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養黛玉 第334章 地位不如錦鯉
府裡頓時人仰馬翻,立刻請了京城中最負盛名的幾位大夫前來診視。
可奇怪的是,諸位名醫輪番診脈,卻都麵麵相覷,查不出任何明確的病因。
脈象浮亂無序,時疾時徐,似驚似悸,卻又**型的風寒暑濕之症。開了無數清熱退燒、安神定驚的方子,一碗碗濃黑的苦藥灌下去,卻如同石沉大海,不見絲毫效用。
寶玉的高熱持續不退,整個人昏昏沉沉,偶爾驚醒,也是雙目赤紅,胡言亂語,口中喃喃唸叨著些誰也聽不懂的瘋話:“走了……都走了……枷鎖……好重的枷鎖……扛不動了……”
“回太虛幻境……救我……渡我……”
這些話斷斷續續,支離破碎。襲人、麝月等貼身丫鬟聽得心膽俱裂,又不敢外傳,隻能日夜垂淚,精心伺候。
榮國府不得已,動用了最後的情麵,懇求宮中派出禦醫。
禦醫來了,仔細診察後,亦是眉頭緊鎖,坦言此症古怪,非藥石所能輕易奏效,隻開了些固本培元的方子,暗示需聽天由命。
整整九日!賈寶玉就在這反複的高熱與譫妄中煎熬,氣息微弱,彷彿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榮國府剛剛因老太太好轉而升起的一點生機,瞬間又被這更大的陰影徹底吞噬。賈母掙紮著病體,守在孫子榻前,老淚縱橫,一遍遍喊著“心肝肉兒”,恨不得以身相替。
前兩日,王熙鳳還強撐著勸幾句老太太,可老太太一心隻有寶玉這個孫子,絲毫不聽,王熙鳳如今身子也重了,索性撒手不再過問,隻讓人預備了棺木隻當是衝喜。
然而,就在第九日的傍晚,夕陽殘照透過窗欞灑入室內時,奇跡發生了。
賈寶玉周身那持續不退、幾乎要將他燒乾的滾燙高熱,竟如同潮水般,毫無征兆地迅速退去。他赤紅的臉色漸漸恢複正常,急促混亂的呼吸也變得平穩悠長。
他緩緩睜開眼睛,眼神雖然依舊虛弱迷茫,卻已沒了之前的狂亂與空洞,隻是帶著一種極度的疲憊和彷彿大夢初醒般的恍惚。
他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好了。
一場險些奪去性命的詭異大病,來得突然,去得更是離奇。賈母院中上下自然是歡天喜地,謝天謝地,隻道是祖宗保佑,老太太的誠心感動了上天。
但遠在揚州的林淡,對此一無所知。
他隻知道,他在意的人都安然無恙這就夠了。林淡一行人在揚州的日子並不久,主要就是林淡確認了那和尚之死,絲毫沒有影響到黛玉,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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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林府,今日府門中開,灑掃庭除,一派忙碌又喜慶的景象。
已出了月子的長媳唐蔓,正精神十足地指揮著仆役們仔細打掃各處,務求窗明幾淨,一塵不染。無他,隻因老太太和兩位小叔子即將從京城回來了!
如今這蘇州府裡,能主事的也就數她了。
夫君林澤一心隻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除了兒子出生和洗三那兩日勉強歇了歇,其餘時間幾乎都紮在了書房裡備考。
婆婆崔夫人呢,如今是一顆心全撲在了寶貝孫兒身上,含飴弄孫,樂不思蜀,旁的事一概不管。
唐蔓對此倒也沒什麼怨言,反而頗覺欣慰。夫君知道上進總比當個紈絝子弟強不是?除了……公公命人送來的京中邸報,看到三叔林清高中榜眼、家中照例大擺流水席的訊息時,唐蔓第一次覺得還在為童生努力的夫君有些淒苦,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幾分同情。
二叔林淡,本朝第一位三元及的狀元,自不必說;三叔林清,如今也是金榜題名的榜眼;就連年紀尚小的四叔林涵,課業也是出了名的好。
這麼一比,自家夫君這長房長孫的壓力……可不是一般的大。也正因如此,她兒子出生都兩個多月了,還沒個正經大名,就是為了等這位狀元二叔回來,給取個名字沾沾“文曲星”的喜氣!
在她看來,兒子像哪個叔叔都行,她一點都不挑!隻要彆像爹就成!
待到林淡一行人風塵仆仆地到家,府中頓時熱鬨起來。
崔夫人先是上前關切地扶住婆母張老夫人,仔細問詢旅途是否勞頓,見婆母精神矍鑠,康健如昔,這才放下心來。
隨即又問起曦兒,得知曦兒會稍晚些隨其他家人一同回來參加百日宴,便不再多問,喜滋滋地抱著懷裡粉雕玉琢的小孫兒給張老夫人看。一對婆媳圍著小嬰兒,笑得合不攏嘴,滿是天倫之樂。
這時,林澤湊了過來,看著祖母和母親全都圍著那小肉團子轉,故意賊兮兮地笑道:“哎呀呀,等曦兒回來,瞧見自己在祖母和母親這兒‘失寵’了,不知道會不會傷心掉金豆豆哦?”
話音剛落,他就發現氣氛有點不對。
隻見二弟林淡、三弟林清、四弟林涵,甚至連他自己的夫人唐蔓,都齊刷刷地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看著他,那眼神裡混雜著無語、同情和一點點“你沒救了”的意味。
林澤被看得莫名其妙,撓了撓頭:“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還是老四林涵心(嘴)地(欠)善良,拍了拍大哥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大哥,你放心。曦兒就算再‘失寵’,她在家裡的地位,穩穩地在咱們哥幾個之上。”
他頓了頓,又慢悠悠地補了一刀,紮心紮得毫不留情:“不過大哥你啊,今年童生要是再考不過……嘖,我估摸著,後院池塘裡那幾條整天張嘴等食的錦鯉,地位怕都要排到你前頭去了。”
林澤:“……”
感覺心口中了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