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欲道 第2702章 難以掩飾的疏離感
梅州市人民醫院，特護病房。
一場高規格的慰問，正在這裡進行。
市委書記李崇德、市長高振華，在市公安局局長嚴高湧的親自陪同下，蒞臨趙成良的病房。
他們身後，還跟著市委、市政府、政法係統的一眾大小領導。
這間本就寬敞的特護病房，此刻被擠得是滿滿當當，幾乎連個下腳的的方都沒有了。
趙成良半靠在病床上，看了看眼前這些平日裡隻能在電視新聞上見到的大人物們，臉上沒有什麼特彆的表情。
他對這位市委書記李崇德，印象尤其深刻。
這位書記大人，雖然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噓寒問暖，可他那雙深邃的眼睛裡，始終透著一股難以掩飾的疏離感。
趙成良看得出來，他……其實並不願意出現在這裡，更不想……見到自己。
原因很簡單，這件事，性質太惡劣了。
“成良同誌，”李崇德坐在床邊，親切的握著他的手，“身體……感覺怎麼樣了？”
“謝謝李書記關心，”趙成良的態度，不卑不亢，禮貌而又疏遠，“沒什麼大礙了。”
“好，好。”李崇德點了點頭，隨即，便開始了一番洋洋灑灑的“高度讚揚”。
“成良同誌，”他說道，“你雖然是在休假期間，雖然沒有穿著那身警服，可你……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是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在危急關頭，你能將個人的安危置之度外，挺身而出，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這種精神，是值得我們全市的黨員乾部，好好學習的。這種行為，更是值得我們……大力的表彰和肯定。”
這番話說得，評價不可謂不高。
病房裡，跟在後麵的那些梅州市本的乾部們，聽得是一個個眼饞不已。
他們心裡都清楚，要是今天躺在這張病床上的，是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那……憑借著市委書記這番金口玉言的肯定，日後……往上再走一步，基本上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然而，趙成良不是他們梅州班子裡的人。
他對這些中聽不中用的“口頭支票”，完全不感冒。
他臉上看不出絲毫激動的情緒，隻是又公事公辦的，回了一句：“謝謝領導肯定，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保護人民群眾本來就是我的職責，這一點我始終不會忘。”
除此之外，便再無他話。
李崇德看了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一下。
一直放在前麵的雙手頓時背到了背後，他想聽到的，可不是這些。
李崇德想聽到的，是趙成良對市局那些“錯誤行為”的諒解，是他就此打住、不再追究的承諾。
李崇德自以為自己的姿態已經放的很低了，可趙成良，偏偏就是不接這個茬。
或者說在這個問題上裝傻，一番毫無營養的對話下來，李崇德剛進病房時那股子刻意營造出來的熱情，也漸漸的冷淡了下來。
而一旁的市長高振華，則自始至終，都隻是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沒有多說什麼。
但趙成良注意到，他的目光，時不時的，就會落在市局局長嚴高湧的身上，那眼神裡，帶著幾分毫不掩飾的責備。
嚴高湧自然也感受到了這股壓力，他站在高振華和李崇德身後中，隻覺得如鯁在喉，如芒在背。
這件事，說到底，就是他手下的人有眼不識泰山，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誤打一家人。
他換位思考一下，要是自己見義勇為，九死一生，結果……還被自己人給當成暴徒抓了起來，上了銬子。
這事，就算依照他的脾氣，要是不討個說法回來，那……是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的。
更何況，他來之前，三人在車裡碰了個麵，才剛剛從李崇德和高振華那裡得知，這個趙成良，身份……遠比他想象的還要不簡單。
其可是江中省李副省長的女婿。
嚴高湧低著頭都不敢想，這要是真把人家給惹毛了，捅到省裡去，那……他們梅州市的領導班子，有一個算一個，這處分……怕是都跑不掉了。
嚴高湧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可現在，有市委書記和市長在這裡鎮著場子，他又不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去做趙成良的思想工作。
整場慰問，就在這樣一種尷尬而又壓抑的氣氛中，進行著。
最終，還是以李崇德幾句不痛不癢的場麵話，畫上了句號。
“好了，”他站起身，對著隨行的市人民醫院院長說道，“趙成良同誌是我們見義勇為的英雄。你們醫院，一定要用最好的醫療資源，最好的護理團隊，來照顧好他。務必要讓他……早日康複。”
直到趙成良住進醫院的第三天早上，何力的電話，才姍姍來遲。
“成良，”電話那頭傳來何力那熟悉的、帶著幾分官腔的關切聲音，“怎麼樣？身體……恢複得怎麼樣了？”
趙成良在電話裡，將事情的經過，大致的說了一遍。
“好。做得好。”何力聽完，立刻就表示道，“成良，你這次……做得非常對。”
他又給趙成良透了透風：“我跟你說，市裡有關部門，已經高度注意到這件事了。現在，正在走相關的程式，準備……給你記功。”
何力頓了頓，語氣裡帶上了幾分恰到好處的激動和讚賞：“而且，成良，你這次，可不是以你那個縣公安局長的身份，去麵對的暴徒。你是……以一個普普通通的、正在外的出差的公民的身份。手無寸鐵，赤手空拳，就敢直麵十幾名持刀的歹徒。這份勇氣，實在是……難能可貴。”
他又說道：“市裡現在，對這件事是高度重視。雖然現在還處在開會討論的階段，但是據我得到的訊息，一次‘個人一等功’的重大立功表現，肯定是……少不了你的了。”
何力這番話，說得是天花亂墜。
其核心意思隻有一個——你趙成良，這次可是要在全省，乃至全國，都出儘風頭了。
然而，電話這頭的趙成良，隻是淡淡的笑了笑，算是回應。
他對這些所謂的“功勞”和“風頭”，實在是……提不起半點的興趣。
尤其是……當這份“榮譽”，還要搭上孫景恒那幾乎快要熄滅的生命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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