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養黛玉 第250章 舌戰賈璉 下
林淡目光銳利如刀,直刺賈璉:“值此母喪重孝之時,賈大人卻言奉什麼太君之命,要接縣主離開守孝靜養之所,前往往來喧囂之地?此舉,於朝廷禮法不合!於聖人孝道教誨相悖!更是強人所難,有違孝道根本!守母孝乃天經地義,豈能因一句‘思念之情’而輕言廢弛?若史太君果真疼惜外孫女,本當體恤其新失慈母,心境哀慟,更需靜心守製,以全孝道!豈有強令其離了孝期居所,置其於不孝不義境地之理?!”
林淡這番話,義正詞嚴!直接將賈璉打出的“孝道親情”牌碾得粉碎,反手將“守母孝”這頂更大、更重、更不容置疑的孝道鐵冠牢牢扣下!更點明瞭黛玉如今已是禦封縣主的尊貴身份,絕非賈府可以隨意拿捏的孤女!
賈璉被這連珠炮般的質問和義理砸得臉色煞白,額頭冷汗涔涔而下。他心知理虧,卻不得不強撐著臉麵,試圖狡辯:
“世……世叔此言,未免……未免過於嚴苛了!表妹回外祖母家,亦是全骨肉親情,何嘗不是孝道?家祖母一片慈心,拳拳可鑒,怎會陷表妹於不孝?況且這守孝之道,貴在心意真誠,未……未必拘泥於形式場所……”
他越說聲音越低,底氣越虛。
“好一個‘守孝在心,不拘泥於形式’!”
隻見後側門珠簾一挑,忠順王世子蕭承炯負手而入,姿態雍容,貴氣逼人,臉上卻掛著毫不掩飾的嘲弄。他身後,跟著麵色鐵青沈景明!
蕭承炯踱步到賈璉麵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那目光如同在看一件極其礙眼的穢物。他嘴角噙著冷笑,聲音不高,卻帶著令人窒息的威壓:
“賈同知,本官今日倒是大開眼界了!本朝以孝治天下,聖天子垂拱而治,教化萬民!怎麼到了你榮國府賈大人的嘴裡,這守孝之禮,竟變得如此兒戲?按你的歪理,守孝期間,是不是走親訪友、飲宴作樂、甚至穿紅著綠,隻要心裡‘想著’亡者,便都無妨了?此等荒謬絕倫、動搖禮法根基的謬論,竟出自一位朝廷官員之口!若傳揚出去,豈不讓天下士子寒心?讓黎民百姓效仿?壞了朝廷綱紀,亂了人倫根本!榮國府,擔得起這個罪責嗎?!”
明明是輕飄飄的一句話,賈璉卻嚇得幾乎魂飛魄散!他雖不認識蕭承炯,但對方自稱“本官”,氣度懾人,言語間直指朝廷禮法,其身份絕非尋常!他雙腿發軟,嘴唇哆嗦著,剛想開口辯解求饒——
沈景明一步踏出,站到了賈璉麵前。
“賈大人!你身為勳貴子弟,朝廷官員,不思修身齊家,謹守禮法,竟敢公然在孝道大倫上口出妄言,混淆是非!此乃大不敬!你仗著國公府之勢,明知康樂縣主尚在母喪重孝之期,竟敢強行登門索人!此等行徑,是仗勢欺人,還是藐視朝廷法度,藐視聖上禦封縣主之尊?!”
沈景明的聲音如同驚堂木拍下:“你今日之言,今日之行,本官聽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本官身居禦史,定會具本上奏,參你賈璉一個——不敬尊長、擾亂孝製、恃強淩弱、藐視朝廷之罪!更要參榮國府一個——治家不嚴、縱容子弟、敗壞禮法、目無君上之過!”
“轟——!”
沈景明這番如同“死亡宣判”般的厲聲嗬斥,徹底擊潰了賈璉最後一絲心理防線!他腦中一片空白,彷彿看到了自己被革職查辦、榮國府被禦史彈劾得焦頭爛額、甚至被褫奪爵位的可怕景象!
“禦史大人!大人!兩位大人,冤枉!冤枉啊!”賈璉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雙膝跪地:“世叔!林世叔!息怒!息怒啊!是小侄糊塗!是小侄糊塗透頂!鬼迷了心竅!小侄絕無冒犯世叔、擾亂貴府清靜之意!更不敢藐視禮法,藐視縣主尊位啊!是……是祖母思念心切,小侄……小侄也是奉命行事,思慮不周!小侄這就回去!這就回去稟明祖母!今日實在是打擾了!萬望世叔和兩位大人海涵!小侄這就告辭!”
他語無倫次地說完,連滾帶爬地從地上掙紮起來,也顧不得拍打袍子上的灰塵,對著林淡和兩位貴人胡亂作揖,然後像被鬼攆著一樣,帶著抖如篩糠的小廝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那倉皇逃離的背影消失在影壁之後,前廳瞬間恢複了寂靜。
然而,這份寂靜隻持續了不到一息——
“噗嗤……”
“嗬嗬……”
“哈哈哈……”
一陣陣清晰可聞的、毫不掩飾的嗤笑聲,帶著十足的戲謔和鄙夷,從前廳通往花廳的側門後,毫不客氣地傳了過來。正是皇上、六皇子蕭承煜以及唯恐天下不亂的蕭承煊。
林淡麵無表情地看著賈璉消失的方向,眼中一片冷然。
他轉過身,對著蕭承炯和沈景明鄭重一揖:“多謝世子殿下仗義執言!多謝沈大人主持公道!”
蕭承炯隨意地擺擺手,臉上恢複了慣常的矜貴:“舉手之勞罷了,這等不知禮數的東西,倒是汙了林大人的府邸。”
沈景明則沉聲道:“林大人不必客氣。此獠言行,有辱斯文,敗壞綱常,本官職責所在,自當直言!”
林淡整理了一下衣袍,臉上重新掛起得體的淺笑,引著二位貴人,重新走向那氣氛已然截然不同的花廳。
而那位倉皇逃竄的璉二爺,此刻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這林家,這龍潭虎穴!他再也不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