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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處有青山 第1622章 一唸佛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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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易年看不見的另一處空間裡,時間如同凝固的琥珀。

倉嘉盤坐在一片虛無之中,素白的僧袍纖塵不染。

英俊的麵容上,肌肉不時微微抽搐。

時而悲憫如佛陀低眉,時而猙獰似修羅怒目。

不遠處的陰影之中,花想容同樣閉目打坐。

這個素來美豔的女子此刻安靜的很,殷紅的唇瓣失去血色。

唯有眉心那朵蓮花印記愈發鮮豔,彷彿要滲出血來。

睫毛劇烈顫抖著,像是在經曆某種恐怖的夢境。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懸浮在二人頭頂,衣袂無風自動。

“千百年來最接近的一個…“

黑衣人俯視著倉嘉,冰冷的聲音裡罕見地帶著一絲讚賞。

白衣人輕搖摺扇,扇麵上水墨繪著的菩提樹竟在緩緩生長:

“佛骨天成,卻偏偏生了顆紅塵心,那老和尚當年若肯放下執念,也不至於…“

“這便是因果…“

黑衣人打斷道,指尖凝聚出一縷黑氣,“你看他靈台深處…“

下一刻,黑氣化作鏡麵,映出倉嘉神識海中的景象。

金色佛光與血色魔焰交織成巨大的陰陽魚,正在緩慢旋轉。

每當佛光占據上風時,身上佛光便會明亮一些。

而當魔焰翻湧時,花想容眉心的蓮花便閃過妖異的光芒。

白衣人忽然合攏摺扇,指向花想容:

“有趣,這女娃娃分明是他的劫,此刻反倒成了錨…“

白衣人之所以如此說,是因為每當倉嘉神識海中魔焰暴漲時,花想容體內就會湧出一縷純淨佛息,逆流而上注入小和尚體內。

而當倉嘉佛光大盛時,花想容又會吸收多餘的魔氣。

二人之間彷彿存在著某種違背天理的平衡。

“因果“

黑衣人沉吟道,“那和尚一念成魔時,恐怕想不到會有今日…“

白衣人忽然輕笑:“你說,若他們知曉彼此真正的淵源“

話音未落,盤坐的二人同時劇烈顫抖起來!

倉嘉僧袍無風自鼓,花想容青絲狂舞。

二人之間的虛空開始扭曲,漸漸浮現出一幅模糊的畫麵。

“偷看不好吧?“

白衣人說著。

“兩個人,不算偷看…“

黑衣人說著,白衣人嘿嘿一笑。

這理由,恰當。

擡眼望去,畫麵清晰了起來。

那是一座殘破的古寺,褪色的牌匾斜掛在門楣上,隻剩一個“淨“字依稀可辨。

寺中一名老僧正在誦經,雪白的眉毛垂到胸前。

突然,手中的佛珠串線崩斷,菩提子滾落一地。

老僧渾身顫抖,麵容在慈悲與怨毒之間不斷變換。

“要來了。“

白衣人聲音忽然緊繃。

隻見老僧天靈蓋猛然迸裂,一道璀璨佛光向西而去,落入布達皇宮的金頂。

同時一縷黑氣向北疾馳,鑽進某戶農家窗櫺。

屋內兩個熟睡的女童,一個在夢中蹙眉,一個卻露出甜美笑容

畫麵戛然而止。

黑衣人與白衣人對視一眼,同時掐訣,更多畫麵出現。

五歲的倉嘉在布達皇宮肆意奔跑,後麵跟著提心吊膽的下人。

十二歲的花想容在少一樓,用發簪捅瞎了同伴的眼睛。

倉嘉在上京雨夜撐傘而立,身後巷子裡躺著奄奄一息的妖女

“果然如此。“

白衣人歎息,開口道:

“佛魔同源,陰陽共生…“

“也共死…“

倉嘉與花想容之間的畫麵繼續流轉,如同被無形的筆觸勾勒出新的場景。

清風寨陰冷山洞下麵的監獄中,血腥味混合著黴腐氣息。

花想容背靠濕滑的石壁,紅衣被鮮血浸透成暗色,卻仍強撐著瞪向對麵的僧人。

“全怪你“

氣若遊絲,聲音卻帶著往日的驕橫。

“沒有你這個煩人和尚,我現在正在外麵快意恩仇、瀟灑自在“

倉嘉盤坐在對麵,素白僧袍染滿塵灰,聞言輕輕笑了笑:

“草菅人命算哪門子快意恩仇“

花想容想瞪他,卻連擡眼的力氣都沒了,隻能撇撇嘴:

“那是活下去的手段殺手不殺人難不成給人當保鏢?“

“殺人者“

倉嘉咳嗽兩聲,嘴角滲出血絲。

“終將“

“終將什麼?“

花想容突然激動起來,牽動傷口又倒抽一口冷氣。

“那隻是任務,和活下去的機會…“

“沒人“

倉嘉搖頭,“能判定他人生死“

“我能…“

“所以纔要渡你…“

花想容冷笑,“你能不能換句話…“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似乎在用最後的力氣說著最後的話。

洞外傳來腳步聲,二人同時噤聲。

花想容的手指悄悄摸向腿側的匕首,倉嘉則捏緊了僅剩的一顆佛珠。

就在氣氛凝固到極點時,牢門“吱呀“一聲開啟。

“找到你們了。“

逆光中,易年手持龍鱗站在那裡,臉上滿是焦急。

畫麵再次轉換,這次是懸夜林深處。

倉嘉同花想容,按照易年留下的記號來到一截枯樹旁。

旁邊山泉潺潺。

泉水儘頭,一座破敗的古廟靜靜矗立。

褪色的牌匾斜掛在門楣上,“淨竹寺“三個字已經模糊不清。

當倉嘉邁過門檻的刹那,佛珠突然無故斷裂,菩提子滾落一地。

花想容看著滿地佛珠,莫名紅了眼眶:

“這地方“

破敗的寺門在身後發出“吱呀“一聲響,像是某種無力的歎息。

倉嘉與花想容一前一後踏入淨竹寺,腳步聲在空蕩的院落裡格外清晰。

“就這麼大點地方?“

花想容挑眉,手指繞著鬢角一縷青絲。

“那小子該不會耍我們吧?“

倉嘉沒有接話。

緩步走向正殿,僧靴踏過積滿塵埃的石板,每一步都驚起細小的灰絮。

殿門早已朽爛,隻剩半扇歪斜地掛著,在風中微微晃動。

花想容跟了上來,紅衣在灰撲撲的院落裡格外紮眼。

隨手推開搖搖欲墜的偏房門,一股黴味撲麵而來。

“嘖,連張完整的蒲團都沒有…“

二人分頭查探。

倉嘉仔細檢查著正殿的每一寸,倒塌的供桌,斑駁的壁畫,殘缺的經幡。

手指撫過佛龕邊緣時,突然頓住了。

那裡有一道極細的刻痕,像是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劃過。

“發現什麼了?“

花想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門檻上,陽光透過她身後的破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倉嘉搖搖頭:

“隻是些舊痕跡。“

直起身,眉頭微蹙,“易年說那縷黑氣是從這裡飛向南方“

“然後在我眉心種下這玩意兒。“

花想容指了指額間那朵妖異的蓮花印記。

“可這裡乾淨得連隻耗子都沒有…“

走進殿內,靴尖踢開一堆碎瓦片:

“那小子是不是看錯了?說不定黑氣是從彆處…“

“不會。“

倉嘉打斷花想容。

“我也看見了。“

在萬連山那個夜裡,小和尚親眼目睹黑氣鑽入花想容眉心的瞬間。

花想容撇撇嘴,轉身去檢查佛像。

那尊泥塑的菩薩像已經殘缺不全,隻剩下半張慈悲的臉。

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佛像斷裂的脖頸。

“咦?“

“怎麼了?“

花想容收回手指,指尖沾著一點暗紅色的粉末:

“這佛像像是被人從內部震碎的…“

倉嘉快步走來,沾了些粉末在指尖研磨。

細碎的晶體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既不像硃砂,也不像尋常顏料。

“是血…“

小和尚忽然道。

“什麼?“

“高僧坐化時,有時會留下——“

“打住…“

花想容做了個嫌棄的手勢。

“我對你們和尚怎麼死的不感興趣…“

轉身走向後殿,衣角拂過積塵的地麵,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跡。

倉嘉看著花想容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指尖的紅粉,若有所思。

後殿更顯荒涼。

幾間禪房塌了大半,唯有一間還保持著基本輪廓。

花想容推門而入,突然“嗯“了一聲。

倉嘉聞聲趕來,隻見花想容站在一麵斑駁的牆前。

牆上隱約可見幾行褪色的字跡,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刻出來的。

一念成魔,

佛歸布達。

孽隨飛花,

淨竹永寂。

“這“

花想容的聲音突然有些發顫。

無意識地撫上眉心蓮花,那裡正隱隱發燙。

倉嘉凝視著牆上的字,臉色越來越凝重。

“佛歸布達孽隨飛花“

猛地轉向花想容,開口道:

“你本家姓什麼?“

“姓花啊,怎麼了…“

花想容回著,突然反應過來,瞪大眼睛。

“等等,這‘飛花‘“

說著,二人同時沉默下來。

殿外不知何時起了風,穿過破敗的窗櫺,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牆上的字跡在風中似乎變得更清晰了些,尤其是那個“花“字,筆畫邊緣竟滲出細小的血珠。

花想容後退半步,本能地摸向腰間的匕首:

“這地方不對勁“

倉嘉卻上前一步,手指輕輕觸碰那個滲血的“花“字。

就在接觸的瞬間,整麵牆突然如水波般蕩漾起來!

牆皮剝落,露出了後麵隱藏的壁畫。

畫中一位白眉老僧正在打坐,頭頂懸浮著一黑一金兩朵蓮花。

黑蓮的花蕊處射出一道光線,直指畫外,而金蓮則穩穩落在老僧掌心。

最詭異的是,老僧的麵容正在緩慢變化,一會兒寶相莊嚴,一會兒猙獰如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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