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筆記 第3頁
當客車開出了學院大門,車上同學都沉默了。從此以後,大家就不是沙州學院的學生了,再也沒有係主任用恨鐵不成鋼的目光追隨著成雙結對的情侶。而學院退休老院長那一句“隻許排排走,不準手牽手”的名言,更是隨著緩緩移動的客車而永遠地留在了沙州學院裡。
尷尬的上門女婿
三個小時以後,客車進入了沙州市區。
經過了一座大橋,小佳指著大河對麵的廠區道:“我爸爸、媽媽就在這個廠裡,沙州十強企業。”
一大片廠區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很氣派。
從客車站出來,兩人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道上走了十來分鐘。再鑽進了一個小巷道,約摸走了二三百米。小佳停住腳步,用手朝前指了指,道:“前麵灰樓就是我家。”
侯衛東忐忑地問道:“你爸媽真的很厲害嗎,若是他們不讓我進門怎麼辦?”
“我先上樓,看他們態度。”小佳背著一個小包上了樓,將侯衛東一個人丟在了樓下。
廠區的家屬樓,所有住戶都在一個單位上班,彼此十分熟悉。他們見到一個陌生人提著箱子站在門道口,從他身邊經過的人都打量了侯衛東一番。
過了一會兒,小佳從樓道上走了下來,臉上是要哭的表情,道:“他們讓你上去。”
“態度如何。”
“不好,他們聽說你分在益楊,堅決反對。”
侯衛東心猛地提了起來,嘴唇乾燥得厲害,道:“無論如何我都要上去。”
防盜門虛掩著,電視裡,付笛聲頗有些氣勢地唱道:“眾人劃槳喲,開啊開大船。”
一對中年男女麵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侯衛東進屋放下箱子以後,恭敬地做起了自我介紹:“張叔叔,陳阿姨,你們好,我叫侯衛東,是小佳的同學。”
80年代國營工廠的家屬樓,都屬於小巧玲瓏的型別。屋子小,兩麵皆有窗,采光和通風相當不錯。此時屋內空氣如凝結一般,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中年夫妻抱著手,嚴肅地坐在沙發上。沒有拒絕侯衛東進屋,卻也沒有給他好臉色看。侯衛東作完自我介紹以後,夫妻倆仍然不發一語,讓他尷尬地站在客廳裡。
侯衛東雖然沒有傳說中的王者之氣,也沒有讓女孩子一見就變花癡的魅力,可是他畢竟是沙州學院法政係的風雲人物,是小佳眼裡最優秀的男孩子。如今看著情郎被父母晾了起來,很是心痛,扯了扯侯衛東衣角,道:“你坐。”
對於女兒小佳的行為,父母視若不見。
等到侯衛東坐下之後,小佳遞了一杯水過來。喝了一口涼水,侯衛東快要燃起來的心肺舒服了許多。他從褲子口袋裡取過紅塔山,抽了一支出來,遞給坐在沙發上的小佳爸爸,道:“張叔,抽煙。”
張遠征是資深煙民,他靠在沙發上,瞟了一下香煙牌子,見是紅塔山,心道:“這小子抽的煙,比我的還要好,這些學生大手大腳花家長的錢,真是不懂事。”他扭頭看了一眼妻子陳慶蓉,見陳慶蓉盯著電視,沒有反對,也沒有讚成。再看了看女兒殷切的目光,便接過了侯衛東遞上來的紅塔山。
侯衛東早就有了準備,取過一次性打火機。1993年,一次性火機還沒有普及,這種一次性火機是高中同學從廣東帶過來的。他“啪”的一聲打燃火,恭敬地遞到了張遠征麵前。
張遠征點了火,暗道:“這個男孩子從相貌到談吐都還是不錯,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隻可惜他分到益楊縣,衝著這一點,他就不可能成為乘龍快婿。”
小佳是獨女,分配到沙州建委所屬的園林所。園林所雖然是一個關乎花草的事業單位,可是效益還是不錯。乾上幾年,還有機會調到建委機關去,這是夫妻倆給小佳規劃的生活藍圖。張遠征夫妻倆為了小佳的分配已經充分調動了所有的社會關係,身心疲憊,實在沒有能力再辦一個從益楊到沙州的調動。
陳慶蓉突然站起身來,她走到窗邊,重手重腳地開啟了一扇窗戶,弄得聲音震天,道:“抽、抽、抽,咳得要吐血了,還要抽,遲早要抽死你。”她把窗戶開啟以後,又坐回到沙發中,對著張遠征道:“不準在屋裡抽煙,要抽到屋外去抽。”
陳慶蓉不過四十來歲,歲月已經在臉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跡,卻也讓她變得精明強乾。
她不能接受女兒嫁給益楊人,是緣於自己的經曆。年輕之時,陳慶蓉和張遠征曾經兩地分居十二年。這十二年分居生活,給這對夫妻留下難以磨滅的痛苦記憶。他們兩人以自己的人生閱曆作為判斷女婿的依據。他們要保護還沒有經曆過社會磨煉的女兒,免得女兒因為選擇錯誤,留下永遠不能彌補的傷痛。
小佳長相極似陳慶蓉,是活脫脫的年輕版陳慶蓉。不同之處是性格,陳慶蓉性格剛強,言語咄咄逼人。小佳的性格則多了一分溫柔,但是從骨子裡,她也是倔強而敏感。
此時,見到父母對著侯衛東冷言冷語,眼淚水在眼眶裡轉了幾轉,道:“爸爸、媽媽,今天中午吃什麼,我去理菜。”她站起來,對著侯衛東道:“我們一起去理菜。”
等到侯衛東起身之時,陳慶蓉站起來,道:“你們坐著,稀罕你們理菜。”她徑直走到廚房,“砰”地將廚房門關上。此時,廚房裡飄出來一陣雞湯的香味,知道女兒要回家,陳慶蓉專門請了假,早早地從菜市場買了一隻土雞,用小火煨得香氣撲鼻。此時,看到飄著香味的罐子,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啪地將火關掉,站在廚房裡,抹起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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