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沉浮:從選調生到封疆大吏 第61章 沃土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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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河縣羊鎮的老街蒙著薄霜,三輛考斯特碾過結冰的縣道時,鎮供銷社牆頭的麻雀撲棱棱驚起。鎮長秦風緊了緊藏青色夾克,看著縣委王占峰書記快步迎向中巴車。青河縣長趙天洪站在迎接隊伍末尾,手裡轉著的保溫杯騰起白霧,在零下七度的空氣裡凝成冰碴。
“周書記,這位就是羊鎮的‘柑橘狀元’秦風同誌。”王占峰側身引薦時,市委書記周明遠的目光已落在秦風磨舊的皮鞋尖上。李衛國剛要開口介紹文化大院,周明遠忽然轉身走向路邊支著煤爐的早餐攤。
柑橘集散中心的鐵皮棚簌簌作響,賣早點的王嬸慌忙用圍裙擦手。周明遠掀開蒸籠,熱氣混著苞米香漫出來:“大姐,現在一天能掙多少?”
“刨去攤位費,能落七八十塊。”王嬸的凍瘡手捏著油乎乎的賬本,“比前年翻兩番——那會兒秦鎮長帶人修路,我天天往工地送包子呢。”
周明遠指尖撫過賬本上的油漬,忽然指著一行記錄:“這一天怎麼冇出攤?”
“那天冷庫要搶修電路,大夥都去搭把手。”王嬸掀起棉簾,露出牆上的錦旗——\"抗災先鋒\"四個金字下,密密麻麻按著三百多個紅手印。
趙天洪突然插話:“聽說那天凍壞三台設備?縣裡撥的救災款夠用嗎?”
“設備是秋總從省城連夜調來的。”秦風翻開維修記錄本,“天美集團墊付的押金條還在鎮財務室鎖著。”
周明遠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個來回,忽然彎腰問正在裝筐的少年:“寒假來幫忙,功課不耽誤?”
少年把凍紅的臉埋進圍巾:“秦叔給我們辦補習班,大學生村官教英語呢!”他掏出的練習本上,柑橘價格計算公式旁還記著單詞\"frastructure\"。
炭火盆將七十歲張老漢的銀鬚鍍上金邊。老人握著刻刀的手穩如磐石,皮影人在絹布上投下靈動的影。“這是按省博殘卷複原的《茶馬司巡檢圖》。”刀尖遊走過馬幫頭領的衣紋,“您瞧這佩刀紋樣,和咱村挖出來的元瓷碎片一模一樣。”
周明遠正要湊近細看,燒炭火的少年突然驚呼。半截鬆木滾落腳邊,濺起的火星在皮影上燙出小洞。張老漢的手卻紋絲不動:“不礙事,這窟窿正好改成箭傷——當年馬幫過野人溝,哪個身上冇掛彩?”
市委書記接過少年遞來的熱茶:“學幾年能出師?”
“三年。”少年扳著手指,“秦鎮長說等我刻完《古道春耕圖》,就給申請非遺傳承人補助。”他指向牆上的《師徒協議》,乙方簽名處的“張鐵柱”還描著鉛筆印。
趙天洪用杯蓋撥開浮茶:“縣文化館去年申報五個傳承人,批下來的就”
“批下來的都在牆上掛著呢。”王占峰突然指向西牆,玻璃框裡鑲著的批文右下角,鮮紅的公章蓋住審批日期——正是趙天洪去省城開會那周簽發的。
返鄉創業園的玻璃門結著冰花,列印機吞吐訂單的嗡鳴與寒風較著勁。穿紅棉襖的姑娘抽出張發貨單:“這是今早發鵬城的,客戶要定製柑橘禮盒當年會禮品。”
周明遠掏出老款諾基亞:“包裝上的二維碼能掃出什麼?”
“您看這段——”姑娘點開台式電腦,秦風暴雪天檢視果園的視頻裡,呼嘯的北風幾乎蓋過人聲:“溫度降到零下九度,但咱們的防凍膜比標準厚度多03毫米”
牆角突然傳來啜泣。白髮阿婆正往紙箱塞艾草包,蒼老的手指撫過快遞單:“我孫子在東莞電子廠,說主管看到包裹上的家鄉視頻,過年給多發半個月獎金”紙箱裡躺著的臍橙個個裹著舊報紙,泛黃的《青河日報》上,頭版正是四年前修路開工的照片。
趙天洪用鞋尖踢了踢堆放的包裝箱:“這些廢紙箱不占運費?”
“是王校長帶學生回收的。”秦風掀開紙箱夾層,“兩層瓦楞紙中間加了秸稈板,抗壓強度提升四成。”他掰斷邊角料扔進炭盆,騰起的火苗裡飄出稻穀香。
青山村村委會議室的炭火盆劈啪作響,手寫版《民生訴求登記簿》在眾人手中傳遞。周明遠突然指著最新一頁:“‘想要通寬帶’後麵怎麼劃掉了?”
村會計老劉搓著凍僵的手:“三大運營商說要滿兩百戶纔給裝,咱村現在隻有一百八十七戶。”
“加上鎮小學的十三間教室,夠數了。”秦風從檔案袋抽出協議草案,“省電信公司答應把學校機房算入戶數。”
“孩子們上課怎麼辦?”周明遠皺眉。
“課後六點到八點開放給村民。”年輕的村小校長突然插話,“上週剛給五年級開編程課——用的是秦鎮長從縣中學淘來的二手電腦。”他掏出學生自製的貪吃蛇遊戲軟盤,386電腦的啟動聲驚飛了梁上的燕子。
趙天洪的保溫杯重重磕在桌上:“縣教育局知道你們挪用教學設備嗎?”
“這是市裡‘閒置資源活化’試點項目。”王占峰不緊不慢翻開會議紀要,“上個月現場會,趙縣長您還誇過這個創新。”
五保戶周奶奶家的土炕燒得正暖,溫度傳感器在窗台閃著綠光。老太太掀開炕櫃,碼放整齊的藥盒裡躺著帶拚音的服藥說明。“上月大雪壓塌電線,這玩意兒半夜叫了三回。”她戳著報警器上的複位鍵,“小秦帶人搶修到雞叫,鞋幫子凍得能立起來。”
周明遠彎腰檢視牆根裂縫時,秦風正偷偷調整傳感器靈敏度。忽然瞥見醃菜壇下露出的圖紙邊角——《羊鎮地熱勘探報告》第七頁的油漬,正巧暈染在溫泉座標區。
“這牆有四十年了吧?”市委書記的指甲刮過磚縫。
“四年零三個月。”周奶奶的柺杖咚咚點地,“那年暴雨沖垮老屋,是秦鎮長帶黨員突擊隊連夜砌的。”她摳下一塊磚縫裡的白漿,“您嚐嚐,糯米汁調的灰漿,比水泥還經凍。”
趙天洪突然輕笑:“現在哪還有人用古法砌牆?”
“民宿改造全用的這方子。”李衛國終於找到插話機會,“去年冬天零下十五度,新蓋的磚混房裂了七間,老宅子一道縫都冇添。”
暮色漫過鎮政府大院時,周明遠在考斯特前駐足。張鐵柱氣喘籲籲追來,懷裡抱著未完工的皮影人。“給您添個新角色!”少年紅著臉展開絹布,穿西裝的乾部形象手握施工圖,胸牌上“人民公仆”四個小字要用放大鏡纔看得清。
眾人鬨笑中,趙天洪的保溫杯不知何時擱在了值班室窗台。杯底壓著的聯名信露出半形,落款處三百多個紅手印裡,有個指紋格外清晰——正是早餐攤王嬸被熱包子燙傷的右手拇指。
山風捲起雪粒,柑橘冷庫的照明燈次第亮起。古道碑上的八思巴文在光影中浮動,暗合了山腰勘探隊鐳射測距儀的紅點。秦風摩挲著兜裡冰涼的鋼筆帽,省鄉村振興試點辦的鋼印紋路,正與他掌心凍瘡的裂痕嚴絲合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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