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處有青山 第1728章 萬劍歸來!
於中巡視著防線,不時停下來檢視傷兵。
缺醫藥品軍醫,大多數人隻能等死。
一個腹部中箭的年輕士兵抓著他的手,哭喊著要回家。
於中蹲下身,輕輕擦掉他臉上的血汙,直到那孩子嚥下最後一口氣。
“大人…“
於中回頭,看見那個斷臂小兵站在身後,手裡捧著幾塊碎布。
“我…我把軍旗縫好了。“
小兵展開布塊,上麵歪歪扭扭地繡著“天虞“二字,“等西荒人來了,還能…還能再舉一次…“
於中接過軍旗,粗糙的布料上沾著血跡。
“好。“
於中把軍旗鄭重地摺好,塞進小兵手裡,“明天,你舉旗…“
小兵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暗下去:
“大人,我們會死嗎?“
這個問題像塊石頭砸在於中心上。
他想說謊,想告訴這孩子援軍馬上就到,想許諾帶他回家。
但最終,他隻是拍了拍陳樹的肩膀:
“怕嗎?“
小兵咬著嘴唇搖頭:“不怕,就是…就是有點想我娘了…“
於中彆過臉去。
遠處,逆戟軍的士兵們正默默擦拭武器。
他們比天虞軍更安靜,動作機械而精準,彷彿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
一個獨眼老兵抱著長槍坐在角落,用磨刀石打磨槍尖,哼著不知名的小調。
“老哥,哪的人?“
於中走過去問。
老兵擡頭,僅剩的那隻眼睛裡閃著冷光:“北禦州,寒鴉堡…“
寒鴉堡。
於中聽說過那個地方,很北。
但沒有北線十城北。
“比這冷多了…“
老兵彷彿看透了於中的想法,“撒泡尿都能凍成冰柱子。“
他咧嘴笑了笑,露出幾顆黃牙,“但沒這慘…“
夜漸深,風更大了。
守軍們擠在一起取暖,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於中找了個避風的角落坐下,從懷裡摸出半塊硬得像石頭的餅子,慢慢啃著。
這是最後的乾糧,明天,要麼突破重圍,要麼永遠不需要再吃東西。
“大人“
於中擡頭,看見小兵抱著個包袱站在麵前。
“這是…這是弟兄們讓我給您的。“
小兵遞過包袱,“說是…萬一…“
包袱裡是幾十塊木牌,每塊上麵都刻著名字和籍貫。
這是天虞軍的傳統,每個士兵都會隨身攜帶身份牌,死後好有人收屍。
於中接過包袱,沉甸甸的,像捧著很多條性命。
“告訴他們,自己保管…“
把包袱推回去,“等打完了,一起帶回家。“
小兵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來:“可是…“
“沒有可是。“
於中站起身,“天虞軍,死也要站著死…“
……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西荒軍的號角響了。
於中猛地睜開眼,抓起斷刀。
隘口內,士兵們已經迅速集結,沒有人慌亂,沒有人哭泣,所有人都沉默地拿起武器,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逆戟軍的將領,那個銀槍如龍的男人,走到於中身邊:“北側交給我…“
於中點頭:“南側我們守。“
沒有豪言壯語,沒有臨陣動員。
到了這一步,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小兵站在隊伍最前麵,用僅剩的右手高舉著那麵修補過的軍旗。
寒風撕扯著殘破的布料,但“天虞“二字依然清晰可見。
遠處,西荒軍的陣線像黑色的潮水般湧來。
這次他們帶來了全部家當,於中甚至能看清前排士兵猙獰的麵孔和閃亮的戰斧。
“弓弩手準備!“
楚夜嘶吼著。
雖然箭矢所剩無幾,但依然有幾十張弓拉開。
箭頭浸了最後一點火油,在晨光中閃著危險的光。
於中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痛了肺部。
他看了眼身邊的士兵們,斷臂的小兵、獨眼的老兵、滿臉凍瘡的楚夜。
這些將死之人的眼睛裡,竟都燃燒著同樣的火焰。
不是為了朝廷,不是為了榮耀,僅僅是為了證明,他們還活著,還能戰鬥。
還能在嚥下最後一口氣前,從敵人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西荒軍的戰鼓越來越近,大地開始震顫。
於中舉起斷刀,刀刃在晨光中映出一線血紅。
“天虞軍——“
“在!!!“
“殺!!!“
“殺!!!“
戰鬥開始,又從白天打到了晚上。
當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被黑暗吞噬,天虞守軍的陣地上隻剩下零星的火把在風中搖曳,映照出一張張疲憊不堪的麵孔。
士兵們的鎧甲上布滿了刀劍的劃痕,有些人的傷口還在滲血,卻已經感覺不到疼痛,麻木早已取代了所有知覺。
“第三道防線被突破了!“
一個滿身是血的傳令兵跌跌撞撞地跑來,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
於中將軍握劍的手微微發抖,指節因用力過度而發白。
望向遠處如潮水般湧來的西荒大軍,那些敵人彷彿無窮無儘,而自己這邊的人數卻越來越少。
“我們…守不住了…“
楚夜的聲音低沉而絕望,左臂被箭矢射穿,卻連包紮的時間都沒有。
於中沉默地點頭,目光掃過周圍的士兵。
那些年輕的麵孔上滿是塵土和血跡,有些人的眼神已經失去了光彩。
但更讓他心痛的是那些仍在堅持戰鬥的士兵眼中燃燒的不甘。
他們不怕死,隻怕守不住身後那片土地。
寒風吹過戰場,帶著血腥味和死亡的氣息。
不知是誰先開始的,幾個士兵無聲地流下了眼淚。
那不是恐懼的淚水,而是無能為力的痛苦。
他們身後是天虞國的百姓,是他們的父母妻兒,是祖祖輩輩生活的家園。
“爹,娘…兒子對不起你們…“
一個看起來不過十**歲的小兵喃喃自語,手中的長槍卻依然緊握。
絕望如同這寒冷的夜色,在每一個天虞士兵的心頭蔓延。
他們知道,今夜過後,天虞可能就不複存在了。
而就在此時——
一道青光劃破夜空!
那光芒起初隻是天際的一個小點,卻在轉瞬間變得耀眼奪目。
如同墜落的星辰,拖著長長的尾焰直直落入西荒大軍中央。
“那是什麼?“
一個士兵擡頭,乾裂的嘴唇微微顫抖。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奇異的光芒吸引。
青光墜地的瞬間,爆發出一圈肉眼可見的氣浪,將周圍的西荒士兵儘數掀飛。
借著清冷的月光,眼尖的士兵勉強看清了光芒中的身影。
那是一個身材消瘦的少年,衣衫襤褸,彷彿經曆了長途跋涉。
手中似乎握著一柄劍,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違和感。
“一個人?就一個人衝進了敵軍?他瘋了嗎?“
楚夜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少年動了。
他的動作簡潔至極,沒有任何花哨的招式,隻是最簡單的刺、劈、挑,卻帶著一種近乎藝術的精準。
每一劍都必取人性命,每一步都恰到好處地避開所有攻擊。
沒有華麗的元力外放,沒有震懾人心的威壓,可就是這種樸實無華的劍術,卻展現出了令人膽寒的殺傷力。
西荒士兵如割麥子般倒下,竟無一人能讓他停下腳步。
少年所過之處,隻留下一地屍體和蔓延的血泊。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幾乎化作一道青色閃電,在西荒大軍中撕開一條血路,直取後方大營。
“這…這是何等實力…“
而就在少年衝入敵軍大營的瞬間,忽然騰空而起,懸停在半空中。
夜風吹拂著破爛的衣袍,月光鍍上了一層銀邊。
這一刻,時間彷彿靜止了。
然後——
萬劍淩空!
無數把閃爍著寒光的長劍憑空出現,密密麻麻布滿夜空,劍尖直指下方的西荒大軍。
那景象壯觀得令人窒息,如同神跡降臨人間。
少年隻是輕輕揮了揮手。
“噗呲——噗呲——“
利劍落下的聲音連成一片,西荒士兵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就被釘死在地上。
鮮血如噴泉般湧出,轉眼間就將大地染成暗紅色。
方纔還氣勢洶洶的西荒大軍,此刻如同被收割的莊稼,成片倒下。
天虞守軍呆若木雞,有些人甚至忘記了呼吸。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震撼的場景,那已經超出了他們對“強大“的認知。
“萬劍訣…“
一個年長的士兵突然顫抖著開口,眼中迸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那是萬劍訣!“
“什麼?“
於中猛地轉頭。
“將軍,那是陛下的絕學!“
老士兵激動得語無倫次,“我曾親眼見過陛下施展此招!那個少年…那個少年是我們的皇帝陛下啊!“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在每個人心頭。
“陛下?“
楚夜的聲音變了調。
下一刻——
“是陛下!真的是陛下!“
越來越多的士兵認出了那個標誌性的招式,歡呼聲開始在陣地上蔓延。
“陛下來了!“
“天不亡我天虞!“
“萬歲!陛下萬歲!“
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方纔還沉浸在絕望中的守軍此刻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
他們握緊武器,挺直腰板,眼中的死灰被熊熊燃燒的鬥誌取代。
有些人甚至激動得跪倒在地,朝著那個身影叩首。
於中熱淚盈眶,他高舉長劍,聲音洪亮如鐘:
“天虞的兒郎們!陛下親臨戰場,我等豈能退縮?隨我殺敵!“
“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