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處有青山 第1623章 淨竹奇遇
“這是畫?“
花想容倒吸一口冷氣。
倉嘉的指尖微微發抖,喃喃道:
“我覺得不是畫…而是記憶…“
彷彿為了印證倉嘉的話一般,就在開口之後,壁畫中的老僧突然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一黑一金,直勾勾地看向花想容眉心的蓮花印記。
“啊!“
花想容痛呼一聲,神奇的一幕出現。
眉心的蓮花印記如同被烙鐵灼燒,冒出絲絲黑煙。
踉蹌著後退,撞翻了早已腐朽的經架。
倉嘉一把扶住花想容,另一手結佛印按向壁畫:
“阿彌陀佛!“
佛光與壁畫相觸的刹那,整座淨竹寺劇烈震動!
瓦礫簌簌落下,地麵裂開蛛網般的縫隙。
壁畫中的老僧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尖牙。
“終於…等到了…“
沙啞的聲音彷彿從地底傳來。
黑蓮從畫中緩緩伸出,花瓣舒展,每一片都鋒利如刀。
花想容眉心的印記不受控製地亮起,與黑蓮形成呼應。
倉嘉當機立斷,扯下腕間佛珠擲向黑蓮:
“退散!“
佛珠在空中炸開,形成一道金色屏障。
趁此間隙,拽著花想容便向外衝去。
就在他們踏出門檻的瞬間,身後傳來牆體崩塌的轟響。
院中的古井突然噴出漆黑的水柱,水花濺落處,青石板被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天空不知何時陰雲密佈,整座淨竹寺開始扭曲變形,牆壁像融化的蠟一般彎曲流淌。
“快走!“
倉嘉說著,帶著花想容衝向寺門。
眨眼之間,二人便到了淨竹寺門前。
倉嘉的手掌重重拍在廟門上,可腐朽的木門卻紋絲不動。
方纔輕輕一推就開的門扉,此刻竟如同銅澆鐵鑄一般。
木屑簌簌落下,在佛相金身的光芒下泛起細碎的金光。
“讓開!“
花想容一把拉開倉嘉,擡腿踹向廟門。
靴尖鑲著的精鐵狠狠撞在門板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可門依舊紋絲未動。
反倒是反震力讓花想容踉蹌著後退兩步,眉心蓮花印記瞬間皺起。
倉嘉從後麵扶住花想容的肩膀,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
身後,寺廟的異變仍在繼續。
牆壁像融化的蠟一般扭曲變形,青石板地麵翻湧如波浪。
那口古井中噴出的黑水已經漫到腳邊,所過之處騰起刺鼻的白煙。
“翻牆!“
花想容當機立斷,轉身就要躍向院牆。
可就在她蓄力的瞬間,一聲晨鐘突然響徹雲霄。
“鐺——“
鐘聲渾厚悠長,如同從遠古穿越時空而來。
聲波過處,翻湧的黑水驟然凝固,扭曲的牆壁定格在詭異的弧度。
倉嘉瞳孔驟縮,看見了一滴懸在半空的黑水珠裡,倒映著無數張扭曲的人臉。
鐘聲餘韻未絕,異變開始逆轉。
融化的牆壁重新凝固,漫延的黑水倒流回井中,地麵上被腐蝕的孔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短短幾個呼吸間,淨竹寺竟恢複成他們初入時的模樣。
破敗、寂靜,彷彿方纔的恐怖景象從未發生過。
花想容的指尖微微發抖,飛花指向地麵,低聲道:
“腳印“
倉嘉聽著,低頭看去。
青石板上,淩亂的泥腳印清晰可見,是他們慌亂中留下的。
更詭異的是,這些腳印正在緩慢變淡,就像被無形的橡皮擦一點點抹去。
這腳印的存在,似乎在說著方纔的遭遇並不是幻境。
倉嘉神色一凜,快步走向正殿。
殿內,那尊殘缺的佛像依然安靜地跌坐在蓮台上,脖頸處的裂痕邊緣泛著暗紅。
伸手觸碰牆壁,之前浮現詭異壁畫的牆麵如今隻剩斑駁的黴痕。
但當指尖劃過某處時,分明感受到一絲微弱的脈動,就像觸碰到了活物的麵板。
“不像是幻覺“
倉嘉喃喃道。
花想容站在門檻外,突然打了個寒顫,疑惑道:
“鐘聲是從哪來的?“
倉嘉搖了搖頭,二人環顧四周。
這座荒寺殘破至此,連房梁都塌了大半,哪來的鐘?
可那聲救命的鐘鳴分明近在耳畔,餘音似乎還在寺院中回蕩。
倉嘉忽然走向院角那棵枯死的菩提樹。
樹乾上纏著半截鏽蝕的鐵鏈,鏈子另一端沒入土中。
蹲下身,撥開厚厚的落葉,露出下方一塊刻著梵文的青石板。
“這是“
“小心點兒…“
花想容提醒著,可卻晚了一步。
倉嘉的手指已經撫上石板中央的卍字元。
刹那間,整座淨竹寺的光線暗了下來,彷彿突然被罩上一層灰紗。
那扇無論如何也打不開的廟門,此刻竟無聲無息地開了一條縫。
門外不是來時的山徑,而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霧。
霧氣中,隱約可見一個佝僂的身影正緩步走來,手中似乎提著什麼東西。
花想容的飛花已經入手,寒光在破敗的寺廟中中格外刺目。
倉嘉迅速退回,手中佛珠泛起淡淡金光。
二人肩並肩站著,死死盯著那扇詭譎的門縫。
“吱呀——“
門軸轉動的聲音拖得老長,比起易年醫館的大門發出的聲音還要難聽。
廟門被推開,倉嘉下意識將花想容護在身後。
下一刻,一個老和尚佝僂的身影緩步邁過門檻。
僧袍下擺掃過石階,卻沒有揚起一絲塵埃。
他左手提著盞油燈,燈焰靜止不動,彷彿凝固在時間裡。
“這是誰?“
花想容問著,聲音壓的很低。
“不知道,可能是殘影“
倉嘉低聲道,手指微微收緊,佛珠在掌心硌出紅痕。
花想容屏住呼吸,注意著老和尚的一舉一動。
可老和尚就像沒看見二人一般,眼中隻有眼前的寺廟。
從二人身邊經過時,花想容甚至能看清他臉上縱橫的皺紋。
可卻感受不到任何氣息,沒有體溫,沒有呼吸聲,連腳步聲都像是隔了一層厚厚的棉花。
老和尚徑直走向香案。
案上的銅爐積滿香灰,爐邊散落著幾支未燃的線香。
伸出手,顫巍巍地取出三支,湊近油燈點燃。
青煙嫋嫋升起,在空中勾勒出奇特的紋路。
可院中依舊隻有黴腐的氣味,絲毫聞不到檀香。
“他在另一個時空。“
倉嘉輕聲道,伸手觸碰飄到眼前的煙縷。
手指穿過青煙,沒有溫度,也沒有觸感,如同穿透一場幻夢。
老和尚上完香,仰頭看向大殿屋頂。
順著他的視線,倉嘉和花想容這才注意到主梁已經斷裂,瓦片塌陷出一個巨大的缺口。
老和尚搖搖頭,步履蹣跚地走向後院。
“跟上去看看…“
花想容壓低聲音,紅衣擦著牆根移動,像一片飄忽的楓葉。
對於一個殺手來說,任何不確定的因素都要弄清楚。
逃避,永遠不如麵對。
倉嘉點點頭,跟著花想容一同跟上了老和尚。
老和尚來到後院,後院僧舍比前殿更加破敗。
乾枯的手掌推開一扇搖搖欲墜的木板門,從角落裡拖出一捆木材。
彎腰時,後頸露出一塊紫黑色的斑痕,形狀酷似倒懸的蓮花。
“那是“
花想容不自覺地撫上自己眉心的印記。
倉嘉搖了搖頭,開口道:
“老人斑…“
花想容眉心一皺,也不知是嫌棄還是什麼。
但二人的小動作依舊打擾不到老和尚,老和尚依舊忙著。
抱著木材返回大殿,途中被突出的樹根絆了一下。
木料散落一地,無聲無息。
老和尚輕輕搖了搖頭,蒼老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
將袈裟掛在大殿的門上,蹲下身慢慢撿拾,動作遲緩得讓人心焦。
等他終於抱著木料架好梯子,太陽已經升到中天。
老和尚爬上梯子後,隻是徒勞地用手比劃著斷梁,時不時發出困惑的歎息。
“他忘了拿工具?“
倉嘉皺眉,疑惑說著。
果然,老和尚比劃了幾下之後,從梯子上下來,又去了後院僧舍。
如此反複,三次…
每次老和尚要麼忘記帶錘子,要麼忘記拿釘子,有次甚至抱著木料在梯子上發呆半晌,最後又慢吞吞地爬下來。
直到日頭西斜,斷梁依舊孤零零地懸在那裡,沒有半點修複的跡象。
花想容坐在殿前的石階上,下巴擱在膝蓋上,滿臉的不耐煩,開口道:
“這要看到什麼時候?“
倉嘉沒有回答。
注視著老和尚又一次空手爬上梯子,渾濁的眼睛裡滿是迷茫。
夕陽透過屋頂的破洞照進來,將老和尚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那道佝僂的剪影斜斜鋪在青石板上,一直延伸到佛殿斑駁的牆根。
裡麵不生青苔,也沒什麼灰塵。
老和尚的世界裡,寺雖舊,但很乾淨。
影子隨著老和尚的動作微微晃動,像一株即將枯萎的老樹。
坐在外麵的花想容瞧見,不自覺地的起了身。
注視著老和尚,眼中驚訝又起。
老和尚的影子在晃動時,邊緣竟泛著淡淡的金邊,彷彿夕陽給這道殘影鍍上了一層不該存在的生機。
“要天黑了…“
倉嘉低聲說著。
說話時候,忙活了一天卻沒什麼進展的老和尚慢悠悠的從梯子上下來,坐在了大殿的門檻上。
看著空無一人的寺廟,那雙布滿老年斑的手顫抖著取下掛在殿門旁的袈裟。
那是一件褪了色的赭黃色袈裟,袖口處繡著幾朵幾乎磨平的蓮花紋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