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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養黛玉 第482章 臣建議不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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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臣是甄應嘉,絕不會坐以待斃,必定會立刻啟動應急措施,或是轉移核心罪證,或是通知同黨隱匿,或是安排後路。換句話說,蛇,在我們自以為尚未驚動它的時候,很可能已經被我們踏入草叢的腳步聲所驚動,此刻正在暗中吐信,準備反擊或逃竄了。”

林淡這番話如同冰水潑入油鍋,讓殿中眾人的臉色瞬間都變了。

陳敬庭捋著胡須的手停住了,沈景明眼中精光一閃,連忠順王爺都皺緊了眉頭。

他們之前都陷入了“己方在暗,敵方在明”的思維定式,卻忽略了對手並非蠢物,尤其是甄應嘉這等在官場商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對危險的嗅覺何其敏銳!林淡指出的這種可能性,不僅存在,而且概率極高!

蕭承炯愣了片刻,隨即臉上露出恍然與欽佩交織的神情。

他認真地向林淡拱手一禮:“林大人思慮之深,承炯不及。確實如此,是我過於理想化了。”

但他隨即又生出新的疑惑,“可是林大人,為何你第一時間便能想到此節,而我等卻……”他話未說儘,但意思很明顯。

林淡微微欠身,回道:“世子過謙了。或許隻因下官習慣於凡事做最壞的打算。若事事都往好處想,一旦出現紕漏,便再無挽回餘地。”

他頓了頓,補充道,“至於現在該如何應對……其實思路也簡單,便是換位思考。若我是甄應嘉,在預感到大禍臨頭時,會做什麼?會如何掩蓋痕跡?會向何處傳遞訊息?會安排哪些人、哪些物證轉移?想明白了這些,我們或可搶得一絲先機,在其徹底湮滅證據、切斷線索之前,找到突破口。”

――

而事實正如林淡所料,分毫不差。

遠在金陵的甄應嘉,在回程的路上便已收到了甄老太妃病重的訊息。

他人還未踏入金陵城,心中那根緊繃的弦就已預警。他立刻不動聲色地吩咐絕對心腹,連夜將一批最要命的賬簿、信函以及部分易於轉移的浮財,通過早已準備好的隱秘渠道送了出去。

同時,他派了另一名心腹,帶著他的親筆密信,火速返回贛州府,一方麵是叮囑苗姨娘看顧好兒子甄密,另一方麵,則是通過苗姨娘父親那條相對乾淨的線,向幾個利益攸關卻又暫時不便直接切斷的夥伴,發出了含糊其辭、卻又足夠讓他們提高警惕的預警訊號。

做完這些,他才彷彿無事發生一般,回到了金陵甄府。

然而,日複一日,他始終未能收到來自京中夫人按照約定傳來的平安訊號。

至此,甄應嘉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徹底破滅。他知道,十有**是東窗事發了,那張要命的“暗股”憑證恐怕已然落在了皇上手中。

他沒有再做無謂的掙紮或逃亡,那隻會坐實罪名且牽連更廣。他隻是冷靜地做了最後的安排,將一些明麵上的生意做了切割,對族中一些不知情的子弟做了些含糊的交代。

然後,他便如同認命一般,日日攤在府中,喝茶,看書,表麵上平靜無波,心裡卻在默默地計算著日子,等待著那最終時刻的來臨——估摸著,從京城派來扣押他的人,差不多也該到了。

皇宮紫宸殿內的燭火,與金陵甄府書房裡的孤燈,彷彿在這一刻,隔著千山萬水,形成了一種無聲而又緊張的對峙。

――

紫宸宮中,經過方纔一番激烈的思辯,討論的風向已然悄悄轉變,隱隱形成了以林淡那出人意料卻又切中要害的分析為核心的態勢。

皇上深邃的目光落在林淡身上,帶著探究與期待,緩緩開口:“林愛卿,既然你斷定蛇已驚動,卻又認為甄家關鍵,那麼依你之見,眼下朕該如何處置,方能破此僵局?”

林淡迎上皇帝的目光,神色平靜,吐出的三個字卻讓殿內除少數幾人外的所有大臣都愕然當場:“不處置。”

“啊?!”

“不處置?!”

幾聲難以抑製的低呼同時響起,連侍立一旁的夏守忠都驚得抬了抬眼皮。

眾人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執金衛指揮使劉冕更是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

林淡彷彿沒看到眾人的驚詫,語氣依舊平穩,清晰地重複並解釋道:“是的,皇上,臣的建議是,若以‘私鑄銅錢’為由頭,現階段,不處置為上。”

皇上先是微微一怔,隨即,那雙飽經世故的眼中驟然爆發出明亮的光彩,他猛地一拍禦案,竟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好!好一個‘不處置’!子恬果然從未讓朕失望!”他笑得暢快,連日來的陰鬱彷彿都被這笑聲驅散了幾分。

與此同時,陳敬庭撫須的手一頓,眼中精光一閃,隨即露出了瞭然於胸的微笑,微微頷首。蕭承炯先是蹙眉,隨即猛地展開,看向林淡的目光充滿了驚歎與佩服。沈景明則是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顯然也瞬間明白了林淡的用意。

唯有劉冕和他身後的副指揮使安達,和隱匿身形躲在忠順王爺身後的蕭承煊,依舊是一頭霧水。

劉冕看著大笑的皇上和幾位恍然同僚,忍不住上前一步,語氣帶著十足的困惑和不確定,小心翼翼地問道:“皇上,林大人……這‘不處置’是何意啊?難道……難道要讓臣現在就去把詔獄裡的甄家眾人,都放了不成?”

他實在無法理解,費了這麼大力氣,調動了這麼多人手,好不容易把人抓了,證據也找到了,怎麼突然就要“不處置”了?

皇上見自己這員忠心耿耿的猛將還是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憨直模樣,笑得更加開懷,他擺了擺手,指著林淡道:“劉愛卿啊劉愛卿,你啊……子恬,快,給你這實在的劉大哥好好分說分說,朕看他都快急出汗了。”

林淡忍著笑,轉向劉冕,語氣溫和地解釋道:“劉大人誤會了。下官說的‘不處置’,並非指放任甄家逍遙法外,而是指,暫時不以‘私鑄銅錢’這個罪名來公開處置他們。”

劉冕更糊塗了,眉頭擰成了疙瘩:“這……這是為何?林大人,您方纔不是還說,甄家在此事中位置關鍵,而且蛇已經驚了嗎?怎麼現在又……”

“正是因為蛇已驚,才更不能以此罪名動手。”

林淡耐心地引導,“劉大人請想,私鑄銅錢乃動搖國本的重罪,且那張‘暗股’憑證是目前最關鍵的線索,但除此之外,我們手中關於此案的其他直接證據尚不充分,更關鍵的是,幾乎可以斷定,甄家絕非單獨作案,必有同夥,甚至可能牽扯出一個龐大的網路。如果我們現在立刻以私鑄銅錢的罪名查辦甄家,等於明確告訴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同夥:‘朝廷已經盯上這條線了,快跑!’他們必然會聞風而動,銷毀證據,隱匿蹤跡,到時候我們再想順藤摸瓜,可就難如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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