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養黛玉 第430章 如何籠絡?
(10.17)
榮國府的馬車在宮門前略顯侷促的空地上緩緩停穩。車簾掀開,史老太君在家中有頭臉的婆子小心翼翼地攙扶下下了車。
她剛站穩,整理了一下誥命夫人的冠服,還未及看清周遭環境,幾縷壓低的議論聲便順著寒風,清晰地鑽入了她的耳中。
“……皇後娘娘身邊的掌事嬤嬤,那是有品級的女官!竟親自來迎!”
“何止!瞧見那暖轎沒有?四抬的,裡麵定是鋪了厚厚的貂絨墊子,那可是宮裡主子們冬日纔有的待遇!”
“嘖嘖,康樂縣主這份恩寵,真是頭一份了……”
史老太君握著婆子的手猛地一緊,布滿皺紋的臉上瞬間掠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愕。皇後不僅派了心腹嬤嬤前來?還……還賜了暖轎直入宮內?這等待遇,便是她這一品誥命,幾十年間也從未享受過!
跟在一旁的邢夫人自然也聽到了這些議論,但她眼皮耷拉著,臉上沒什麼表情,隻當是耳旁風。若不是家中老爺賈赦和兒媳婦王熙鳳再三說,府裡必須得有夠分量的女眷出席這等宮宴,不能落了勢頭,她真想學老爺稱病不來。
自從寧國府被抄,賈赦算是徹底明白了,什麼權勢富貴都是虛的,唯有性命和安穩最要緊,索性稱病至今,連門都少出。前年他正猶豫著要不要硬著頭皮出席一次除夕夜宴,重新走動走動,就收到了來自平安州那邊不太妙的訊息,立刻嚇得魂飛魄散,開始了新一輪更“嚴重”的稱病,至今未曾“痊癒”。
邢夫人不似史老太君心思百轉,隻默默扶著史老太君。
史老太君到底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迅速斂住心神,將那股翻湧的酸澀與驚疑強行壓下。她淡淡地“嗯”了一聲,在宮人引導下,坐上了那頂專為外命婦準備的、由兩個小太監抬著的簡易小轎。
轎子晃晃悠悠地被抬起,沿著漫長的宮道向深處行去。臘月裡的寒風如同冰冷的刀子,毫無遮擋地刮在臉上,刺骨的涼意透過不算厚實的轎圍滲進來,也一點點吹寒了史老太君的心。
她是一品誥命不假,但終究是外命婦,在這皇宮內苑,待遇便是如此——夏天坐著這轎子酷熱難當,冬天則寒冷徹骨,如何能與那密封嚴實、內設暖爐的皇家暖轎相比?
她原本以為,黛玉那個縣主之位,不過是林如海傾儘家財捐給朝廷,皇上看在銀子和林淡如今得用的份上,賞下來的一個虛名,一個空頭銜罷了。一個黃毛丫頭,得了封號也不過是麵上好看些。可她萬萬沒想到,這丫頭竟然真的入了聖心,得瞭如此實實在在的恩寵和體麵!
史老太君不認為這是皇後突發善心。王夫人去世後,她往宮中走動得勤了些,尤其是幾個月前元春懷胎六個多月卻不幸小產,生下個沒能存活的男胎,她更是心急如焚,借著探病之名連續進宮數日,倒也聽到了些風聲。
比如,皇後娘娘循規蹈矩,從未私下召見過這位康樂縣主,兩人之間並無什麼特殊情分。
“如此看來……這竟是皇上的意思了?”史老太君在心中暗忖,隻覺得胸口更加發悶。皇上親自關照……那分量就截然不同了。看來,這個外孫女,自己是肯定拿捏不住了,以往那些想著憑借外祖母身份施壓、讓她順從賈府利益的念頭,在此刻顯得如此可笑和不自量力。
思緒又轉到宮中艱難求存的元春身上。想到那個已然成型的男胎就這麼沒了,史老太君的心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煎熬難言。
雖說皇上垂憐,讓元春搬進了貴妃才能居住的鳳藻宮,又加封了“鳳藻宮尚書”的名號以示撫慰,可這些虛名,哪裡比得上一個活生生、能延續賈家榮耀和元春地位的皇子來得實在?若是那孩子保住了……賈家何至於如此戰戰兢兢,她又何須在此刻,為了一個疏遠多年的外孫女得了些許臉麵而如此心緒難平?
史老太君正心亂如麻地想著,小轎已輕輕落地,外麵傳來宮人的聲音:“老太君,皇後娘娘宮苑到了。”
她定了定神,在婆子和邢夫人的攙扶下下了轎。早有皇後宮中的宮女上前,恭敬地將她婆媳二人引往側殿——這也是曆來的規矩,除夕之日,所有前來朝賀的外命婦,無論品級高低,都需先在偏殿等候,依序被傳召,方能進入正殿拜見皇後。
史老太君踏入熏香嫋嫋的偏殿,目光迅速而又不失體統地掃視了一圈。殿內已到了不少誥命夫人,珠環翠繞,低聲寒暄,卻獨獨不見那道預料中應該是初次參加、可能會有些怯生生的身影——黛玉果然不在此處。
是了,皇後既派了心腹嬤嬤去接,定然是直接將人引去正殿了,哪裡需要在此與眾人一同等候。
“這丫頭……倒真是有些運道。”史老太君在心中默默道,一股複雜難言的情緒湧上心頭,有失落,有嫉妒,更有一種迫切的算計。
她暗自盤算著,看來不能再端著外祖母的架子了,得想個法子,怎麼不著痕跡地籠絡一下這個如今看來前程大好的外孫女的心纔是。或許……該從憶舊開始?說說她母親賈敏小時候的事?總歸是血脈至親,這情分,總不能說斷就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