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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處有青山 第1827章 最後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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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遠州,幽泉邊緣。

原本平靜的黑色泉眼突然沸騰起來,粘稠的泉水如同活物般蠕動。

泉底傳來低沉的轟鳴,彷彿某種龐然大物正在蘇醒。

“咕嚕…咕嚕…“

氣泡不斷從泉底湧出,破裂時釋放出濃鬱的戾氣,周圍的空氣瞬間被腐蝕,發出“嗤嗤“的聲響。

幽泉的範圍開始擴大,泉水如同黑色的潮水,緩緩漫過岸邊的岩石。

所過之處,草木枯萎,土地焦黑,連石頭都被侵蝕成蜂窩狀。

一隻野兔從草叢中竄出,好奇地湊近黑色的泉水,鼻尖剛觸到水麵。

“嗤!“

身體瞬間僵直,眼睛瞪大,下一秒,整個軀體如同被抽乾了水分,迅速乾癟下去,最終化作一具乾屍,沉入泉底。

幽泉沒有停留,繼續向前蔓延。

它的移動速度並不快,但卻堅定不移,如同被無形之手牽引著,朝著青山的方向緩緩推進。

沿途的動物,飛鳥、走獸、甚至昆蟲,隻要稍一靠近,就會被戾氣侵蝕,轉瞬間失去生機。

好在東遠州的百姓早已撤離,否則這等恐怖的景象,足以讓任何人膽寒。

三日後,易年獨自來到東遠州邊境。

懸浮在高空,目光穿透雲層,俯瞰大地。

遠處,一道漆黑的“河流“正在緩慢移動,所過之處,大地如同被潑了濃酸,升起縷縷黑煙。

“果然有用…“

易年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幽泉確實被引動了,這意味著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

但看著這片被戾氣侵蝕的土地,心中仍不免沉重。

“再快些吧…“

低聲自語,轉身化作流光返回青山。

時間不多了,幽泉抵達青山的那一刻,纔是真正的決戰之時。

而那時,無相生,這個隱藏在幕後的敵人,究竟會不會現身?

……

鏡月湖的水麵結了一層薄冰,在冬日的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易年坐在湖邊的石頭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龍鱗的劍柄。

劍身冰涼,寒意順著指尖蔓延,卻壓不住他胸腔裡那顆躁動不安的心。

一個月。

按照幽泉移動的速度,最多再有三十天,那口吞噬萬物的黑泉就會抵達青山腳下。

想到此,易年的呼吸微微發緊。

那年的那個夜晚,那路邊的一對兒苦命人。

那自己未曾親眼見過,也沒叫過一聲的父母。

無相生。

自從知道一切後,這個名字像一根刺,深深紮在易年心裡,隨著每一次心跳隱隱作痛。

“呼…“

易年長長吐出一口氣,白霧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成霜。

低頭看向湖麵,冰層下的湖水幽深黑暗,像極了即將到來的那場廝殺。

遠處的山巒覆蓋著厚厚的積雪,鬆林靜默,連風都變得輕柔。

逃難的百姓早已離開,村鎮空蕩,隻剩下幾隻看家的老狗在雪地裡刨食。

這片土地難得安寧,卻也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假象。

“想什麼呢?“

七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伴隨著輕微的腳步聲。

她手裡捧著一盞熱茶,熱氣氤氳,茶香混著她身上淡淡的氣息飄了過來。

易年接過茶盞,溫熱透過瓷壁傳遞到掌心。他沉默片刻,低聲道:

“我在想…萬一我…“

話未說完,七夏突然伸手,輕輕捂住了他的嘴。

手指冰涼,掌心卻帶著熟悉的溫度。

易年擡眼看向七夏,對上那雙如星子般明亮的眸子。

七夏搖了搖頭,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沒有萬一…“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讓易年有些起伏的情緒緩解了些。

七夏收回手,在易年身坐下。

“他是你的仇人,也是我的…“

七夏輕聲道,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易年喉頭微動。

因為七夏的眼神太堅定了。

就像幾年前在聖山上,渾身是血的少女死死盯著萬木林,說“我必須把這裡毀掉“時一樣。

易年忽然伸手,將七夏攬入懷中。

七夏沒有抗拒,順勢靠在他肩上。

兩人的體溫在寒冬中交融,撥出的白氣糾纏在一起,又緩緩消散。

遠處,竹園的空間通道微微閃爍,九幽玄天劍的幽藍光芒與鳳凰翎的赤紅真火交織,如同黑夜中指引歸途的燈塔。

“等這一切結束…“

易年輕聲說。

“嗯?“

“我帶你去青丘看桃花…“

七夏輕笑出聲:“好啊,不過得先問問江南的聯軍同不同意。“

易年也笑了,胸腔震動,低沉的笑聲混著撥出的白霧飄散在風中。

兩人就這樣依偎著,靜靜看著鏡月湖的冰麵,看著遠處的雪山,看著竹園內搖曳的青竹。

冬日的陽光沒有溫度,卻依然明亮。

……

龍尾山的雪,落得比彆處更靜。

山洞前的空地上積了厚厚一層雪,沒有腳印,沒有鳥雀啄食的痕跡,甚至連風都繞著走。

方圓百丈內,連最不怕冷的雪兔都不敢靠近,彷彿洞中藏著什麼令生靈本能恐懼的東西。

洞內,一道身影盤膝而坐。

中年模樣,一襲素白長衫纖塵不染,烏黑長發用一根木簪鬆鬆挽著。

麵容稱不上俊美,卻有種令人心安的和煦,眉宇間甚至帶著幾分書卷氣,像是書院裡教習詩文的先生。

此刻,正緩緩收功,蒼白的麵色漸漸恢複血色。

隻是右手五指仍在微微顫抖,那是被重傷的後遺症。

無相生…

這個令整個天元大陸聞風喪膽的名字,此刻卻安靜得像一泓秋水。

睜開眼,眸色淺淡如琉璃,映著洞外雪光,澄澈得能一眼望到底。

任誰見了這雙眼睛,都難以將其與“魔頭“二字聯係起來。

起身時,動作很輕,衣袍摩擦聲幾不可聞。

走到洞口,負手而立,遠眺青山方向。

冬日的陽光落在他身上,鍍了一層淺金色的邊,遠遠看去,竟有幾分超然物外的仙氣。

“哦?“

突然,無相生眉心微微一蹙。

常人難以察覺的天地異動,在他感知中卻清晰如掌紋。

千裡之外的幽泉,正在移動。

而牽引它的方向,赫然是…

“青山…竹園…“

無相生輕聲念出這兩個地名,忽然低笑起來。

笑聲很輕,卻讓洞外三丈處的一棵老鬆突然枯萎,鬆針簌簌落下,在半空中就化為了灰燼。

“好算計…“

無相生撫掌讚歎,眼中竟流露出幾分欣賞。

那張溫潤如玉的臉上不見惱怒,反而帶著棋逢對手的愉悅。

易年這一手陽謀,著實漂亮。

簡單到極致,卻也有效到極致。

無相生當然可以不去。

但那樣就意味著永遠失去幽泉和竹園,這兩樣他追尋了半生的至寶。

而若去,等待他的,將是兩位真武境的圍殺。

“一年不見,小娃娃長進了…“

無相生喃喃自語,指尖輕輕摩挲著腰間玉佩。

玉佩上刻著“無相“二字,邊緣已經磨得發亮。

洞外風雪漸急。

無相生忽然擡手,接住一片雪花。

雪花在他掌心久久不化,反而漸漸染上墨色。

“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突然襲來。

無相生彎腰捂嘴,指縫間滲出絲絲黑血。

血滴落在雪地上,瞬間腐蝕出幾個小洞,洞中隱約有灰霧升騰。

等到咳嗽平息,直起身,隨手抹去唇邊血跡,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隻是眼底閃過一絲陰翳,轉瞬即逝。

“時候差不多了…“

自語著,整了整衣冠,擡步向洞外走去。

第一步落下時,腳下積雪無聲融化。

第二步邁出,枯萎的老鬆突然煥發生機。

第三步…身影已經出現在百丈之外的山巔。

無相生負手而立,白衣飄飄。

山風獵獵,吹得他衣袍鼓蕩,卻吹不散周身那股寧靜祥和的氣息。

任誰遠遠望去,都會以為這是哪位得道高人正在觀雪悟道。

隨著時間的推移,黑暗回到了東遠州。

無相生立於山巔,月光如水,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遙望著青山方向,神色平靜,彷彿隻是在欣賞夜色。

幽泉移動的軌跡在他感知中清晰如線。

就在這時,月光忽然一暗。

無相生腳下的影子,竟如墨汁般蠕動起來。

那團濃黑的影子緩緩從地麵剝離,如同被無形之手提起,懸浮在半空中。

扭曲、拉伸,最終化作一道與無相生一模一樣的虛影。

同樣的素白長衫,同樣的木簪束發,連眉宇間那份溫潤儒雅的氣質都分毫不差。

詭異的是,無相生腳下的地麵上,影子依舊存在。

兩個“影子“,一個在地上,一個在空中。

月光穿透虛影的身體,卻照不透它漆黑的輪廓。

輕輕飄蕩著,衣袂無風自動,忽然發出一聲低笑:

“你被將了一軍啊…“

聲音與無相生本人一模一樣,隻是語調中多了幾分戲謔,像是看戲的旁觀者在調侃局中人。

無相生沒有回頭,依舊望著遠方,淡淡道:

“你倒是悠閒…“

影子飄到他身側,學著他的姿勢負手而立,故作深沉地歎了口氣:

“幽泉和竹園,你找了半輩子的東西,現在被人當成魚餌擺在眼前…“

側頭看向無相生,漆黑的臉上竟能看出幸災樂禍的表情,“易年這一手,妙得很…“

無相生不語。

影子卻不依不饒,繞著無相生飄了一圈,繼續道:

“你去,便是自投羅網——兩位真武境等著你呢,你不去…“

故意拖長音調,“那兩樣寶貝可就永遠封在竹園裡了…“

夜風拂過,吹動無相生的衣角,卻吹不散影子的輪廓。

它像是獨立於這方天地之外的存在,月光照不透,風雪沾不濕。

無相生終於側目,瞥了影子一眼:

“你很開心?“

影子攤手,這個動作讓它看起來更加鮮活:

“當然開心!“

說話間,竟笑得肩膀抖動。

“多少年了,終於有人能讓你吃癟,那個小娃娃,比你想象的有意思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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