡。
路燈次第亮起,昏黃的光暈在路麵暈開,像打翻的蜜罐。晚歸的人踏著碎金般的光影,腳步聲在巷子裡拉長又淡去。遠處人家的窗透出暖黃的燈火,偶爾有笑聲與飯菜香一同飄出,給漸涼的夜添了幾分煙火氣。
最後一抹暮色終於漫過屋頂,星星開始在墨藍的天鵝絨上眨眼。世界像被裹進柔軟的黑絲絨,白日的喧囂都沉澱下來,隻剩下晚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和遠處隱約的蟲鳴,在寂靜中輕輕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