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處有青山 第1414章 放下
消失了三天的馬兒不知從哪個山溝裡鑽了出來,嘴裡叼著果子,來到了易年所在的樹下。
當瞧見易年的樣子後,嘴裡的果子啪嘰一聲掉在了地上。
大眼睛不停朝著四周看去,卻不見那老人的身影。
這一刻,似乎明白了什麼。
小心翼翼的走到易年身前,低下大頭,輕輕在那不算寬闊的胸膛蹭了蹭。
看那樣子,像是在安慰自己的主人一般。
感受到馬兒的安慰,易年終於有了動作。
伸手在那大頭上摸了摸,眼中的悲傷漸漸消散。
或許是消失,或許是隱藏在了更深的地方。
“彆瞎跑…”
聲音有些沙啞。
像是責備,也像是關心。
可能是後者多。
畢竟這一刻,隻有馬兒還在自己身邊。
聽見易年沙啞的聲音,馬兒又蹭了蹭。
離開易年的胸膛,轉身把果子叼了過來。
若是以前,易年一定會投來嫌棄的眼神。
所以馬兒做好了被易年拒絕後吞掉果子的準備。
可出乎馬兒預料的是,易年竟然接過了果子。
在身上擦了擦,哢嚓一口咬了上去。
瞧見這一幕,馬兒的眼睛瞬間瞪了起來。
彷彿是在說,你怎麼吃了,我就是和你客氣客氣啊。
看見馬兒那吃驚的樣子,易年怎麼可能看不出它什麼意思。
擡手一巴掌拍在馬兒的大頭上,開口道:
“你就這點兒心思…嘶…”
果子入口,酸味兒瞬間傳遍空腔。
易年咧了咧嘴,把剩下的大半個果子往馬兒嘴裡一塞,‘抱怨’道:
“下次找點兒好吃的,這東西以後彆往回拿了…”
說著,撐著石頭起了身。
緩步來到無相生墳前,盯著上麵的五個字,沒了動作。
這一站,從日出東方站到了豔陽高照。
當影子彙聚在腳下時,易年終於有了動作。
伸手掃掉墓碑上的泥水痕跡,又將墳重新修葺好。
看那樣子,像是祭奠。
忙活完,來到了馬兒身前。
“去山下等我…”
馬兒聽見,大頭點了點頭。
四蹄揚起,直奔山下而去。
易年最後看了眼山坳,朝著南方走了過去。
順著被莫道晚和行屍大軍毀掉的竹林,上了近晚峰。
幾天時間,之前的雨棚消失。
原本光禿禿的山峰,木屋又修了起來。
不過此時還沒修完,四周牆壁還沒上,隻有一個架子。
屋裡擺了不少東西,莫道晚正坐在裡麵,捧著書看著。
身上有點兒臟,看來這些活應該都是他做的。
不過從那粗糙的做工來看,很顯然,莫道晚的手藝不怎麼好。
東邊的灶房也有了大概樣子,也不知現在能不能起火。
聽見後麵傳來聲音,莫道晚朝著北邊看了過去。
當瞧見又淋雨又挖墳造的不像樣子的易年,微微有些驚訝。
放下書,起身朝著易年走去,一邊走一邊道:
“小師弟,你這是乾什麼去了,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易年聽見,微微一笑,開口道:
“盜墓…”
莫道晚一聽,隻以為易年在玩笑。
不過他怎麼也想不到,易年還真挖了他師父的墳。
雖然莫道晚沒見過,但師徒關係卻在。
也笑了笑,配合道:
“收獲怎麼樣?”
易年搖了搖頭,開口道:
“啥也沒有…”
說著,打量了下隻有框架的木屋,繼續道:
“莫師兄,你這手藝不怎麼樣啊…”
莫道晚一聽,尷尬一笑,開口道:
“那小師弟幫忙弄弄?”
當初做竹椅和茶桌,莫道晚見過易年的手藝。
聽見這‘邀請’,易年也尷尬的笑了笑。
“還有事兒,下次…呃…等有空兒的…”
說著,立馬轉了話鋒。
下次可不是什麼好話。
這間木屋再毀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聖山又一次麵臨絕境。
莫道晚也笑了笑,轉移話題道:
“對了,鐘師叔呢?”
“下山了,說有事兒…”
回答的很從容,彷彿前兩天的離彆不曾發生一樣。
莫道晚也沒多心,開口道:
“走的這麼急,還沒好好道個謝呢…”
“以後總有機會的…”
易年回著,指了指南邊,繼續道:
“莫師兄,我還有事兒,就先告辭了…”
“小師弟忙…”
說著,讓開了路。
易年抱拳,出了近晚峰。
順著三岔路口,到了北劍峰。
白笙簫不在,也不知忙什麼去了。
路上碰見了不少弟子,與前幾天相比,臉上的悲傷少了不少。
不過對於易年的態度依舊沒什麼改變,能躲就躲,能繞就繞。
實在避不開,行禮過後便立馬離去。
對此,易年也沒什麼不悅。
習慣了。
爬上北劍峰,到了斷崖。
陡峭險峻的斷崖之上,相柳骸骨鋪就而成的橋梁宛如一條巨龍般橫亙其中。
曆經數日連綿不絕的雨水衝刷之後,原本彌漫於空氣中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道已然消散得無影無蹤。
遠遠望去,骨橋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呈現出一種晶瑩剔透之感。
然而,這種潔白並非象征著純潔與美好,反而透露出絲絲縷縷的詭異氣息,讓人不寒而栗。
儘管未曾親眼目睹骨橋之前那場血戰,但僅從當初來到此地時所見到的遍地屍首便可推測一二。
彼時,堆積如山的屍體可謂是觸目驚心,數量之多超乎想象。
這座填了無數生命的骨橋對於某些人來說或許是所謂的“榮耀”見證,但對更多的人來說,隻有傷痛。
木葉沒有下令將骨橋拆掉,或許是想提醒聖山上的所有人,讓他們永遠記得這份屈辱。
然後,重新奪回失去的一切。
但對易年來說,這骨橋隻是一座橋。
師父路過的時候說讓拆,那便拆。
他深吸一口氣,氣息猛然一提,強大力量瞬間彙聚到了手掌之上。
龍鱗落入手中,藍光亮起。
手腕靈活地一轉,一道璀璨奪目的劍氣驟然顯現。
劍氣帶著無儘的威勢,直直地朝著前方的骨橋呼嘯而去。
所過之處,空氣瞬間撕裂開來,發出尖銳刺耳的爆鳴聲。
劍氣呼嘯而至,狠狠地劈在了骨橋之上。
隻聽得“轟隆”一聲巨響驟然響起!
刹那間,斷崖前地動山搖。
相柳那比金屬還要堅固數倍的骸骨所搭建而成的骨橋,在易年的攻擊下毫無抵禦之力,如同紙糊的一般脆弱不堪。
伴隨著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骨橋瞬間土崩瓦解,化作無數細小的碎片和粉末四下飛濺開來。
這些齏粉彌漫在空中,形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塵霧,讓人幾乎無法看清眼前的景象。
周圍沒有半點兒風絲,齏粉隻在空中飄了下,便緩緩地朝著下方的離江飄落而去。
遠遠望去,好似一場由骨灰組成的傾盆大雨,無聲無息地灑落進江水之中。
閣樓中的木葉正擺弄著他的收藏,當聽見上方的聲響之後,輕輕歎了口氣。
衣袖一揮,砰的一聲,門窗關了起來。
骨雨順著峭壁傾瀉而下,越過平台,落入了離江之中。
隨著浪花翻滾,眨眼間消失不見。
易年收起龍鱗,腳下一點,越過斷崖,朝著天衍殿走去。
路上,碰見的人多了,可能是方纔的動靜太大,都往斷崖趕去。
現在的聖山,竟有些經不起折騰了。
不過易年沒那個心思去解釋,一路不停,回到了天衍殿。
剛剛踏入迴廊,一聲極為微弱的聲音傳進了耳中。
“你們彆過來…彆過來…”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的…”
“走開…走開!”
連續幾聲。
聲音中夾雜著深深的絕望和無助,同時還充滿了恐懼。
聽見這聲音,易年的眉心瞬間皺了起來。
這,是櫻木王的聲音。
有人要害她?
聽著這無助的聲音,易年本能的想要過去看看。
可就在擡腿之時,卻猶豫了。
雖然師父說過櫻木王的功法沒用,但試都沒試,易年還是有些不甘心的。
想到此,心一橫。
死就死,反正眼下的她已經沒了價值。
最起碼對自己來說沒了價值。
擡腿便朝著觀星台走去,不想參與其中。
可就在剛出迴廊之時,櫻木王那無助的聲音又一次傳了過來。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的…”
“走開…走開!”
聽著這聲音,易年停下了腳步。
歎了口氣,龍鱗落入手中,一個閃身進了大殿。
當來到前兩天安置櫻木王的房間外時,耳中卻沒聽見其餘聲音。
裡麵,沒有人。
推開門,石羽與石盼正在裡麵守著。
櫻木王躺在床上,麵色通紅,閉著雙眼正說著夢話,眼淚不停從臉頰滑落。
瞧見櫻木王的樣子,易年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是做噩夢了?
來到床前,伸手試了試櫻木王的溫度。
還燒著…
歎了口氣,收起龍鱗出了門。
來到迴廊前,生起火,用前幾天拿的藥又熬了碗。
端進屋中,給櫻木王灌下。
喂藥時候,櫻木王還在不停說著夢話。
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麼。
好在喝了藥終於消停下來,沉沉睡了過去。
其實解開穴道,讓櫻木王修為恢複,這點兒小病不算什麼。
不過自己還有事做,暫時不能給她解開。
萬一出了什麼幺蛾子,不見得能抓得住她。
關上房門,朝著觀星台走去。
上麵,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