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欲道 第2271章 不講人情
趙成良聽著這番話，臉上的表情慢慢冷了下來。
對方說話也算客氣，薑大磊如果調來江峰縣便是他趙成良的頂頭上司，可對方一句同僚，顯然態度放的很低。
“袁秘書。”他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寒意，“既然你說要開門見山的說，那我就是實話實說，孫巧巧的行為，不是誤會。”
“她涉嫌危險駕駛、公然暴力襲警，證據確鑿。我們公安機關辦案，隻講法律，不講人情。任何人，都沒有法外特權。”
“既然袁秘書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看在即將成為同僚的麵子上，我可以酌情處理。按規定，她應該拘留十五日。現在，七天之後，薑縣長的夫人，就可以離開拘留所了。”
說完，趙成良不等對方再多說一個字，便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
客廳裡，一時間安靜得隻剩下牆上掛鐘輕微的擺動聲。
李若男自始至終都站在一旁，眉頭緊鎖。她也從母親那裡聽說了江峰縣人事變動的風聲。
此刻，她看著趙成良那張冷峻的側臉，心中充滿了擔憂。
思來想去走到趙成良身邊，坐在旁邊輕聲勸道：
“成良，我知道你是在秉公辦事。但是，官場不是法庭，有時候……人情比法理更重要。”
“這位薑縣長還沒上任，你就把他的夫人給……這樣一來，不是憑空給自己樹了個強敵嗎？以後工作還怎麼開展？”
趙成良搖了搖頭，沉聲道：
“這件事，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他將那輛奧迪A8與黃孟亭、與科技園之間的可疑聯係，簡要的向李若男說了一遍。
李若男聽完，臉色也凝重起來：
“你的意思是……這位薑縣長的調令還沒到江峰縣，已經有人起了巴結的心思。”
“沒錯。”
趙成良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汪縣現在倒了，科技園可謂是群龍無首。這群人急於找一個新靠山。”
“所以我更不能輕易放人。但，你說的對，明天一早，我會讓人把孫巧巧放了。
那輛車，必須以‘涉案車輛，來源存疑’為由扣下。我倒要看看，誰會跳出來，替這輛車說話。”
李若男看著他那副運籌帷幄、不惜一切也要深挖到底的模樣，心中那股不安愈發強烈。
她想起了自己在百草鄉的遭遇，想起了那些無助的村民，想起了自己從雲端跌落的痛苦。
“成良，”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科技園的水太深了，你這樣硬碰硬，很容易引火燒身的！”
趙成良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也沉了下來。
他轉過頭，看著李若男，語氣中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失望：
“我以為你會理解我。科技園的問題，已經成了江峰縣的一顆毒瘤，如果再不割掉，後果不堪設想。這不僅僅是為了查案，更是為了那些被欺壓的百姓！”
“百姓？又是百姓！”
李若男的情緒像是被這句話瞬間點燃，積壓已久的委屈和恐懼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她一把丟下手中的鍋鏟，那刺耳的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廚房裡回響。
隨後猛的摘下腰間的圍裙，狠狠的摔在的上，雙眼通紅的看著趙成良。
“趙成良！你知不知道當初我懷著孩子，一個人麵對調查組，麵對那些流言蜚語的時候，我是怎麼過來的？！我本來可以打掉孩子，跟你離婚，一了百了！可我捨不得！我捨不得這個孩子，更捨不得你！可你呢？你現在為了你那些所謂的‘大局’，所謂的‘百姓’，就要把我們娘倆置於險的嗎？”
“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犯了錯，被降了職，就配不上你這個風光無限的趙大局長了？！”
說完不等趙成良反駁，便猛的轉身，抓起沙發上的外套，胡亂的穿上鞋子，拉開房門，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
“砰！”
沉重的摔門聲，如同驚雷，在趙成良的耳邊炸響，也將這個剛剛變得溫馨的家，再次炸回了一片冰冷的死寂。
趙成良坐在沙發上，彷彿沒有聽見李若男那撕心裂肺的控訴。
他隻是麵無表情的擺弄著手中的手機，螢幕的光亮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顯得有些陰晴不定。
此刻心裡同樣煩躁至極。
他覺得憋屈。
李若男在百草鄉吃了那麼大的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現在無論他做什麼，都像是被套上了一層無形的枷鎖。
從沙發上站起身，煩躁的在客廳裡來回踱步。一眼瞥見餐桌上那些還冒著熱氣的菜肴，他的腳步猛的頓住了。
糖醋排骨，小雞燉蘑菇，清炒時蔬……還有那條清蒸鯉魚。
趙成良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一些久遠的，幾乎快要被遺忘的記憶片段。
原來……她什麼都記得。
那一刻，心中所有的煩躁、憋屈和怒氣，如同被陽光碟機散的晨霧，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自責與懊悔。
他猛的一拍自己的額頭，暗罵自己混蛋，然後抓起車鑰匙，毫不猶豫的衝了出去。
然而，樓下，那輛白色的車早已不見了蹤影。
趙成良開著車，在空曠的街道上瘋狂的尋找，心中那股不安愈發強烈。他想到了許敏君，連忙將車停在路邊，撥通了她的電話。
無人接聽。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際，手機螢幕亮起，是許敏君發來的簡訊：“趙局，若男在我這裡，情緒很不好，你暫時彆過來了。她說……她被你氣得不輕，我跟了她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她生這麼大的氣。”
趙成良握著手機，那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的，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愧疚。
他知道，李若男之所以如此，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愛他，怕他出事。
他再次想到了何力，想到了江峰縣那即將到來的權力洗牌。
也許，隻有坐上那個更高的位置，才能真正給她一份安心，一份保障。
這個念頭，在他的心中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堅定。
他給許敏君回了條資訊，拜托她好好照顧李若男，並替自己道歉，承諾現在的一切隻是暫時的。
放下手機，他剛準備發動車子，鈴聲卻再次響起。
螢幕上跳動的，是“李若男”三個字。
趙成良心中一陣狂喜，幾乎是秒接，語氣急切而溫柔：“若男！你消氣了沒有？我現在就在菜市場，正準備去買你最愛吃的魷魚，再買隻老母雞回去給你煲湯。”
他想用這種方式，緩和一下兩人之間緊張的氣氛。
然而，電話那頭傳來的，卻並非他預想中的迴心轉意，而是一陣壓抑的，帶著明顯哭腔的抽泣聲。
“成良。”李若男的聲音沙啞而哽咽，充滿了疲憊和失望，“我……我這幾天，暫時先住在敏君這裡了。我們……都冷靜一下吧。”
她頓了頓，似乎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艱難的吐出了後麵那句如同判決般冰冷的話：“至於……複婚的事情。我看，也暫時先擱一d擱吧。我……我現在心情真的很亂，真的……需要好好想一想。”
說完，不等趙成良有任何解釋的機會，電話那頭，便傳來了“嘟，嘟，嘟，”的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