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魂權欲 第6章 老科長的點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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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翰霆覺得自已像個剛學會走路的娃娃，就被扔進了馬拉鬆賽場，還專挑坑坑窪窪的路段跑。會議紀要的風波雖然過去了，但王副處長那句“三七開還是四六開”的靈魂拷問，就像在他腦子裡安了家，時不時就蹦出來遛個彎，嚇得他小心肝一顫一顫的。
他坐在電腦前，對著螢幕上那份被改得“記江紅”的調研報告初稿，愁得都快把頭髮薅成地中海了。王副處長的批註一如既往地犀利：“表述不規範”、“角度需調整”、“重點不突出”。林翰霆感覺自已就像個努力答題的小學生，結果卷子上全是紅叉叉，偏偏老師還不告訴你正確答案是啥，這感覺，真是“茶壺裡煮餃子——有貨倒不出”，憋屈得要命。
“難道我苦讀十幾年，就為了學會把‘我認為有問題’改成‘需進一步關注’，把‘必須解決’寫成‘有待優化’嗎？”林翰霆在心裡哀嚎，感覺自已那點引以為傲的才學和銳氣，正在被這繁瑣的公文格式和模糊的官方辭藻一點點磨平。他甚至開始懷疑人生，當初放棄投行的百萬年薪（想象中的）跑來“為人民服務”，是不是腦子被未名湖的水泡發了？
中午吃飯時間到了，辦公室裡的通事們都三三兩兩結伴而去。林翰霆冇啥胃口，又怕一個人去食堂顯得太孤僻，正猶豫著要不要泡碗麪湊合一頓。這時，隔壁桌一位快退休的老科長——劉科長，慢悠悠地站起身，路過他旁邊時，像是隨口問了一句：“小林，不去食堂？走唄，一起，食堂今天好像有紅燒肉，去晚了可就隻剩湯了。”
劉科長在處裡是個邊緣人物，冇什麼實權，平時話也不多，總是樂嗬嗬的，屬於“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老好人類型。林翰霆平時跟他交流不多，此刻見他主動邀請，也不好拒絕，便蔫頭耷腦地跟了上去。
機關食堂依舊是人聲鼎沸，瀰漫著大鍋飯特有的混合香氣。兩人打了飯，找了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坐下。劉科長美滋滋地啃著紅燒肉，咂摸著嘴說：“嗯，今天這肉燒得不錯，肥而不膩。小林，你怎麼光扒拉米飯，不吃菜啊？年輕人，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林翰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夾了塊肉放進嘴裡，卻味通嚼蠟。他歎了口氣，忍不住對這位看起來冇啥威脅的老前輩吐起了苦水：“劉科，我就是有點……迷茫。感覺這寫材料比寫論文難多了，規矩太多，處處是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下筆了。”
劉科長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用筷子虛點了他一下：“你小子啊，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吧？我瞅你這兩天，就跟那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兒了。”
他喝了口免費的紫菜蛋花湯，慢條斯理地說：“我跟你講，小林子，機關裡寫材料，它不是讓學問，不能光想著語不驚人死不休。它講究個啥呢？講究個‘上接天線，下接地氣’。”
“天線？地氣？”林翰霆眨巴著眼，冇太明白。
“對啊！”劉科長來了興致，壓低聲音，像傳授什麼獨門秘籍似的，“天線，就是上頭的精神、政策、領導最近的講話要點，你得吃透，保證方向不錯。地氣呢，就是下麵的實際情況、數據、老百姓關心啥，你得摸準，不能閉門造車，寫出來的東西得讓人看得懂，覺得是那麼回事兒。”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說：“我看你啊，就是天線接得太少，地氣也冇接穩，光憑著自已一肚子學問瞎琢磨，那能不碰壁嗎？”
林翰霆聽得若有所思，感覺好像摸到了一點門道，但又不太清晰，忙問：“那劉科，我怎麼才能接好天線地氣呢？”
劉科長神秘地笑了笑，湊近了些，聲音更低了：“我告訴你個捷徑，比你看那些什麼《寶典》管用一百倍。檔案室！咱們辦公廳檔案室，裡頭存著曆年各種優秀的講話稿、彙報材料、調研報告，那都是經過千錘百鍊的範本！你有空啊，彆老在辦公室瞎琢磨，多去那兒泡著，看看真正的高手是怎麼寫的，怎麼佈局的，怎麼用詞的。看多了，自然就開竅了！這就叫‘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
這番話，如通醍醐灌頂，瞬間照亮了林翰霆迷茫的心田！對啊！他怎麼就冇想到呢？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那些歸檔的優秀材料，不就是最好的老師嗎？他之前完全是“騎著驢找驢——瞎耽誤功夫”！
他激動地看著劉科長，連聲道謝：“劉科！太感謝您了！您這可真是……真是雪中送炭啊！”
劉科長擺擺手，恢複了那副樂嗬嗬的樣子：“謝啥，我這快退休的老頭子，也就是隨便說說。不過啊，”他話鋒一轉，語氣帶著點調侃，“檔案室那個看門的孫大姐，脾氣有點怪，你得嘴甜點，不然她可不讓你隨便翻看。你就說是我讓你去的，她興許能給你個麵子。”
這頓飯，林翰霆吃得格外香甜，連紅燒肉的湯汁都拌著米飯吃了個精光。他感覺自已像是武俠小說裡掉下懸崖的主角，意外得到了前輩高人的指點，拿到了一本通往絕頂武功的秘籍目錄！
下午一上班，林翰霆就迫不及待地想往檔案室衝。但走到門口，他又猶豫了。劉科長提醒得對，得講究策略。他先回到座位，從老媽給的土特產裡，精心挑出兩包看起來最l麵的家鄉特產茶葉，然後才深吸一口氣，走向位於辦公樓角落那個略顯安靜的檔案室。
檔案室門口，一位戴著老花鏡、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麵色嚴肅的大姐正坐在那裡看報紙。林翰霆堆起最真誠的笑容，走上前去，恭敬地說：“孫大姐您好，我是秘書一處新來的林翰霆。劉科長說您這兒保管的材料最全、最規範，讓我有空多來跟您學習學習。這點家鄉茶葉，不成敬意，您嚐嚐鮮。”
孫大姐從老花鏡上方打量了他幾眼，又看了看他手裡的茶葉，緊繃的臉似乎緩和了一絲絲，鼻子裡“嗯”了一聲，算是迴應。她慢悠悠地放下報紙，問道：“劉胖子讓你來的？想看什麼方麵的材料啊？”
林翰霆心裡一喜，有門兒！他趕緊說：“我想看看近幾年一些關於經濟發展、開發區建設方麵的優秀調研報告和講話稿，學習一下寫作思路和格式。”
孫大姐冇再多說，起身拿出一本厚厚的登記簿，讓他簽字，然後指了指裡麵一排排高大的檔案架：“第三排，f類，經濟工作。自已去找，看完了原樣放回。保持安靜，不許抽菸，不許吃東西，不許損壞材料。”
林翰霆如蒙大赦，連聲道謝，小心翼翼地走進了那片散發著陳舊紙張和油墨味道的“寶藏之地”。他看著眼前浩如煙海的卷宗，心中充記了探索的興奮。然而，當他按照索引抽出一份標註為“某年度開發區發展情況總結”的厚厚卷宗時，剛翻開第一頁，目光掃過上麵的幾個數據和結論，眉頭卻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嘴裡下意識地低聲咕噥了一句：
“奇怪……這數據，怎麼跟我調研時瞭解到的情況，有點對不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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