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魂權欲 第4章 綜合一處的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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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長那句看似隨意的問話，像一道閃電劈中了林翰霆的天靈蓋，讓他瞬間從“受寵若驚”變成了“受寵若驚弓之鳥”。打招呼？關照？他腦子裡飛速旋轉，把認識的人像過篩子一樣過了一遍，最後隻剩下火車上那個莫名其妙的電話和那張更莫名其妙的紙條。難道處長指的是那個“老張”？可這能說嗎？萬一不是，自已豈不是成了“屎殼郎戴麵具——臭不要臉”地亂攀關係？
電光火石之間，林翰霆遵循了老媽“禍從口出”的教誨和紙條上“勿輕信於人”的警告，決定裝傻充愣。他臉上擠出一個憨厚又略帶迷茫的笑容，撓了撓頭說：“報告處長，冇……冇有啊。我就是正常考試分配過來的，誰也不認識。”
處長臉上的笑容似乎微妙地停頓了零點一秒，隨即又綻放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哈哈，好！沒關係！不認識好哇，一張白紙，好畫最新最美的圖畫嘛！我們一處就看重真才實學！”他轉頭對王副處長吩咐道：“老王，你帶小林熟悉一下情況，辦一下手續。小林啊，以後就跟老王多學習，他可是我們處的筆桿子，業務骨乾！”
王副處長推了推眼鏡，麵無表情地應了一聲：“好的，處長。”
處長又勉勵了林翰霆幾句，便端著保溫杯，踱著方步回了自已的單間辦公室。林翰霆心裡暗暗鬆了口氣，感覺自已好像通過了一個隱藏關卡的測試。但他瞥見王副處長那看不出喜怒的側臉，心裡又有點打鼓，這“一張白紙”的評價，到底是好是壞？
王副處長辦事效率倒是很高，雷厲風行地帶著林翰霆去人事處、行政處跑了一圈，填了七八張表格，領了飯卡、門禁卡和一摞辦公用品。整個過程，王副處長的話很少，基本就是“填這裡”、“簽字”、“拿好”，讓林翰霆感覺自已像個被編程的機器人。
回到秘書一處辦公室，王副處長指著靠門最角落的一張空桌子，言簡意賅：“這是你的辦公桌。電腦開機密碼是123456，自已改一下。這些，”他指著剛纔領回來的一堆紅頭檔案、內部刊物和規章製度彙編，“是近期的重要檔案和處室工作規範，今天你的任務就是把這些看完，熟悉基本情況。”
林翰霆看著那堆起來快半人高的材料，倒吸一口涼氣，這得看到猴年馬月？但他嘴上還是趕緊答應：“好的，王處長，我一定認真看！”
王副處長點點頭，又指了指旁邊那位年輕科員：“這是小陳，陳思遠，比你早來兩年，有什麼不清楚的可以先問他。”說完，就回到自已座位上，繼續看檔案，彷彿林翰霆不存在了一樣。
小陳倒是很熱情，主動湊過來，笑嘻嘻地小聲說：“嗨，林翰霆是吧？我叫陳思遠。歡迎加入‘坑裡’！”他長得眉清目秀，但眼神裡透著一股機靈勁兒。
“坑裡？”林翰霆冇明白。
“對啊，綜合一處，號稱‘第一處’，聽著威風吧？其實就是個‘材料坑’、‘會議坑’、‘加班坑’！全省最重要的文稿、最急的會議通知、最雜的協調事由，八成都得從咱們這兒過一遍。”小陳一副“上了賊船”的表情，“以後你就知道了，咱們這兒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不，是‘流水的材料，鐵打的加班狗’！”
林翰霆被他逗樂了，感覺這個通事似乎還不錯。他剛想跟小陳多聊幾句，就聽見王副處長乾咳了一聲。小陳立刻像被按了開關一樣，縮回脖子，正襟危坐，對著電腦螢幕讓認真思考狀。
林翰霆也趕緊坐下，打開那台嗡嗡作響的老舊電腦，開始啃那堆天書般的材料。什麼《關於進一步加強某某工作的指導意見》，什麼《某某會議紀要及任務分解》，什麼《資訊報送工作規範》……記眼都是“高度重視”、“認真貫徹落實”、“確保落到實處”之類的官話套話，看得他頭暈眼花，哈欠連天。這可比考研的政治題枯燥多了！
就在他快要被“落實”二字催眠成功的時侯，辦公室的電話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小陳像彈簧一樣跳起來接聽：“喂，秘書一處。哦，李主任！您好您好！……什麼？下午三點？緊急會議？省委常委會議室的擴大會議？……需要最新的全省經濟數據分析支撐？……好好好，明白明白！我們馬上準備！”
小陳放下電話，臉都白了，哭喪著臉對王副處長說：“王處，不好了！辦公廳李主任親自來電，下午三點常委擴大會，臨時需要經濟數據材料，特彆強調要最新、最全、最有針對性的分析！”
王副處長聞言，眉頭也擰成了一個疙瘩，看了看錶：“現在都十一點半了！這麼急？各處室的數據報齊了嗎？分析初稿呢？”
小陳都快哭了：“數據統計處那邊說還有兩個市冇報上來，催了幾次了！分析初稿……初稿還在我這兒，剛搭了個架子，細節根本冇來得及填充啊！”
王副處長站起身，在辦公室裡踱了兩步，當機立斷：“冇辦法了，任務必須完成！小陳，你繼續催數據，拿到後立刻更新表格！分析報告……”他的目光掃過辦公室裡唯一一個“閒人”——正豎著耳朵聽、一臉懵懂的林翰霆。
“小林！”王副處長像是找到了救星，“你既然是高材生，文字功底應該不錯！現在有個緊急任務，考驗你的時侯到了！你配合小陳，負責把經濟數據分析報告的文字部分儘快弄出來，重點是找出亮點、問題和建議！要求思路清晰，語言精煉，直奔主題！下午兩點前必須給我初稿！”
林翰霆一聽，腦袋“嗡”的一聲！這真是“人在坑邊坐，禍從天上來”啊！他連處裡常用的公文格式都冇搞明白，就要直接操刀給省委常委會議寫材料？這簡直是“趕鴨子上架——強人所難”啊！
他看著王副處長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和小陳投來的求助目光，把到嘴邊的推辭話又嚥了回去。他知道，這是入職後的第一場實戰，躲不過去。他硬著頭皮，挺起胸膛，儘量讓自已的聲音不發抖：“是！王處長，我……我儘力！”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綜合一處進入了“戰時狀態”。小陳不停地打電話催數據，鍵盤敲得劈裡啪啦響。王副處長也不再看檔案，而是親自稽覈已經到手的數據。林翰霆則對著小陳傳來的半成品框架和一堆雜亂的數據報表，開始了痛苦的“憋稿”過程。
他強迫自已冷靜下來，運用在學校學過的經濟學知識和邏輯分析能力，試圖從枯燥的數字中找出規律和故事。什麼是經濟增長的主要拉動力量？哪些指標出現了異常波動？背後可能的原因是什麼？下一步的政策建議應該聚焦哪裡？
他一邊查資料，一邊構思，手指在鍵盤上笨拙地敲擊著。辦公室裡氣氛緊張，冇人說話，隻有各種忙碌的聲音。林翰霆感覺自已像是被扔進了一場冇有預兆的考試，而考官就是時間和王副處長那雙藏在眼鏡片後麵的眼睛。
到了中午飯點，小陳問他要不要一起去食堂，林翰霆看著才寫了個開頭的稿子，咬著牙說：“你們先去，給我帶個包子回來就行！”他此刻完全理解了小陳說的“坑”是什麼意思，這哪裡是工作，分明是“消防員”救火！
他啃著小陳帶回來的已經涼掉的肉包子，眼睛還死死盯著螢幕，反覆修改著措辭。第一次寫這種嚴肅的公文，他總覺得自已的語言帶著學生腔，不夠“官方”，不夠“有力”。
下午一點五十分，在最後關頭，林翰霆終於敲下了最後一個句號。他把初稿列印出來，深吸一口氣，走到王副處長桌前，雙手遞上，心裡像揣了隻兔子，七上八下：“王處長，初稿寫好了，請您審閱。”
王副處長接過那幾張還帶著列印機溫度的a4紙，扶了扶眼鏡，開始快速瀏覽。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嚴肅，看不出任何情緒。林翰霆站在旁邊，緊張得手心冒汗，感覺自已像是在等待法官宣判。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王副處長看得很快，偶爾會用筆在紙上劃一下。終於，他看完了最後一頁，抬起頭，看向林翰霆。
林翰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王副處長沉默了幾秒鐘，才緩緩開口，語氣平淡，卻讓林翰霆渾身一僵：
“小林，你這段關於‘部分地區固定資產投資增速過快可能引發債務風險’的分析……數據來源是哪裡？這個觀點，是誰讓你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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